第8章 最冷的酒
一個人如果習慣了一種生活方式,那麼所有突如其來的事情都會在他的生活里掀起驚濤駭浪。而華服青年此刻終於恢復了內心的平靜。
馬二娘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馬二娘喜歡穿男人很喜歡看的衣服,喜歡榮記的胭脂,喜歡像一個風月老人一樣撩撥男人,她也有一根馬鞭。她不像是有什麼功夫的樣子,用起馬鞭來卻如使臂指。
風景是在兩個人之間慢慢的被創造出來的景象,造物一般的手段並沒有直白的表現在眼前,但是此刻兩個人的眼睛裏都是對方的樣子,在兩人中間,兩種樣子之間,有獨特的風景。
這風景穿梭在霧氣中穿梭在視線里,微涼的茶葉上微弱的存在着。
“姑娘,是在說笑吧。”
餘音繞梁,空谷傳聲。
許久許久,時間若是過了許久許久,兩個人的眼睛裏或許會摩擦出一點初次見面產生的不一樣的東西,但是卻被此刻賈猴子的聲音打斷。
“我知道你是誰了,我知道你是誰了。”
賈猴子嘴裏不斷重複着這句話。
華服青年看向賈猴子。
這樣眼睛裏自然沒有了馬二娘的身影。
馬二娘不滿的嬌聲一哼,說道:“逢管是誰,你好好的煞什麼風景。”
華服青年說道,
“哦?那我是誰?”
“方豐胤?我說可對?”
“豐胤?方豐胤?你確定?”
馬二娘狐疑的看着賈猴子。
“當年有幸,三斜山遠遠的瞧見過一面,方兄弟當年是何等的意氣風發,遠遠地瞧着都讓我感覺到有一種由心發出的壓迫感傳來,由此記憶尤其深刻,不想,之前卻沒有認出來。”
方豐胤低頭自嘲道,“都是些陳年舊事,又何必再提起。”
“只是小子還有一絲疑問,但求方兄弟解答一下。”
“何事?”
“我記得那次三斜山一見,方兄弟手持一桿星鐵百鍊的長槍,浴血龍將號稱槍不離身,據傳幾年前。。那”賈猴子說到這忽然停了下嘴,偷偷的瞧了瞧坐着喝茶的方豐胤,見方豐胤臉色如常,心中才長舒口氣,繼續說道:“那次,也是槍不離身,但是只聽人說看到浴血龍槍遠遠地進去了,之後再沒有見出來。此後,也再沒有消息。”
“你若是有什麼想問的直接問出來就好,不必兜着圈子繞來繞去,只不過,這問題問完了,你得幫我做件事。”
“好,我賈猴子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只想知道,將軍究竟?”
“你是想問他死沒死嗎?”
方豐胤臉色忽然冷了下去,場面或許此時有點凝重。馬二娘連忙繼續往方豐胤杯子裏添了點水,說道:“別生氣別生氣,猴子你不會聊天就閉嘴!”
賈猴子在一旁冷靜的看着方豐胤,並沒有理會此時馬二娘的言語,他並不是聽不懂馬二娘的回護之意。
方豐胤忽然笑了,不同於之前的笑,他笑得很開心笑得很自然很張狂,他的聲音很好聽,笑的聲音卻不好聽,他的樣子很好看,他笑起來依然很好看而且多了一份氣質。曾有人言,腹有詩書氣自華,但氣自華就是氣自華,這也許與一個人的學識涵養行為處事有關係,但最根本的還是自己。他的氣質是自己散發出來的,是不論刻意不刻意都會展現出來的魅力。一個醜陋至極的人無論誰去看,都很難看得到氣質,徘徊在心中的字眼只有醜陋,除非有人先看到內心。
聲音如大浪淘沙之後越過飛鳥,魚兒縱身一躍之後重回大海。
“他當然是沒死,他是將軍,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將軍,他是最善良的人,只是他雖然沒死,但現在也不太好過。”
賈猴子慢慢閉上了眼睛,轉身慢慢的在兩人面前走來走去,“我。。。我。。。方兄弟,你找我是要做什麼事?”
馬二娘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賈猴子,再扭頭看着方豐胤,這個男人竟然是他,竟然是浴血龍槍方豐胤,馬二娘並不知道江湖事,但是她聽過很多人說江湖上有一個人,叫做方豐胤。
“我聽說江湖上消息最靈通的有兩個人,一個是三十年前遠走南海尋長生的陸九,一個便是將軍客棧的八字鬍。只是沒想到八字鬍沒有了八字鬍。”
馬二娘回過神來嗤嗤笑道,
“聽說上個月有人引火燒身最後被人家燒了鬍子。”
賈猴子站定,面色略顯尷尬。
“方兄弟,我知道你年歲不大卻是闖蕩了許多年的老江湖了,我也不說些其他的言語,你若要問什麼儘管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江湖之大,來來往往的人也大多是抬愛,這消息靈通算不上,只不過是比旁人知道的多了三分,比之陸九陸先生更是差了良多。”
“天下多少能人異士,三分,已經不少了。此次我來並不是有什麼要問你。而是想讓你幫我傳三條消息出去。江湖消息最靈通的人我想也能讓江湖消息最靈通。”
“這,我試試吧。是什麼事?”
“三條消息。第一,江湖第一鐵匠紅姑娘是空門少門主。第二,將令在李紹安手裏。第三,雙絕門已經被朝廷內鬼控制。就這三條,十天之內,我需要你幫我傳遍江湖每一個人。”
“我儘力而為。”
“這件事若完成了,當年之事,為你平反,沉冤當得以昭雪。”
賈猴子臉上露出了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浴血龍槍果然還是當年的浴血龍槍。”
在場只有馬二娘彷彿一直不在場,馬二娘放下從剛才倒水之後就一直提在手裏的茶壺,手上帶着餘溫,揪着賈猴子耳朵,偷偷問,“這浴血龍槍是什麼意思?”
賈猴子看了看方豐胤,之後看着馬二娘說到,
“浴血龍槍的意思就是,三進三出血染衣裳,八千里路雲衫踏過,平生只為兩平之事,已忘家傳梅花六刃,方家將中龍。”
賈猴子越說越大聲,說到將中龍的時候,聲音已經傳出了房子。
賈猴子接着聲音變小慢慢說到:“方豐胤,天下難得方豐胤。”
方豐胤此刻卻忽然沉默,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有人說他是酒,遇火而燃成火海,遇水而化成大海,可用杯盞稱量,也可天下難放。”
方豐胤看着賈猴子,一字一句的說道,“可是他現在只是在一場冰天雪地里凍得打不開熱不醒的酒。”
那,自然是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