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冥月燭光 第三十四章 師父
“天幽十二閣百草閣閣主——鬼見愁！”老毒物突然想起了沉寂在歷史長河中的一個驚艷絕倫的傳說，驚懼萬分道。
“喲，不錯不錯，還算你有點見識。”鬼見愁頗為自得的從飯桌前站起，隨着他起身，身後的蛇骨婆虛影也緩緩消散不見。
隨後鬼見愁順手抓起沒吃完的半隻燒雞，身形一個恍惚，眨眼間便出現在了白燭的身旁。
“嘖嘖嘖，被打的可真慘啊……”鬼見愁蹲下身子，將手中燒雞身上的雞屁股掐了下來，直接塞到了白燭的嘴裏：“可憐的娃娃，這都快被人打出屎來了，趕緊吃塊肉補補身子。”
白燭壓根就不喜歡吃雞屁股，奈何對方的手勁兒忒大，自己根本抵抗不了，只能皺着眉頭直接一口咽了下去。
“閣主是要保下這個小子？”老毒物看向沒個正形的鬼見愁，語氣凝重地問道。
“錯！不只是這個小子，還有那個妮子本閣主也要了！”不待老毒物回話，鬼見愁又接著說道：“老頭，你有意見嗎？有意見咱們就打上一場，沒意見就趕緊滾蛋！”
老毒物何時被人這麼對待過，在外界，誰人見到他不得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句毒尊。可此刻被一個不過冥核期的修者如此放肆對待，雖面色稍顯難堪，但竟是沒有感覺到絲毫不妥。
“咳咳咳，今日來的匆忙，不曾備禮。既然閣主喜歡這兩個小娃娃，便當是在下的一點心意了。在下還有點事情要去處理，先行告退，改日再去百草閣拜會！”老毒物說完這一連串的場面話，竟微微躬起身子認真一拜，而後身子一個虛幻，原地消失不見。
冥鬼期的尊者拜冥核期的老怪？白燭和藍冰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被顛覆了，這種來自心神的震撼讓白燭一時都忘卻了身上的痛楚。
而鬼見愁則像是經歷了再正常不過的事一樣，甚至還略帶讚賞的說道：“這老頭還挺上道兒，有點兒意思……”
斥退了老毒物，鬼見愁又把目光重新投向面前的兩個少年人。那目光中帶着審視之意，來回仔細打量着。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晚輩藍冰，旁邊這位是晚輩的師侄白燭。此番承蒙大恩，我二人必定銘記於心。”藍冰收起水晶劍，向著鬼見愁恭敬拜謝道。
卻沒想到鬼見愁絲毫沒有一點前輩高人的模樣，反而一屁股坐到白燭身上，然後自顧自的啃着手中的半隻燒雞，對藍冰所言毫不理會，只是時不時的露出一抹略顯狡黠的笑意。
鬼見愁不答話，藍冰也不敢離去，而白燭更是想動都動不了。空氣一時間彷彿凝固了。
直到鬼見愁將手中的燒雞吃完了，而後又扯下腰間的葫蘆，喝了兩大口那種紅色的佳釀，最終打了一個飽嗝。這才慢悠悠的說道：“既然是有恩，自然是要報恩。你們倆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啊？”
藍冰微微一愣，但還是點頭道：“自是如此。只是我二人道行淺薄，不知能幫上前輩什麼忙？”
“嘿嘿，別的忙你們可能真幫不上，但我這個忙，你們剛好可以幫……”鬼見愁拽過身下白燭的衣袍，將手上的油漬擦拭乾凈，然後正襟危坐道：“我不喜繞彎子，直說了吧，本閣主要收你們為徒！”
收徒？藍冰再次愣住，眼前的這個男子性情着實古怪了些。老毒物雖毒，但起碼行事做派都在常理之中，可這個鬼見愁總是語出驚人不說，就連每個舉止動作都透露着一股邪性，實在讓人難辨好壞。
藍冰的遲疑被鬼見愁看在眼裏，令他着實有些火大。在這天幽城中，甚至是整個冥月大陸上，有多少人爭的頭破血流想拜入他的門下，可今日他主動收徒，後者居然還會遲疑。這讓他的面子往哪擱？
越想越是火大，於是鬼見愁舉起大手，狠狠地打了下白燭的屁股，“掃了本閣主的雅興，該打！”
白燭本就重傷在身，再加上鬼見愁這一巴掌打的十分突然和不講道理，猝不及防之下，頓時慘叫出聲：“哎呦，你打我幹嘛，又不是我不願意！”
這鬼見愁脾氣雖怪，但一身實力絕對恐怖至極，否則不可能憑着三言兩語便將老毒物呵斥離開。白燭雖早已拜師力神，但實際上《力神指經》所修皆為軀體，對於他在修冥一途的幫助確實不大，而櫻洛和墨麒麟也沒有要求過白燭終身只得拜力神一人為師。
因此拜鬼見愁為師，也並非不可。更何況在這詭異萬分的天幽城中，若能得一強者庇護，總歸是利大於弊的。
白燭想得明白的道理，藍冰自然也想得到。只是她所遲疑的除了鬼見愁那亦正亦邪的性格，還有自己和白燭的輩分關係。
藍冰本是白燭的師姑，可若同時拜入鬼見愁門下，那豈不是成了師姐弟？那這輩分豈不是亂得一塌糊塗？
可鬼見愁哪裏去考慮這些，他行事向來不羈，從不受這些世間觀念束縛。於是又是一巴掌狠狠打在白燭屁股上，厲聲喝道：“剛剛還說受了本閣主大恩要銘記於心，這才一點點小忙，你都不願意幫了？簡直氣煞我也！”
白燭此時真是苦不堪言，本身四肢被廢就已經夠慘的了，現在還被人當成板凳坐着，這還不算，居然又莫名其妙被揍了兩下屁股。白燭感覺人生從未如此昏暗過……
藍冰沉思片刻，終於開口問道：“不知前輩因何要收我二人為徒？”
鬼見愁頓時正襟危坐起來，神情端莊而肅穆，一副為人師表的模樣，徐徐說道：“吾平時所見，皆為平庸之輩，今日偶見你二人當街敢與冥鬼期修者對峙。少年一身血性傲骨，少女則是重情重義，吾甚是欣賞，欲收爾二人為徒，傳無上神通！”
藍冰秀眉微皺，沉聲說道：“還請前輩告知實情。”
鬼見愁好不容易擺出來的氣勢一下子垮掉，再次恢復了他本來的那股瀟洒模樣，無奈地說道：“你這丫頭還真是不好對付……得得得，本閣主就實話實說，天幽十二閣三日後要舉行閣斗，可是必須閣主的弟子才能參加。本閣主沒有徒弟，而百草閣里的那些草包我又看不上。正為這事兒發愁呢，就過來酒樓里散散心，剛好遇見了你倆。”
“那前輩是因為想讓我二人幫您參加比斗，所以才出手相救？”藍冰若有所思的說道。
鬼見愁伸手扣掉牙縫裏的一根肉絲，屈指彈了出去，然後答道：“也不全是吧，主要還是看你倆人合眼緣。本閣主向來喜歡你這種重情重義的品性，還有這小子敢當街臭罵冥鬼期尊者，此事本閣主活了一百多年都沒碰見過……媽蛋，一不小心暴露年紀了……”
鬼見愁說的直白，事情原由也交代的很是完整，藍冰這才放下心來，向著前者恭敬一拜道：“晚輩藍冰，願意拜前輩為師。”
“切，拜師有這樣拜的嗎？跪下！磕三個響頭！”鬼見愁大袖一揮，一股狂風襲來，將藍冰面前的地面清理的乾乾淨淨。
藍冰這次沒有再遲疑，而是乖巧的跪拜下來，認真無比的行了三次叩首之禮：“師尊在上，請受弟子三拜！三日後，藍冰一定會為百草閣盡心儘力，絕不敢忘卻師尊今日救命之恩！”
“不錯不錯，乖徒兒，趕緊起來吧。我欣賞你的態度，只不過為師俗人一個，以後咱們師徒相處盡量自然一點，別有事兒沒事兒凈整那沒用的文詞，咱這耳朵他聽不慣哈哈……你看你師兄就不一樣了……”鬼見愁終於把屁股從白燭的身上挪開，踱步走到了白燭的面前。
師兄？藍冰此時只覺得腦海中翻江倒海起來，一直來迴響徹着鬼見愁的那句話……師兄……師兄……師兄……師侄成了師兄？
“哎，小子，你師妹都拜師完畢了，現在該你了。”鬼見愁直接蹲在白燭面前，笑容滿面的說道。
白燭點了點頭，然後強忍着劇痛嘗試着想要從地面上爬起。然而老毒物下手實在太過狠辣，白燭的膝蓋關節處根本用不上一點力氣，折騰了半天都沒有成功爬起。
藍冰這才回過神兒來，想要過來將白燭扶起。然而就在這時，鬼見愁竟然直接將白燭的腦袋拎了起來，而後重重撞向地面……
“轟！”一聲巨響襲來，地面竟直接破碎開來！
“轟！”又是一聲巨響，竟然比之前那次還要猛烈！
“轟！”當第三聲響起時，整個地面居然都顫動了下！
而此時白燭的額頭已經鮮血淋淋，他的腦海更是劇烈震蕩，就連他此時的意識都快要陷入迷濛……
藍冰懵了，白燭更是一臉迷茫……我是誰，我在哪，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這是拜師？這簡直是虐殺好吧！
“嘖嘖嘖……你看，我就說你師兄不一樣吧！這三個響頭磕的比你乾淨利落多了！還有這氣勢，真是絕了！哈哈哈……”鬼見愁現在的心情極其舒暢，狂笑中，他轉身朝着前方走去，“背上你師兄，咱們師徒三人回家去！”。
藍冰從未與男子親近過，可此時白燭四肢盡廢，頭腦也基本上屬於癱瘓狀態。沒辦法，藍冰只能將白燭從地上拽起，背在了身上。
就在這時，走在前方的鬼見愁突然轉過身來，朝着藍冰扔過來兩枚金燦燦的小鈴鐺。
“本閣主差點給忘了，你們拜我為師，豈能沒有見面禮。此物名為風語鈴，自古便是成對煉製，一共可以施展三次追蹤之術，若是以後你們中間有人迷路了，只要是在方圓萬里之內，另外一人皆可憑此物尋到對方。”
鬼見愁賜予風語鈴之後，便轉身接着向前走去，他走的並不快，可周圍的環境卻像是後退的特別快，那周圍的人，周圍的物，都在剎那間變得無比模糊……
唯有鬼見愁的背影，一身青衣長袍，一頭凌亂散發，還有腰間別著的那隻黃皮葫蘆，在白燭與藍冰的心底越來越清晰，如同打下了烙印……
直到很多年以後，白燭和藍冰回憶起這段虛幻的記憶時，依然記得鬼見愁此刻說過的話語……
“為師向來自由慣了，也不喜太過古板的規矩，師尊一詞太過嚴肅，你們日後便叫我師父。吾為爾師，亦為爾父……”
“在你二人之前，為師收過十二個徒弟，可惜他們都死了。從今往後，白燭你便是小十三，藍冰你便是小十四……”
“還有，為師並不想知道你們從何處來，也不想知道你們要往何處去。但你們要記得，這世間本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凡事不要太過較真，遵從本心便好……”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哈哈哈哈……世人笑我痴狂，我笑眾生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