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在這一刻，霍燦寧願廝殺到底，不留給自己一絲後退的機會也不會給對方一絲機會，這一場的下注里，不是他死就是對方的防線徹底被打亂了。
“霍東家，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了，你現在沒有任何路可以退了！”
人群里不知是誰先開了口，藉著月色直接定格在霍燦的臉上，男人始終沒有什麼表情，儘管已經是一身的狼狽卻依舊擋不住他的氣質超凡。
“霍東家，你也不想一代霍家家主，最後落了個這麼結果，死無葬身之地可就跟你那哥哥一模一樣了，真是難兄難弟啊，哈哈哈……”
“就是啊，哈哈哈……”
幾聲附和剛落，霍燦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手出擊了，
他下手的每一個動作都是狠厲決絕的，所到之處必血濺必要人命，那些話真正的惹怒了他，這些人一個也別想活下去了，在霍燦的眼裏今晚沒有一個人可以說自己是個無辜着者，也沒有一個活人了。
慌亂的打鬥之中，幾個身手較好的男人一直圍着霍燦纏鬥着，忽然不知是誰猛的一刀刺中了霍燦的肩膀處，再狠狠的一挑，霎時間鮮血直流而出，下意識逼着霍燦步步後退，他微微低頭看了看自己肩膀處的傷口，眼裏的殺意濃重的堪比在煉獄裏的閻王，迎着面快速直劈過去，再借力提氣，一個旋轉飛踢，剛剛那個因為刺中了霍燦而略微得意的男人，此刻已經倒地成了死人。
“今天，我們就要你送命至此！”
剩下的幾個男人見狀，立刻一湧上前，紛紛拿着一把彎刀借力向霍燦劈過去，他們的身手本是抵不過霍燦的，卻因霍燦這一路的體力消耗太多了，如今前後都各有兩人來圍剿着他，本自己分身乏術，又要顧及着其他的影子，更加實在難以解開糾斗。
“霍東家，還是快束手就擒吧，想要保下自己的小命，要麼拿天藏口的印鑒來換，要麼明年的今日就是您的忌日了。”
聞聲，霍燦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忍着肩膀上的痛和後背上痛，再次猛然發力，身子快速向後仰去，藉著雙臂抵住石頭，再雙腿發力，一併踹倒了兩個人，回身的時候霍燦疼的大汗淋漓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肩膀，臉上是汗水和血水的交融，他們都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才有個頭，更難以想像今晚到底能不能安然退出去了。
這一會兒東子靠了過來，也是一身的傷痕纍纍，他看了看自己的東家，那男人就在他的身邊，在這黑夜茫茫，細雨未停的山裏，他的眼神冷冽，臉上帶着濃重的殺伐之意，饒是看的習慣了，也令人懼怕那十足的壓迫之勢。
“東家，您先走吧，我們還能再擋一會兒。”
東子緊皺着眉頭，他怕的不是今晚免不了一場惡戰，也不是敵我雙方實力懸殊，他怕的是霍燦真的喪命至此了，那麼他將無顏面見霍家所有的人，影子的使命就是守護家主，若是連家主的安危都守不住，那麼他們每一個人都罪不可赦。
“他們的目標是我，我不死，他們就不會離開，更不會放過你們。”
霍燦輕嘆了一口氣，只覺得全身上下無比的疲憊感，那種無力之氣始終縈繞着到了現在，他或惱怒，或悲哀自己的現狀，卻從未想過真的犧牲掉這些影子。
“東家，我們是不會讓他們傷害您分毫，就算是拚死也一定會保住您！”
話音落下東子毅然決然的看着霍燦，他就算是拚死也一定會保住霍燦，這個年輕的東家是當年前東家還在的時候就經常會對他提起的人，那時候的霍燦不過是稚嫩的少年，一派天真活潑，卻也是聰明絕頂，他曾經是霍家本家裏最無憂無慮的少年郎，在他的身前有着自己的哥哥為他抵擋所有的風雨，他的父親明明知道霍家最容不得天真爛漫，卻也由着霍燦自己的隨性，過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替他擋下了，那些陰詭波濤……
“東子？”
東子的回憶戛然而止了，他有些恍惚的看着霍燦，似乎他剛剛叫着自己的名字，東子點點頭，準備聽着霍燦的下一句。
“別想太多，就算是無路可退，也不要為了我捨棄性命，人的命都是一樣的，沒有貴賤之分。”
霍燦略帶複雜的表情看着東子一臉的視死如歸，對方向他點點頭卻又搖了搖頭，霍燦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他註定改變不了東子和其他人的決定，那是影子們生來的使命，延續千里，可非是自己現在三言兩句就可輕易改變的。
對東子來說，現在的這一刻里他已經知道了從山下他們奔襲着到山頂上，就不會任何援軍到達，可看着自家東家臉上那份淡然，先前他總以為一定還有後路可退，可是到了現在什麼都沒有，就算是死灰復燃的奇迹也不會發生在他們的身上，他知道，今晚就是使命結束的時候了。
“霍東家，不要再做掙扎了，我們給您太多次機會了，您一定要好好的想一想啊！”
對方之中又有人開始喊話了起來，霍燦連眼神都懶得瞥一下，不過他長喘了一口氣，算是給自己片刻的鬆懈。
“我一直在想，我的結果會有什麼樣的不同，可直到這一刻我終於明白大哥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是什麼樣的心情了。”
霍燦輕輕的笑了笑，笑意夾雜在眼神之中是那麼的奇怪，他自己仿若自嘲一般，難掩苦澀滋味，東子和其他人都看得清楚，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染上了的不同的悲痛，是以料到了各自的結局。
在這一剎那間，霍燦忽然想到了霍星臨死之前的樣子，過了這麼久，他聽了太多人給自己敘述着大哥在藏南是怎麼死的，那些細節纏繞在他的夢裏，心底的大石頭還有一步就要落地，在劃上終點之前，這也是自己最後的一戰了，所有人都可以忘記了他，因為歲月從來不會留下一絲痕迹，當年的一代家主隕落的時候，至今能有幾個人記得呢，而現在的自己就如同那時候的哥哥一樣，也許大哥已經投胎轉世了，去過着一個屬於自己新的人生，享受生活的快樂，品嘗着普通人的辛酸苦辣，那才是活着的意義。
比起萬丈光芒站在最高頂點處，他更希望心裏有溫暖的光所在，擁有一個普通的生活，那才是人生的意義，這輩子如果無法實現，那麼就下輩子實現。
霍燦仰頭望着夜空，山雨從未停歇，也許死亡對自己來說不過是夜空之中劃過的某一道光，哪怕曾經再星光熠熠，也終會落幕而去，前塵的種種最終不過是個幻象罷了，那些泡影之中有着人人追求的功名利祿，有着人人想要的豐厚財產，有着人人渴望的身居高位，在世人眼裏這些汲汲以求，可也迷失了最初的那份赤子心。
“東家，您，您還是先走一步，我們一定幫您擋住他們。”
東子咬了咬牙，就算已經是無路可退了，那也必須擋在霍燦的身前，可這個男人卻一聲不吭的輕輕推開了他的胳膊。
“死又何懼，不過怕是要涼了一些人的心......”
霍燦揚了揚嘴角，內心一片平靜，半點波瀾都沒有，明明是大敵當前，明明渾身都是血污狼狽，臉上皆是血跡斑斑，迎面的山雨吹打在眾人身上，但也讓人無法忽略掉斷崖處前站的這個男人，這一刻里對方的漸漸逼近，影子們的頑強抵抗都似乎成為了定格，他們空留在這裏，聽着霍燦聲音低沉悅耳的寥寥幾句。
“我母親曾說在我出生的時候，莫家來人替我測算了命理，算到了此生我命中必有一劫，或是平安順遂而過，或是就此萬劫不復，如今看來是要驗證了，那個老頭誠不欺人。”
霍燦唇邊的笑意，如煙火一般，仿若剛剛亮起的光彩，也逃不過瞬息而散去了，他的眸子裏依舊墨色一片，可眼底的星光皆已散去，徒留着一股悲哀，叫東子看得心裏發酸，他最難以面對的一種結果，似乎就要來到了。
“東家，您這是說什麼，您一定會平安度過。”
幾秒間的發懵，甚至東子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他的東家從來不會過多的言語什麼，可現在卻說出了這個，他心酸萬分，難掩悲戚，卻也無可奈何，那不是可以拚死他們就敢說保的住的結果，東子的太陽穴突突了起來，忽然間心底湧上來一種不好的結果。
“這世上誰又能關心，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霍燦的心裏五味雜陳，恍惚之間他想到了很多場景，一個一個的畫面在他的大腦之中炸開了，明知不過是自己的幻覺，可是每一個畫面都是他潛藏許久，珍貴不舍的，有陪伴自己的母親，有背着自己的父親，有和大哥少年時相處的每一個的畫面，再然後，霍燦看見了程尋的笑，她的每一次出現都給自己黯淡的人生裏帶來了不一樣的色彩，她用全身的力氣，使勁的敲開了他封閉已久的內心，耐心比得過每一個曾追求着自己的女人，她的眼淚是折磨着霍燦的武器，讓他拿這個女人沒有辦法了……
微微定了定眼神，示意着東子跟着自己,話音頓落了一會，最後的一句話，只有身邊的東子聽見了霍燦在說什麼，然後就在所有人都想像不到的那一分鐘，霍燦突然轉過身去，縱身一躍，一下子便從斷崖處消失了，接着跳下去的是東子，再然後每一個人影子回頭髮現已經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一個一個的，毫不猶豫的都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