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三皇子
祭天那日已經過去了好久,安妃日日在宮中抄錄佛經,陛下褫奪了她的封號,降了她的位份,她雖生氣,卻懂隱忍。
安瀲灧不過一介武將之女,做到今天的位置,可以看出她並不是一個愚蠢的人。
三皇子那日之後便有些謹小慎微,宮裏傳了些流言蜚語,說是純貴妃在祖先面前大不敬,先祖便懲罰到三皇子的身上,還說三皇子被鬼怪附了體,活不過三年。還有說三皇子是因為知曉母妃僭越,自願替母受過。
總之,怎麼說的都有。
那日之後他有日子沒去書院,日日縮在府邸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三皇子的府邸是去年成親之時陛下親賜的,雖賜了府邸,可卻並未給三皇子封王封爵,只是讓他住着。
三皇妃是部落里的公主,送來與歷國和親的。
歷國周圍大大小小的國家和部落有十幾個,有些國家過於弱小,為免戰爭襲擾或被歷國吞併,不但年年要向歷國進貢,更有的國家還會向歷國進獻美人,以求得百年同好。
當今陛下並不貪戀美色,後宮嬪妃只寥寥幾人,他也知自己年歲已大,不便再收年輕的嬪妃,所以送來和親的公主便都指給了皇子。
三皇妃是歷國西北部游牧民族‘哈查族’的公主。
哈查族前任族長十分剽悍,不與歷國交好,可族長過世之後,新的族長卻不認為他應該繼續抵抗歷國,反而獻上自己寶貴的公主,希望歷國不要再擴充疆土,讓他們的族群有地方放牧。
草原上長大的哈查族公主很得武將之女純貴妃的喜歡,就央求了陛下賜給了三皇子。
雖是政治上的聯姻,可三皇子對三皇妃也很敬重,他年紀尚輕,才剛剛成親一年,雖血氣方剛,可除了皇妃外卻並無侍妾,可見二人情誼之深。
三皇子這幾日日日躺在床上,他身上有幾處燙起了水泡,又破潰了,躺在床上將養,三皇妃日夜陪在床邊伺候,喝茶換藥,二人感情又加深了許多。
“妾身這樣力道,殿下可覺得疼?”
三皇妃正掐着扁頭的葯匙在李元勝的傷口上細細的塗著藥膏。
夏日炎熱,若傷口不好的快些便會潰爛發炎,所以三皇妃每日都會給他換上幾次藥膏,祈求傷口能好的快些。
燒傷的位置在肩膀的側方,沒有被盔甲包圍的位置絲絲滲出血跡,三皇子疼的呲牙咧嘴。
“辛苦伶兒了。”
三皇子雖然呲牙咧嘴,可對待皇妃卻不會表露出來。
伶兒一邊溫溫柔柔的吹着傷口一邊跟三皇子扯着閑話:“殿下如今受了傷,等過幾日傷好了,便去宮中替母妃向陛下求情吧。”
“我不去,母妃犯了渾,竟敢不敬先後,僭越之心溢於言表,我若去求情,陛下定會重重責罰。”
“可殿下若不求情,母妃何時能免了責罰?”
說到底是落伶惦記着怕純貴妃失勢,自己還想有朝一日當上太子妃再當上皇后呢,若是純貴妃倒了,自己的後半輩子也倒了。
她當然不能直截了當的說,便拿好聽的話去哄李元勝去求情。
“父皇正在氣頭上,若是我被連累了關了禁閉可怎麼好。”
李元勝是真的聽信了巫女的話,他將自己遭這番罪都歸到了純貴妃身上,此時他身上的傷還沒好,讓他給純貴妃求情,他如何願意。
三皇子小時候,皇后還沒有去世,純貴妃處處比不上皇后,又誇張艷麗愛出風頭,皇后處處壓制她,教訓她,讓她恨的牙痒痒。
三四歲的李元勝並沒有得到過太多來自母親的關愛,他小的時候聽到的都是母親的怨恨和抱怨。
安瀲灧不知道,自己在皇后那受了委屈便回宮對着三皇子發泄的這個事,三皇子一直都記着,她以為他小,不懂。
他以為她嫌棄自己不夠招父皇的喜愛。
後來長大了,皇后與太后相繼薨逝,再也沒有人能壓制純貴妃了,她也再沒有衝著三皇子發泄怨氣的時候了。
可午夜夢回,李元勝多少次都能夢到安瀲灧鮮紅的指甲和猙獰的神色。
小時候落下的坎沒邁過去,這輩子都邁不過去了。
他知道自己與母妃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具損的關係,可他卻不願搭上自己為她求情。
那日鹿角台,是因為純貴妃和蕭淑妃二人皆有嫌疑,他可以給純貴妃求情,可如今是板上釘釘的事,豈容他辯護。
落伶不知道三皇子幼年時期發生過什麼,她只知道,他是純貴妃的兒子,不會不管她,他只是嚇到了,過幾日便好了。
想到這,也不急於一時,便莞爾一笑:“殿下還是先好好養傷,養好身子才是大事,其他的事便放一放。”
李元勝看着笑的嬌俏的落伶,不由得心頭一暖,有此美妻,夫復何求!
“伶兒辛苦,有你在,我便心安。”
他握着落伶的手,深情款款的說。
落伶避開傷口,輕輕靠在李元勝的胸膛:“殿下是妾身的天,妾身無論何時都會陪在殿下身邊的。”
無需過多的言語,只需雙目相對,便能生出滿室的桃色來。
三皇子二人在調情,皇帝那邊可就沒有佳人在側了。
卧龍殿裏,皇帝的眉頭緊鎖,他面前攤着四五本摺子,都是給純貴妃求情。
無一不是說純貴妃多年執掌後宮,雖無皇后名分,可卻如皇后般為了陛下盡心儘力,後宮的管理,節日的準備,無一不是費勁了心力,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希望陛下能念在純貴妃伴駕多年的份上,恢復貴妃的封號和位份。
洪公公從殿外走進來,手裏端了一碗百合綠豆糖水,說是夏日燥熱,怕陛下火氣太大傷了身子,柳淑儀親自熬煮了兩個多時辰,又親自送來了卧龍殿,卻沒打擾陛下就回去了。
洪公公跟着皇帝多年了,皇帝的想法雖不知十成十,卻也揣測的七七八八。
看陛下眉頭緊鎖,他也沒多說什麼,放下了糖水便垂首立到一旁給皇帝磨墨。
皇帝眼皮也沒抬一下,連着看了三四本奏摺,越來越生氣,最後嘩啦一聲,將剩下的奏摺都掃到了地上:
“前朝的大臣是都無事可做了?一個個來關心寡人後宮之事。”
他站起來繞到了桌子前面,掃了一眼放着的百合綠豆糖水,卻拿起一旁的茶水猛灌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