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會守護他
白露睜圓了一雙貓一樣嫵媚的眼睛,將汪萌萌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然後眯起了眼睛。
“遇到什麼問題了,嗯?”她問。
白露總是這樣,很多時候,汪萌萌都還沒有說,她就已經猜到了她的心情,真不知道是她的職業使然,還是基友之間的心有靈犀。
“你相信鬼上身嗎?”汪萌萌看着白露,一字一句地問。
一秒,兩秒,三秒,接下來的果然是白露的捧腹大笑,她伸出手捏住了汪萌萌的臉,哈哈大笑道:“什麼鬼?什麼鬼有這個膽子敢上你的身?這上輩子得吃了多少膽,哈?”
“不要開玩笑,嚴肅點!”汪萌萌拍開白露的手,急切而又認真地說,“我認真的!這幾天,我越來越覺得不像自己了。不僅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而且還經常會出現莫名其妙的疼痛。對了,我的臉。”
汪萌萌指着自己的臉,剛才被白露捏到的地方,已經呈現出淺淺的紅暈,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尤為可愛。而在這紅暈之中,有一道細細的疤痕,幾乎細不可見。
“這裏,你看到了嗎,有一道疤,它是莫名其妙出現的,就在我和二哈說話的時候,還流了血!”
“流血?!”
如果僅僅是疼痛的話,或許有可能與神經功能有關,但莫名其妙滲出血絲的話……
“我知道了,”白露點頭,“你需要放鬆。”
說著,她起身脫下制服,一把拉起了汪萌萌。
“走,姐姐帶你嗨!”
“嗨?去哪?你的歡樂時光?”
“YES,我哥們的夜店今天開業,我們可以好好放鬆一下,明天,不管是鬼上身還是神上身,統統都不見了。”白露的一雙眼睛爍爍生輝,恐怕,也只有在“歡迎時光”的時候,她才不是那個陰鬱冰冷、戴着大眼鏡兒的白醫生,而是周身都散發著熱情與魅力的白女王。
汪萌萌無奈地撫額。
“不行,我今天沒有心情去夜店嗨。”她推開白露的手臂,
“我就是來向你諮詢一下我的癥狀,你要是覺得我沒事兒,那我就回去了,明天還有正事要辦。”
“正事?”白露雙手環抱在胸前,穿着便服的她,顯露出了與穿制服時截然不同的身姿,“出去嗨才是正事好嗎,你那些癥狀,只要開心起來,就全都不是事兒了。”
“見到你我就開心了,”汪萌萌拿起桌上的摩托車頭盔向上一扔,又穩穩地接住,“明天的事很重要,我要早起,所以今天絕對不能晚睡。”
“早起?你……明天該不會又要去見那兩個人吧?”
汪萌萌點了點頭。
是的,明天,是那兩個人的忌日呢。
為了救自己這個陌生人而失去性命的那對年輕的夫妻,兩個那麼溫暖的人。
一束繫着淺藍色蝴蝶結的太陽花,被輕輕地放在了墓碑之上,汪萌萌凝望着墓碑上兩張年輕臉龐的照片,輕輕地說道:“鍾阿姨,衛叔叔,你們好。你們還記得我嗎?十幾年前,被你們用生命救下的女孩,我現在……已經長大了……”
聲音,微微地哽咽,汪萌萌低下頭,努力剋制着不讓自己哭出來,直到平靜下去,才重新抬起頭微笑:“我成立了一家跑腿公司,雖然開始是因為心血來潮,但自從喚醒記憶之後,我忽然發現,這是我能做到的,最有意義的事。因為這樣,我就可以把你們所給予我的溫暖傳播出去,讓更多的人感受到這種溫暖……”
因為這份責任,所以她會比從前更加珍惜,珍惜身邊一切的善意,同時傳播更多的善意。也因為如此,她才會為了保住小旺跑腿公司而努力。不管那位吳先生有多麼難纏,也不管那個叫做陸丹的“冰塊臉”如何置疑自己,她都一定會與他們達成諒解。
“辦法總比問題多,是不是?”像陽光透過雲層照向大地,汪萌萌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還有,你們的孩子,我也一定會找到他,我會好好地向他道歉,請求他的原諒,替你們去守護他。”汪萌萌望着這對年輕夫妻的照片,鄭重其事地說。
***
明明已經到了墓園,可陸丹卻依舊坐在車子裏,沒有下車。
自從回到H市以後,這是他第一次,來到父母的墓地掃墓。
對於父母去世的一切,他都是聽孤獨院的老師,和養父母提及的。
似乎是為了給年幼的陸丹慶祝生日,所以選擇去郊遊,但回程的時候,卻為了救一個小女孩而雙雙溺水而亡。
死亡證明上記載着他們去世的日期,恰恰就是今天。
今天一早,養父母就在家庭群里發來消息,讓他別忘記給親生父母掃墓。
可他卻並不想來。
“已經十八年了,”耳畔,響起了養父的聲音,“無論如何,你也得讓他們看看長大以後的你。”
“孩子,”養母也發來語音,說,“別在想要回憶的時候忘了他們的樣子。”
好像……有點疼……
陸丹緩緩地舉起手,拂向了左邊的胸口。
這個位置,不,身體深處的某一點,為何會感覺到痛?
陸丹緩緩地靠在座椅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十八年以來,他明明已經全無記憶,全無感覺了,不是嗎?
陸丹這樣問自己。
可惜,這問題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嗡……”手機傳來一陣震動聲響,陸丹看過去,屏幕上是朱迪發來的文件,命名為“陸總生日派對”的圖片壓縮包。
那麼堅定地說著愛自己的兩個人,率先離開了他。而根本毫無關係的人們,卻莫名其妙地聚在一起為他的生日慶祝。他們祝他生日快樂的時候,卻不知道早在十八年前,他就已經與快樂絕緣。
陸丹長按照片壓縮包,然後在跳出來的提示框裏選擇了刪除。
然後,他發動車子,將車子開出了墓園。
“爸,媽,我長大了。我現在已經在美國修完管理學,拿到了博士學位。我現在很好,也會好好照顧自己,你們放心。”
——這樣的話,如果是他們想要聽到的,那麼很抱歉,他說不出口。
從墓園到陸丹所住的四季星辰公寓近兩個小時的路程,陸丹從早上五點被養父母叫醒之後,便驅車趕往墓園,再返回來,已經是中午時間。
原本便已經決定休息一天的他,處理了一些私事,在接到肖總關於吳先生投訴的催促后,又馬不停蹄地趕往酒店。
因為吳先生的事情焦頭爛額的肖總,早已經不再是那個生日派對上笑得有如老父親的人,焦慮掛在他的臉上,一天天臨近的投訴撤銷期限亦令他坐立難安。
“你不是已經有所安排了嗎?結果呢?結果在哪兒?!”陸丹一進門,肖總便拍着桌子質問。
“我會今天再跟進。”
“然後呢?這就完了?”肖總幾乎快要懷疑自己出現幻聽了,“你工作什麼時候這麼沒有效率了?之前說的半個月吧?現在離半個月還有幾天?!”
“三天。”陸丹說,“三天之內,一定會解決問題。”
說罷,他轉過身去,走出了肖總的辦公室。
陸丹就是這個樣子,任憑你頭頂冒煙火上房,他也只是淡淡地說上那麼一句。
一劍封喉,然後再不言語。
肖總頹然跌坐在椅子上,跟陸丹的PK,他總是被KO的那一個。
不過,如果連陸丹都不能解決這次的投訴事件的話,那也許整個星悅酒店管理集團的客戶總監也都沒有辦法解決吧。
這個吳先生一定是上天派來折磨自己的。
肖總覺得自己的心臟都開始絞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