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碧空盡
面對長公主的突然一問，端木序並未立即回答，他想起法隱大師曾在憲京城中的長公主府待過，也想起法隱大師和長公主的關係。法隱大師有可能告訴她嗎？但隨即他便打消了這個疑問。
法隱大師應當不會告訴她。不然她也不會如此問。
端木序回道，“對於長公主來說，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人而已，又何必介懷呢？”
端木序的回答，讓長公主頗為失望。
“你能談一下和法隱大師的事情嗎？”但長公主並未放棄。
“那些陳年往事，回憶起來終究不是那麼美好。”端木序依然是一副不想回答的樣子。
長公主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白序，你別不知好歹？”
“回公主話，我這人向來就如此。總是喜歡往危險的地方去闖，也總是喜歡說一些自己喜歡說的話，而別人不喜歡聽的話。”端木序回道。
長公主一下子被噎住。看着這個侄子，她還真是無計可施。雖然她希望，他不是自己的侄子，但她也相信皇兄在這件事情上，必定比自己還謹慎得多。
還真是個執拗的孩子。長公主說道，“此次你和落葭南下，想必已經引起了很多的注意。這嶺南一帶絕非世外桃源，你們千萬小心。就當是觀光賞景，其它的事情不要去深究”。她不得不提點一下。
端木序拱手回道，“謝過長公主。”
長公主看着這個冒出來不久的侄子，或許感覺到這年輕人心中有那麼一絲怨氣，她也就不再多言，揮了揮手，“你出去吧。”
端木序就這麼從書房裏走了出來，和這個名義上的大姑的聊天，不是很舒心，但也能感受到其中一絲的關懷之意。
在長公主府小住了幾天，端木序對這橫南也稍微熟悉了些。而南下的端木落葭兩女和長居此地錢瀟瀟，倒是好好講了講別後發生的事情。
不過話題多半還是圍着端木落葭展開，講了去華山，更講了遭遇的華州地動，以及經過并州城的險境，最後奔襲去送信，一幕幕都讓潘知妍和錢瀟瀟擔心不已和羨慕不已。
對於端木序的身份，潘知妍知道，錢瀟瀟也知道，不過依然在談話中並未點明。
嶺南的特色美味吃過，在長公主府中小住幾日後，潘知妍終究要出去玩耍的。她提議去看看橫海天潮。那是在橫河的入海口，海潮和江潮匯合，雙重疊加，聞名天下。
潘知妍想去，端木序兩人也想藉此機會走走，不過錢瀟瀟有些犯難，本想盡地主之誼陪着他們走走，不過一想到要去那橫海口，又想起了那些往事，不免咳嗽起來。
見到錢瀟瀟的遲疑，潘知妍催促道，“瀟瀟姐，你不想跟着我們去玩嗎？”多一個人去玩，總是多一份開心。
“好。”錢瀟瀟止住了咳嗽，便應承了下來。那些害怕，終究是要面對的，或許這次之後，還解除了心魔？
端木序瞧了瞧錢瀟瀟，感覺有什麼事情，但也沒有細問。
要出行遊玩，自然有人在安排。
撿了個好日子，這一行人就出發了，甚至連橫北巡撫的次子肖鐵也厚着臉皮跟着。
幾頂軟轎，一隊馬匹，沿着橫河往東進發。
一路上，看着風光。
端木序和肖鐵騎着馬，其他三個都在軟轎中。
端木序和肖鐵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多半都是肖鐵在問，端木序回應一二。而飛羽衛施秉全等，就在一旁隨行。
揚州離橫海口不過數日的腳程，這一行人抵達之後，便在臨海城住下。早在他們出發前，臨海城縣令早就接到的飛鴿傳書，將觀潮的官邸好好的收拾了一番，就等候着這些大人物的駕臨。
橫海天潮，每日有小潮，每月有大潮，但每年還有一次超大的潮水。端木序他們等着的就是這次全年最大的潮水。
等待潮水來的日子，肖鐵每日都借故去錢瀟瀟身旁噓寒問暖，但錢瀟瀟倒是冷淡得多，整日都無精打採的。
端木序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特別是來到了這臨海城，讓錢瀟瀟更加的心緒不寧。他問過落葭，但落葭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大潮的日子終於來臨。
端木序他們就在所住的官邸中的一處觀景台等着。
橫河水變成了橫海水。
水域從極寬變成了目力不及岸邊的廣闊無垠。
看着橫海之水，端木序原本隱隱煩躁的心也慢慢靜了下來。這些日子，他在睡夢中總是沉浸在那一夜的皇宮，想着莫三和莫四的追擊，想着母親撞向了宮牆的那一幕。憤恨無時無刻不在糾纏於他。
殺死了莫四，看着趙建成從承天樓上跳下，在聽着石家之人的死訊，終究還是讓他難以消除心頭的恨意。
與落葭合擊一番后，找到機會先離開憲京，這一番南下，不是往常的千里奔襲，而是真真正正的遊山玩水。玩物喪志，或許也能稍微的緩解哀傷和憤恨。
端木序看着這一方無垠的海水，想了很多。
極遠處有白練一條，漸漸地變大，轟隆聲響起，恍如天雷。
潘知妍興奮地站了起來，遠眺着。
端木落葭也跟着遠望。
或許曾看過好多次，錢瀟瀟則依然坐着，旁邊的肖鐵也是如此，不時遞上些吃食，都被錢瀟瀟婉拒了。即便如此，肖鐵依然熱心在旁邊候着，說著些話。
潮水越來越大，聲音也越來越響，好似天地間奏響的無上樂章。聲音之大，讓人相互間話聲不可聞，漸漸地更是完全沉浸在這響聲中。
掀起的潮水越來越近，浪頭之高，約莫五六丈。看到如此勢頭，端木序都覺得緊張。如果這樣的浪頭拍向兩岸，其威勢不可小覷。如果堤壩損毀，那麼必定是洪水滔天。
更恐怖的是，那浪頭越來越高，當來到離觀潮台約莫一里地時，浪頭已經來到十丈左右的高度。
端木序很震驚，這是何種力量推動了這驚人的潮水。他催動靈氣，想去感知這天潮捲來的軌跡，卻發現此處整個氣機紊亂。水中有暗流，空中有亂流。
要想一一感知，很是疲累，也未能一一跟隨到位。看來，如今這天潮的威勢還不是他這個下境修士所能揣摩的。
潮水滔天，漸漸到了觀潮台時，真當是遮天蔽日之勢。
眾人眼中只有潮水，不再有青天。
原本還是坐着的錢瀟瀟，此時卻站了起來，稍稍地往後退了退。
而潘知妍則是往前靠在了觀潮台最前面的欄杆處，想盡情領略這天地間難得一見的奇觀。
肖鐵在一旁喊道，“待會你們還會看到更神奇的。”
潘知妍應道，“好啊。”這天潮的威勢已經讓她覺得神奇無比，如果還有更神奇的，那是什麼呢？
很快眾人就知道了答案。
那逾十丈的潮水好像就要流到天上去，一聲響徹天地的驚雷炸開。那不是天上的響雷，而是來自水中的轟隆聲。
逾十丈高的潮水，一瞬間從極高處落下，十丈、九丈、八丈……，很快就變成了水面上小小的浪花。
“咦？潮水呢？”潘知妍驚詫地問道。
端木序催動靈氣去感知，發現水面下都是暗流和亂流，不過也有個大致方向，都是往下的。
水在往下流。
水流極快。
漸漸地水面歸為平常，不再有那些異象。
“傳聞說，水裏有條巨龍，護着這一方天地。當那潮水湧來時，巨龍就大嘴一張，把潮水給吞噬掉了。”肖鐵說道。
“真的有巨龍？”潘知妍繼續問道。
肖鐵笑了笑，“都是傳聞。如果真的有巨龍，也是一條好龍。”
潘知妍頗為認同，“那倒是。”如果這潮水涌回到橫河，那便是橫河兩岸人的災難。尋常的堤壩哪裏能夠抵禦，恐怕兩岸的百姓不知多少要家破人亡。
滔天的潮水化為尋常水流，橫海天潮也算是看過了。
端木序等人正要從觀潮台撤出，錢瀟瀟也緊跟着大家離開。
“咦？”端木序感知到了水面上發生了變化。
那剛剛在滔天潮水消失的地方，突然間出現了個不能用碩大來形容的水泡，剛才那滔天的潮水有多長，這個水泡就有多大。而在水泡里，還有着更多的水泡。
瞠目結舌，觀潮的眾人都好像被定住了一般。
這才是天下間最為神奇的景觀了吧。
錢瀟瀟此時神情卻有些凄然，慢慢說道，“大家小心，這水泡有毒。”
這橫亘在海面上大到不敢想像的水泡，竟然有毒？
“你要不說，我還想讓人划船去看看呢。”肖鐵說道。
“當年我就是如此。”錢瀟瀟苦笑着說，然後她好像想起了什麼，趕緊對在遠處候着的臨海的官員一招手。等那官員來到后，錢瀟瀟便吩咐道，“傳令下去，任何人等不得出海。”那官員便趕緊下去了。
端木落葭好像想起了什麼，“莫非你這身體……”。她的意思很明顯，這些年錢瀟瀟的身體總是抱恙，恐怕便是和這莫名其妙的水泡有關。
錢瀟瀟點了點頭。想起當初那悲慘的經歷，要不是法隱大師出手，恐怕自己早已不在人世了。
這莫名其妙的水泡從那次出現后，就再也沒有出現，不料此時又出現了，所以她才讓臨海城的官員趕緊下令，不得讓人出海，不然都是枉送了性命。
那水面上的水泡一直停留在原地，竟然沒有破裂。這讓端木序覺得很是奇怪，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