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若夢
雲浣唇角微抽，她自然是不信完顏歡的。她調查過她，從小到大根本沒有練過什麼武功，根本沒有身手可言，恐怕是小女孩的自尊心不堪受到打擊瞎說的。
不過……
在這裏瞎說可能會引起眾怒呢。
她帶着完顏歡去了她常去的那一塊，細細地挑東西。
一個小時前完顏歡約她出來，問她最大的黑市在哪裏。
她當然詫異她一個乾乾淨淨天天真真單單純純可可愛愛的小女孩會問她這種地方，但是沒有多問，直接帶她到深夜酒吧。
哦，還有費事的衣服，也都交還了。
雲浣一邊看一邊挑槍，順便講了一下這些槍的特點，讓完顏歡認識認識。
“喏，這是伯萊塔92F型手槍，發射9毫米巴拉貝魯姆彈，全長217毫米，空槍重0.96千克，初速333．7米／秒，有效射程50米，唔，射擊精準度很高，適應性也很強……”
“左上角是格洛克17型手槍，套座和套筒上沒有常規的手動保險機柄，射擊前不必要去專門打開保險，利於快速出擊。”
“這把是……”
……
完顏歡聽得很認真，雙手插口袋裏，走得很悠閑，半天才一個攤子前停下，抿住唇角，眼睛挪都挪不開。
老闆瞬間樂了：“姑娘，看上這把劍了吧？”
“……嗯，我的劍。”
老闆臉色一下就有些古怪，目光變得深沉，雲浣不動聲色地看向完顏歡。
她半垂着睫毛，眸中閃着複雜幽深的光，小臉微微繃著，一直盯着那劍。
那是一把精緻至極的硬劍，劍柄莖處鑲着顆五彩寶石。劍約三尺二長短，寬有半指之多，淡青的劍身頂端刻着飄逸瀟洒的“若夢”二字，劍尾與劍鞘刻着雲騰。
劍鞘上，還有師父親手刻的“贈歡”。
細長的紅線在劍柄出纏繞了一圈又一圈，完顏歡睫毛微顫了幾下，好像有什麼要奪眶而出，她緩緩伸出白皙素長的手指，想要觸摸劍鞘。
……
“歡兒，今日是你的八歲生辰，師兄師姐們八歲生辰時都可隨意挑選一件自己心儀的武器，歡兒想要什麼，嗯？師父帶你去兵器庫看看？”
……
“師父！歡兒想要這把劍！啊嘞，它叫若夢對嘛？”
“嗯，它叫若夢，歡兒是看定了它么？師父沒想到你會選‘百兵之君’呢。不過歡兒若是喜歡，就拿去好了，以後你要天天與它為伴哦～”
師父身着一襲白裙，長長的髮絲被風吹起，拂在她的臉上，她覺得痒痒的，抱着沉重的若夢，依偎在師父身邊。
她到現在都記得，師父的掌心軟軟的，暖暖的，摸在她的腦袋上，是很舒服的一種感覺。
她到現在都記得，師父的手很有力，牢牢地握着她柔若無骨的手執劍時的凌厲和破風時的兇猛，是讓人緊張刺激的感覺。
……
一滴晶瑩的淚猛的奪眶用力落下，狠狠砸在若夢的劍鞘上，贈歡二字處。
老闆和雲浣被完顏歡的眼淚震驚到了，老闆的眸色更加深晦，而雲浣心思複雜的同時，也很不知所措。
她只好扭頭去問老闆：“多少錢？我們買它！”
老闆沒搭理雲浣，盯着完顏歡通紅的眼眶，半晌沉穩開口：“姑娘，我信這劍就是你的，你拿去吧，我一分不要。”
完顏歡蹲下身子，伸手逐漸靠近若夢，即將觸碰到時縮了一縮，咬了咬嘴唇，眼淚又掉了下來。
若夢還在。
被保存的很好。
她以為當年若夢已經被帝修玄毀掉了。
眼淚止不住嘩嘩地掉，她鼓起勇氣拿起若夢用力抱在懷裏，嗚咽出聲。
一邊狠狠哭着，另外語不成句：“謝……謝，謝謝，你……”
交易場的人都是皺着眉看了好一會完顏歡，幾分鐘后才回過頭繼續做生意。
完顏歡努力平息自己，擦乾眼淚，將包里的現金都掏了出來：“老闆，你這裏的東西，我全要了。”
頓了頓，她補充，聲音細細的：“報答。”
老闆微微挑眉。他是個有些上了年歲的中年大叔，接待過形形色色的人，他當然可以看出面前姑娘對這把劍厚重的感情，濃得化不開。
有誰會一看到一樣東西就淚如雨下。
睹物思人。
他當然就要送，不，是還。
而這劍，是不久前一名年輕男人賣給他的。
他沉思了一下，開口：“姑娘，挑你喜歡的吧，如果只是為了報答我而買，沒有讓東西遇到它的主人，有何意思？”
完顏歡的耳朵微紅，抽了抽鼻子，抬起水亮的桃花眼看着雲浣：“雲浣，你想買什麼嗎？我買單！如果不是你帶我來這裏我不會找到若夢……”
雲浣捏了捏她的小耳朵，含笑婉拒：“不用客氣，帶小妹妹出來玩是應該的～”
完顏歡抿唇笑了笑，更加用力地抱着若夢。
她喜歡抱着若夢的感覺。
讓她感覺微微的疼。
若夢，若夢。
我找到你了。
那我會不會找到師父？找到師娘？我是不是還可以像兒時那樣撲進師父有着淡香的懷抱，而師娘站在一邊酸溜溜地吃味，罵我那麼大了還在撒嬌？
我是不是還可以在和二師姐吵架時帶着你，氣勢洶洶地將劍端指着二師姐，而二師姐也會帶着氣惱取出長劍和我對招，卻又小心着我，不動聲色地讓着我？
我是不是可以回到從前？
若夢，若夢，你告訴我？
完顏歡恍惚地哭着，笑着，雲浣帶着她開了間休息室，留她一個人在房間給她發泄情緒的空間，自己在門外點了支煙，沒抽。。
完顏歡身上，有他們沒查到的秘密。
一個千金，對着一把古劍落淚？她又不是瞎子，怎麼可能看不見她的眸中情？
那樣的明顯，沒有絲毫偽裝。
那樣抱着劍鞘，像是要融進骨血里，恍惚，虛浮的步伐讓她看了都心驚，決定帶她平復。
她靜靜地等着一支煙燃完，敲了敲門準備擰把手，完顏歡率先開門，眼眶還是很粉紅，很明顯看出來惡狠狠哭過。
完顏歡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輕咳一聲：“好了，我們走吧，今天……讓你看笑話啦。”
雲浣笑了聲，帶着完顏歡往小酒吧走。
“不礙事。”。
她很識趣沒有問完顏歡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