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結局
宮殿裏的三個人沉默着,彷彿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對峙。皇後端坐在上首,神容冷靜,就如往日那般端莊華貴;白浣茹看着似乎和往日沒什麼區別,但額角沁出的汗水還是暴露了她的慌張;陳側妃擺弄着手腕上的鐲子,見二人這般,嬌笑了一聲,開口道:“二位莫不是怕我對你們會有什麼威脅不成,我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您說是不是,蘇夫人?”
白浣茹垂眸淺笑,“女本柔弱,為母則剛,側妃娘娘說是不是?”
陳側妃理了理鬢角不存在的碎發,神態嬌媚,她年歲本就不大,本是端莊大氣的閨秀,如今卻是舉手投足見儘是風情,不怪成王在成王妃故去后並沒有要把陳側妃扶正的意思。
白浣茹想激怒陳側妃,可陳側妃並不惱,略帶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道:“蘇夫人說的對呀,可不就是為母則剛,我聽說羅夫人帶着兩個孩子在浣州可是已經苦苦支撐了七日,也不知府上的米糧夠不夠,只可憐了兩個孩子......”
陳側妃的話沒說完,見到白浣茹平靜的面具終於綳不住了,這才大笑起來,發間的步搖一顫一顫的,笑了好一陣之後陳側妃才停下來,“哎呀呀,蘇夫人做什麼這麼緊張呀,您放心就是了,王爺還惦念着林大人手裏的兵權呢,定然不會對羅夫人怎樣的。”
皇后拍了拍白浣茹的手臂,示意她冷靜下來,微微一笑,“小孩子就是天真,我像這般年歲的時候也這般口不擇言,只是後來見的人多了,又要被困在這宮裏面,這稜角也就一點點給磨沒了。我記得羅夫人也是這般天真爛漫的性子,蠻好的,到底是羅家小疼着慣着。”
見皇后不理自己,陳側妃也不見外,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神態慵懶,看了眼皇后,有看了看白浣茹,說:“您只管瞧着就是了,現在說什麼不都太過早了些?”
現在的確不是下結論的時候,被困在宮裏的皇后和白浣茹是這樣覺得,身在浣州哄着三個孩子的春庭是這樣覺得,在乾清宮與成王下棋的懷文帝也是這樣覺得,至少眼前這盤棋,他還不會輸。
“皇兄的棋藝還如以往那般令人佩服。”成王把手裏的棋子隨手丟進一旁的玉盒裏面,棋子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成王臉上的笑意也漸漸增長,“從小到大我都沒贏過一次,不如皇兄這次就讓讓我,讓我贏一次,也免得傷了和氣。”
懷文帝不緊不慢地將棋盤上的黑子和白子分開,就如他每次同成王下棋之後,把棋盤上的棋子撿起來的都是他,似乎於懷文帝而言,成王一直是那個還在下棋的時候總是想要悔棋的小孩子,只可惜這一次,成王這步棋只怕是悔不了了的。
把收拾好的棋子推到成王面前,懷文帝沉聲道:“再來一局,我讓你三步。”
成王愣了愣,而後反應過來懷文帝說的是什麼,一股羞惱之意從心中升起,廣袖一揮,面前裝着棋子的玉盒就被成王掀到了地上。成王猛然起身,吼道:“我不需要你讓,這一次我依舊能贏!”
說罷,就轉身離去,只留懷文帝坐在殿中,半晌之後,身份高貴的帝王俯身將地上的棋子一枚一枚的撿起來,長嘆了一聲,也不知是為自己又或是為了成王。
大抵是白日裏在懷文帝這裏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覆,夜裏成王卻是在陳側妃身上逞盡了威風。陳側妃也由着他去,甚至在成王想要停下來的時候只要一個眼神就能讓他瘋起來。
事後陳側妃伏在成王的胸前,那手指在成王的胸膛上畫圈,嬌聲道:“王爺,您都已經籌備了這麼久,要什麼時候才能了解啊,臣妾可是已經迫不及待了呢。”
“只等林昌言帶着南邊的兵馬過來就是了。”成王的手搭在陳側妃的背上,啞聲道:“你不是已經同他夫人說好了?”
“是呢。”陳側妃眉眼彎彎,“都說好了的,王爺只管放心便是了。”
“那便等着就是了。”成王合上眼睛,如此一來,文有羅御,武有昌言,要是懷文帝能下一封詔書傳位與他,那可真就是名正言順了。
羅御和昌言俱是反水,這大概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皇后和懷文帝都被各自困在寢宮之中無法見面,有些話皇后就只能同白浣茹念叨念叨,白浣茹卻是不信這是羅御能做出來的事的。
“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啊。”皇后看的很開,如今還在勸導白浣茹看開一些,“我記得前些日子羅家小子他媳婦不是病了啊?八成就是別人下的手,羅家小子這麼疼媳婦的人,因為這事反了也正常。我記得林家老二也是最疼羅夫人的不是?你瞧你不也是,自己都被困在宮裏頭了,心裏還在浣州沒回來呢。”
白浣茹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如今看來,成王已經是勝券在握了,可皇后卻是絲毫都不心急的樣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皇后又接著說道:“本宮昨日瞧見有個宮人手腳不規矩,拿了你一件首飾去,剛要叫人攔着,哎呦,誰知道手腳可是利索,跑的太快了。本宮約莫着,再過不了兩日,你家那個也該撐不住了。”
這一夜,皇后就好像是褪去了華貴的偽裝,如一個尋常婦人一般同白浣茹聊着家常,而白浣茹只是靜默地聽着,聽着那些讓她心驚膽戰的話輕飄飄的從皇后口中說出來。
從成王圍困宮廷過去十日,昌言率領江南一代大軍已經到達京郊處駐紮,按這樣的時日來算,昌言並沒有比秦氏一行人早出發多少,甚至還可能因為大軍行進緩慢比秦氏出發的還要早一些。成王大喜,親自出城迎接昌言。
這一日,成王早早地就出城去了,坐在馬背上,身側是一個身着鎧甲的男人。成王側了側頭,笑道:“程墨,等到我收回了林家的兵權,便封你為鎮南將軍!”
成王身側這人正是本該屍骨都已經化成灰了的程墨,程墨聽聞刺眼之後輕笑了一聲,“那臣便預祝陛下,大業將成。”
只可惜,成王滿心期待,甚至已經預見了自己坐在懷文帝的那個位置上時的樣子,他等來的卻不只是昌言,還有本該已經前往紹陵的羅御。
一時間,成王心思百轉,不知到底是哪裏出了紕漏,羅御此刻應該前往紹陵,離京城的渾水遠一些,到時候好把自己摘出去,可為何羅御回和昌言一道出現在這裏?
不去看成王精彩非凡的臉色,事實上這個距離羅御也看不大清楚,偏了偏頭問昌言:“春庭那邊可是已經派人去了?”
昌言翻了個白眼,“你這已經是問我第六遍了,你嫂子親自去的親自去的,保證把丫頭平安無恙地接出來,你一老爺們怎麼這麼磨叨。”
羅御打馬上前,留給昌言一句:“說的好像昨日夜裏翻來覆去睡不着的人不是你一樣。”
仁德四年,成王謀逆,易城太守並慶安侯世子勤王護駕,成王貶為庶人,命其看守皇陵,終身不得踏出半步。
成王被扣押之時尚不知自己輸在了哪裏,懷文帝見他時更是心有不甘,然,懷文帝只說了一句話,就足以擊潰成王心中的最後一道防線。
“朕說了,這一局,朕讓你三步。”
成王癱倒在地,片刻之後仰天長嘯,趁旁人不備抽出身邊看押自己的侍衛的佩劍,引咎自殺。
事後帝后同處一處之時,懷文帝曾感慨是自己對不住成王,皇后卻道這些不過都是成王自找的罷了。
最令人意外的,大抵是陳側妃,皇后做主賞了她金銀,還叫她帶着先成王世子隱姓埋名,找個遠離京城的地方生活去了。
陳側妃,不,陳氏應當算的上是最大的功臣了,她是成王的妾室,卻也因為她是成王的枕邊人,才得以取得成王的信賴。而這一切不過都是因為,她失去了她的孩子。
至於陳氏會不會善待那個孩子,那就不是眾人需要思考的問題了。
京中一切平定,但有的人心中,大抵是還沒有平定的,比如慶安侯世子羅御,因為他的小姑娘還在浣州,他得去接她回家。
至此之後,不再會有顛沛流離,只有二人攜手在這太平盛世之中共度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