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盡從西 第十一回 琴音起魔蹤初現 釋怒懟酒鬼拔刀

第二卷 盡從西 第十一回 琴音起魔蹤初現 釋怒懟酒鬼拔刀

在之前與那黑影的交戰中,陳晨的那身衣服已經毀的像個爛布條,而他如今,這身衣服彷彿比爛布條還要爛些,他裂開嘴喘着粗氣,身旁的木魚已經徹底成了一個血和尚,但似乎也剩下些氣勢,那不時顫動的身軀,已經說明了他已經是強弩之末。

三人之中,只剩下手持軟劍的青姑娘看上去最為精神,她盯着站在不遠處的十個人,警惕十分。

陳晨強行挑開青姑娘的手,站在二人身前,雖說他受了重傷,但他仍然不想讓一個女子站在自己身前為自己擋災,他咬着牙看向眼前的十個人,咧嘴說了一句:“爺還站着呢,請賜教。”

可他沒有注意到一點,周圍的血逐漸成了氣體,向他巨闕穴處聚去,並且他的內心深處,不知為何,變得有些狂躁起來。

然而在場的人不只是他,見到這般怪異的場景,刀疤臉的瞳孔縮了一下,開口道:“你是魔教中人?竟還修鍊了《血魔大法》,死有餘辜!”

陳晨不知道他口中的《血魔大法》是個什麼東西,可木魚知道,他詫異的看了看陳晨的方向,一眼看出了那空氣中淡淡的血氣,眉頭不自覺的皺起又展開,既然到了這般地步,死到臨頭還管他什麼魔教正道,在木魚的心中,早就把這個救了自己一命的同路人看做了自家兄弟。

他溫柔的看了一眼青姑娘:“我們先去,你再來。”見到青姑娘有些揚起的眉,他伸手撫平那雙眉之間的皺紋,笑了一下,繼而站在了陳晨身旁。

“佛曰清心。”

一聲佛號,似乎是鎮住陳晨的內心,可不料在這聲佛號之下,陳晨胸口血光大放,他雙目已經變得猩紅,大吼一聲:“殺!”

雖說他的那些個內力依舊是無根之水,崔動不了半分,可在這般怪異的場景之下,那些內力都沸騰了起來,感覺到全身燥熱的陳晨,如今眼神中只有殺戮,殺!

原本想用佛號喚醒陳晨,可見到陳晨似乎狂性大發之後,木魚臉上有慈悲相隱露出來,他開始在原地念經,陳晨的身旁的那些血氣已經凝結成霧,陳晨的身影隱在那霧氣之中,讓人看不真切。

木魚念出的經文愈發吃力,可陳晨身旁的霧氣卻消散不了半點,反而愈發濃烈,木魚猛地咳了一聲,面色慘淡的搖了搖頭,青姑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正準備詢問之時,木魚苦着臉說了一句:“我們應該是安全了,可西漠,恐怕要平白無故多出一個魔吶。”

刀疤臉等人感覺到了陳晨的怪異,可刀疤臉自己更知道這《血魔大法》的恐怖,他想起了許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圍攻那個魔教餘孽血魔的場景。

當時的血魔明明練得是魔功,卻不知道為何能成為真正的天境高手,刀疤臉在之前原本也算有個天人境的境界,在那幾十個人圍攻一個人的戰鬥中,生生被打退了境界,那個滿身血霧的人,幾乎成了他永生難忘的夢魘,而如今,眼前的這個小傢伙,與當年那個魔神,一般無二!

在不遠處,有着同樣使命的追殺者感受到了刀疤臉那邊的戰鬥氣息,他們沒有猶豫,直接沖了過去,可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在其身後有一襲紫衫掠影而過,同樣追了過去。

刀棍分開,那森林已經被打得稀碎,感受到小酒鬼身上某種氣息的老酒鬼橫眉怒喝:“這就是你要的結局?倘若他真成魔,老子拆了你的大雷音寺!”

“阿彌陀佛,成魔成佛,今日尚未可知。”

老酒鬼持刀,刀下再有雙龍起,他跺腳便有土地綻開,他手中有刀,刀中有怒,生劈向老僧,老僧雙手持棍,不偏不倚,硬生生的推開雙龍,擋住這從天上劈落下來的刀。

聖者一怒,天崩地裂,暴雨落下,在天地間不止有兩個聖者,有一人氣起長虹往此地去,也有一個老者手指算着卦象,輕笑搖頭,東南蜀地有一劍朝天,一個鬚髮皆白的男子橫眉看向西漠所處,心底有戰意起。

在血霧之中的陳晨,已經學會了怎麼打架,那些想要近身誅殺他的人,還沒有看到他的身體,已經被血霧侵蝕,忍不住痛嚎起來,陳晨雙手成拳,拳拳到肉的直接與他們拚鬥起來,或許這不是拚鬥,而近乎單方面的屠殺。

眼見到陳晨雙手生撕開一具屍體,以那鮮血沐浴己身的時候,刀疤臉沒有猶豫,提刀長嘯,他已經決定用生命來換掉這個恐怖的惡魔。

天地間的元氣不斷地朝他身體中灌入,他強行進入了曾經進入過的那個境界,他為凡間天人!

那元氣成了一個漩渦,陳晨像是感覺不到何為畏懼,他從一個屍體的手中握住長刀,一刀斬向那道漩渦,身上的血霧與那漩渦碰撞的一瞬,那血霧被活活蠶食了許多,陳晨飛了出去,砸到了地上,生生砸出了一個人字坑。

刀疤臉表情猙獰十分:“你認為就你有底牌么?既然要戰,那便死戰!”

手中提刀,已經快砍到了陳晨的頭頂,陳晨怒喝一聲,那血霧翻湧,將刀疤臉也裹入其中,他用右肩扛住了這一刀,這一刀幾乎將他的肩胛骨都給劈碎了,但他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口中繼續發出嘶吼,死死的抱住了刀疤臉,一拳打到了他的腹部。

刀疤臉的腹部已經多了一個血洞,他的痛苦令他發出了如同野獸一般的嚎叫,在一旁觀戰的青姑娘已經忍不住閉上了雙眼,眼前的這兩個人已經不是人了,他們之間的戰鬥沒有絲毫武道可言,簡直就是野蠻人之間的戰爭。

幸好兩個人之間的戰鬥沒有展開多久,有十多個黑衣人趕到了戰場,他們頭領似乎看出了戰況的焦灼,無視一旁站着的二人,直接準備殺向身上已經看不清留着誰的血的陳晨。

但他們已經沖不下去,有裊裊琴音傳入眾人的耳朵,他們的殺意都在這琴聲中消弭,望着再也不揮刀的刀疤臉,陳晨咬向他的大動脈,使勁一扯,血如噴泉般湧出,在那以血為源的噴泉之中,陳晨活像魔神在世,他那雙猩紅的雙眼望向河對岸的那一襲紫衫,卻不知為何,遲遲沒有動彈。

陳晨的舉動似乎是激怒了欲以琴音止戈的姑娘,紫衫的琴聲逐漸有殺伐起,那音律都變成了可以被人看見的氣刃,不斷地攻向陳晨。

看到這般畫面,木魚想出手制止,可之前紫衫姑娘彈奏出的旋律依然在他心中迴響,他全身上下提不出半點力氣,只能心中焦急,卻無能為力。

與野獸無二的陳晨不知為何沒有動手,可卻在這旋律之中狂怒起來,他左一拳右一掌的劈開了這些氣刃,右腳用力往下一蹬,他想衝到對岸,可他的目標不是姑娘,只是那古琴。

琴聲更急,旋律如水,慢慢的抹去了陳晨身旁的血霧,在陳晨落地之時,身旁的血霧已經消失殆盡,那最後一絲的血霧撕開了姑娘的面紗,看見那個面紗之下的臉龐,陳晨吐出了一口鮮血,神智慢慢的恢復。

姑娘的雙眉如柳葉,眼如翡翠一般清澈,瓊鼻微微上翹,那光滑的皮膚與羊脂玉一般無二,光滑柔順的如同能捏出水來,只可惜了那面容有些冷漠,櫻桃小嘴之上的點點紅印,直叫人想咬上一兩口,嘗嘗其中的胭脂味兒。

陳晨清楚地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可之前自己受的那些傷,卻一點也沒有殘留,似乎隨着那消失的血霧,也消失在了自己的身體之上,但他現在沒有在乎這些,只是定定的看向姑娘,如同痴兒一般。

被陳晨望着的紫衫突然手抖了一下,一根琴弦斷裂,響出的音符讓眾人都悶哼了一聲,只有青姑娘和木魚毫髮無損,應是那紫衫沒有一絲傷害他們的心思。

“你,受傷了?”陳晨在昏迷之前記起了在何處見過這姑娘,只是那清心閣中的琴操姑娘,什麼時候又有了如此這般的實力?

來不及多思索些什麼,陳晨已經昏迷了過去,可紫衫感受到了心底的無名怒火起,原本她之前的記憶應該是在《喚魔經》之下被蠶食的乾乾淨淨,可見到眼前這受傷的男子,她動了真怒。

她看向那十多個站着的黑衣人,開始不斷地掃弦,一掃一動一命隕,當琴音結束的時候,青姑娘已經不自覺的張大了嘴,為眼前這一幕感到吃驚,可木魚一點也不吃驚,他望向那一襲紫衫的眼神十分複雜。

原本是感應到此處有魔氣縱橫才追蹤而來的紫衫姑娘望見倒地的陳晨,心中卻提不起一點殺機,她冷冷的望向一旁站着的二人,那櫻桃小口中傳來天籟之音:“你們二人好好照顧着他,切記不可再讓他想今日這般陷入殺戮,否則心性終究會被魔功所害。”

說罷,姑娘將古琴放在膝上,彈出了一曲清心曲,陳晨身上涌去絲絲血氣,而姑娘身上卻有香汗淋漓,像是彈奏這一曲清心比剛才戰鬥了一番還要累上許多,此時她眼神中閃出一絲清明,她溫柔的看了一眼閉上雙眼的陳晨,輕聲的說了一句:“冤家。”

只是這聲音輕的,除了她以外沒有人能夠聽到,隨後她眼神又變幻成了之前的樣子,冷漠十分,不知道從何處,她又變出一個面紗來掩蓋住自己的面容,縱身離去。

從始至終,青姑娘只是張着自己的嘴巴卻不敢開口,木魚呢,則是一直一臉複雜的看向離去的一襲紫衫。

“臭木魚,你看什麼呢!是不是魂都要被那美人兒勾去了。”回過神的青姑娘一隻手揪着木魚的耳朵,另外一隻手叉腰訓斥,可有些從那蒼白的臉色中,可以看出她依舊沒有從之前那般惡戰的陰影中跳脫出來。

可憐的木魚和尚原本身上就有些上,如今氣機鬆懈下來本來想一屁股坐在地上歇口氣,可突然被揪住的耳朵卻讓他不禁跳了起來。

“嗷!”木魚叫了一聲,一臉無辜的看向青姑娘:“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看着青姑娘那眼中逐漸傳來的殺氣,木魚連忙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其他姑娘也沒法與你相比嘛,能讓佛子起凡心,不說絕後,起碼也空前了吧。”說完,木魚撓了撓腦袋,討好般的笑了笑。

只是兩人轉眼看向在一旁躺着的陳晨,木魚揉了揉太陽穴:“這小子真他娘的打不死,身上的秘密真多。”

聽見木魚跟着這個小酒鬼耳濡目染,也學會下意識爆粗口的時候,青姑娘再也憋不住那眼中的殺氣,使勁一擰木魚的耳朵,木魚邊叫喚,邊連連開口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呀,不是,阿青,我錯了。”

在一片哀嚎中,木魚背起了陳晨,向著進城的地方走去,至於那遍地橫屍,還是讓天收吧,小僧我可管不上這許多。

而剛才發現的那件事么,還是就沉在心底吧,如果那一襲紫衫真的是一開始要尋的那魔,那至少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等陳兄醒來,再評說是非對錯吧。

……

原本有些遊刃有餘的老僧在老酒鬼的狂怒中,愈發感覺有些吃力,可他依舊不還手,只是一擊一擊的擋着,直到那長虹落地,幾片落葉將老酒鬼逼退。

“王兄,切莫動怒!”李公義手中袖袍突然斷開一截,變得極大,像是要將老酒鬼裹在其中,老酒鬼大笑一聲:“來得好!”戰刀應聲揮動,那袖袍便隨着那刀鋒所過裂開來,老酒鬼站在地上:“李公義,老子就是想和這禿驢打上一場,莫非你也要來摻和摻和?”

老僧似乎被這左一句禿驢有一句禿驢說的有些動火,他既然都感應到了那小酒鬼無恙,老酒鬼怎會感應不出,老僧動了嗔怒之後,那棍棒之下便有了幾分佛陀怒氣。

李公義看着二人戰作一團,整個人一頭霧水,閃避到一邊觀戰,只是當他看見老酒鬼身後分出佛魔以及那女子的金相之時,心頭一震。

這傢伙,至於用出全部實力么,這莫非已經是他底牌了?

在那戰刀之下,有點點雨滴,那狂風暴雨雖說落下的猛烈,可卻又一滴一滴的聚集在老酒鬼的刀鋒旁,成了一個弧形,戰刀在老酒鬼手裏打了個轉,水滴卻凝成了一把刀的模樣,斬向老僧。

老僧只覺那氣機鎖住了他,手中長棍直接一甩,那雨點成了一條直線,雨刀與雨棍在空中相交,散作了一道水面落了下來。

單說二人這天仙境界的對決運用,實在是世間少有,除卻在一旁觀戰的李公義,大抵沒人能使出如此玄妙的天仙境界,而老酒鬼戰的痛快,再入天神。

他左手食指中指並指一點,老僧身前有佛魔相併立,佛相雙手合十,魔相舉刀欲斬,可比起老酒鬼的狂放,老僧身子如同燕子打旋,站立到了一棵樹上,那地上的禪棍穩穩的插在地上,老僧開口一聲佛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說那原本便在念經的佛相,魔相手中的那柄長刀已經消弭成了飛灰,而地上穩穩立着的禪棍在老僧口中佛唱之間通靈而起,飛了起來與那佛魔相爭鬥。

“神仙之境?不愧是當年一手攪亂了整個鼎盛江湖的禿驢,有點意思。”

可老酒鬼的莫非就怕了這神仙之境?他手中尚有刀,只是他不準備再出刀了,他將戰刀插入了刀鞘,隨着這個動作,那佛魔兩相便散開來,至於空中向老酒鬼飛來的那禪棍,在一聲冷哼中又回到了地上,像一個犯錯聽候發落的童子。

“賊禿驢,確實有點意思,只不過我曾聽聞,人在做,天在看,我可不想露太多底牌給那的人知道。”說這話的時候,老酒鬼摳了摳有些瘙癢的右邊咯吱窩,右手指了指天,回首離去。

或許是被這場大雨淋得有些煩悶,老酒鬼怒喝一聲:“逆!”那雨水自天下往天上倒流,在遠處傳來老酒鬼的大笑之聲。

“阿彌陀佛,施主見笑了。”重新拿起禪杖的老僧抬頭看了看這天上倒流而去的雨水,卻不知曉老酒鬼做出這般舉動到底耗了多少功力,只是心裏多了幾分忌憚,心念微動之間,大概明白了老酒鬼此舉的威懾,不由苦笑一下,果真是動了所謂嗔怒,終究自己還不一定是這天底下最強的一個變數。

李公義做了個揖禮,面對這曾經攪亂了武林的老前輩,行個晚輩禮在他看來也沒什麼錯,只是老僧看着李公義的眼神有些怪異:“施主身上的戾氣未免有些重了,終究不如你先兄吶,保重吧,過段時日的西漠佛節,貧僧在大雷音寺靜待施主光臨。”

老僧回頭,伴着那禪棍不斷與地面的撞擊聲,他與老酒鬼正好背道而馳,但他卻不似老酒鬼這般狂放,只是嘆息聲中,有些滄桑:“哎,老而不死是為賊吶,活的終究是太長了。”

聽見這般嘆息,李公義面色有些發冷,他身上的戾氣自然是有些重的,與南唐的情緣豈能說斷就斷,當時那趙春派人截殺趙秋的事情莫非就真當他李公義不知曉了?那些個自以為只是皇權之間爭奪的投機派,若不除盡了,李公義怎能放心的下。

至於老和尚說他不如李公羊,那更是荒謬至極,在他心中,這世間有誰能比得上自己的兄長,即使是那儒聖鬼谷子,要知道,倘若不是一直有以文平定天下事的執念,兄長早已儒聖矣,李家人,何時淪落到需要他人評說的地步,李公義嘴角勾起冷笑,在他心中,如果真說哪個外人能入他心底,那只有當年那個提刀與自己戰過的老酒鬼,如今一聲怒喝雨倒流的絕世豪雄。

“公羊,我實在是想知道,當年你和這老和尚手談的一局,究竟講了些什麼。”李公義的目光銳利,在此地佇立久久不語,心中想起了許多陳年往事,世人都知道李公羊不入武道,可誰知道那天下聖者一個聖佛一個儒聖,都特地入過觀星閣,與李公羊親自手談。

想起自己動手清理的人,那些投機取巧之輩,一些大奸大惡徒,李公義心中更是有些怒氣起,有些人,殺掉了也好,眼不見心不煩,與南唐的那些個過往情緣,也就隨風而去了吧,李公義拔地而起,森林中有些許還沒有完全被毀掉的花草樹木再現生機。

何為天仙圓滿?一口天仙氣象過,斷人生機,續人命。

只是在這些人都走了許久之後的某天,有一家三口過這片森林的時候,那名為薛三的男子長嘆一聲:“閨女,這地方原本可真是個風景秀麗的好去處。”

可撅起嘴的丫頭只是翻了個白眼,跟旁邊帶着微笑的女子抱怨道:“娘,爹爹只會騙人。”

聽到閨女的抱怨,薛三看向趙姝,無奈的搖頭:“這天下誰都不怕,唯獨怕我家這閨女不信他爹。”

一家三口的笑聲格外清脆,驚起了幾隻飛鳥,此行不遠處,正是天魔山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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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雜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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