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雲湧 第二十一回 坐雲間老酒鬼講武 人間氣縱橫

第一卷 風起雲湧 第二十一回 坐雲間老酒鬼講武 人間氣縱橫

“世間武者,大抵可分為三個層次。”

“第一等層次,由九品而上至一品境界,這等境界是為凡武,他們動用的能力大致都來自於本身,而越境破敵也是常有的事情。例如那東南蜀地的劍谷之中的那些劍痴,運用起技巧來,就算境界不高,也個個都是殺人的好手。在這個境界,大多都是強身,築基,以期一朝破天境。”

“第二等層次,為天境,天境又分為天人煉體,天仙鍊氣,天神煉神的三個區別。天人最高境界則是怒目金剛,可肉身不爛;天仙最高境界則是一口氣不斷以破萬法,天神的最高境界稍微難以敘述。”

說到此處,老酒鬼盯着小酒鬼的目光一凝,有金光自雙眼奔涌而出,小酒鬼似乎感覺自己從山巔坐到了雲間,如同羽化登仙一般,老酒鬼輕笑,雙目變為尋常模樣,小酒鬼才感覺回到了大地之上,那背脊之間,有冷汗出。

“這就是天神的對敵法,其最高境界,則是人還活着,可你認為你已經死了。”

“而第三等層次么,天人天仙天神皆大成,世俗人稱之為聖者,聖者約莫就是凡人所說的仙人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是這人間的最強武力。當然,也並非非要三者大成,也有古人僅一個境界練到最深層次而單境界成聖者,只是這樣總會有些許弱點。”

“而練武本身,也分為三個層次。”

“第一個層次,便是世俗所說,強身練武,尋些內力功法練之,再尋些外功練之,於是就成了所謂的高手,可這樣的高手,再高也破不得天境,天境之所以為天境,是因為已經不是武的範疇了。”

“第二個層次,則是體悟,這人間一草一木,皆有其理,通其理悟其道則可立地破天境,這麼說你可能不太明白,可這個東西么,不足以與外人道也,只有你到了那個契機上,你才能自己體悟,譬如你如今已有了個一品境界,可你的那些外功內功,你屁都沒有練過,這便是其中道理所在。”

“第三個層次,則是有了自己的道路,這世間難尋兩朵相似的花,當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獨特的存在的時候,你就有了自己的一條路,當你這條路走到頭,成為這條路的開創者,那你大抵就已經摸到聖者的邊緣了。”

“在這個世間,凡境或可越境殺人,亦有可能殺天境之人,但聖者,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越境殺之。”老酒鬼的臉色變得莊嚴十分,他看着眼前目不轉睛盯着自己,全神貫注聽着自己講武的小酒鬼,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絲微笑以及幾分得意。

小酒鬼看見老酒鬼開始盯着自己,略感到幾分不爽,開口道:“老酒鬼,你這麼得意,莫非你就是傳說中的人間武力第一,聖者?”小酒鬼特意將聖者兩個字拖得很長,一臉嘲笑的看着老酒鬼。

老酒鬼臉上瞬間一僵,然後似乎有些怒氣的回答:“老子還不是,但也是高到了你看不到的那種地步!”

“嘿,那你那麼得意幹嘛,但其實闖江湖又不是一定要練武才能闖,再說了,雖說我也成了江湖人口中的一品高手,可我真的不清楚,人為何練武?”

“練武的原因,得從許久以前開始說起。那個時候這個世界上的人還沒有多少,卻有許多洪荒猛獸,人類得為了存活而不斷掙扎,在人類沒有發現火種,還不會使用工具與那些野獸搏鬥的時候,只能不斷的逃跑。”

“在某天,可能是因為有一個男子的妻子懷孕跑不動了,或許是某個人不想跑了,於是他選擇了回頭與猛獸搏殺,在搏殺間學習猛獸的攻擊方法,這世間萬事都是開頭難,自從有了第一個敢於回頭抗擊的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從此就有了武的存在。”

“而隨着時代推移,如今的武道已經極為昌盛,有人練武強身,有人練武自保,也有人練武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可這些都能夠成為練武人的初衷。”

“老傢伙,那你當時為了什麼練武啊?”

老酒鬼笑着飲了一口酒,驕傲地說道:“一開始為了建功立業,後面為了保護好某個人。”說道後面,老酒鬼的眼神黯淡了下來,的確,我入天境之後再練武,也不過只是為了護好你罷了,可連你都護不好,我更要變強,我想過那道天門,看看能不能在那裏找到你。

“這麼說來,練武,終究都是為了自己?”小酒鬼低頭,像是懂了些什麼。

“也不全是,理由都是自己給自己找的,但相信我,當你到了天境之上的時候,你會明白你為什麼練武的,練武不是為了犯天下禁的,倘若一個人只知道練武,而喪失了本性,那當他成為天下敵的那一刻,他就算有了傳說中的聖者境界,在世人面前,也不過不堪一擊。”

“武者真正入了天境之後,你已經不僅僅是在為了自己而練武了,你的修鍊根源來自於這方天地,你生於此,長於此,得道於此,你也應當反饋這一方天地,如果天境之上的那些個武者不明白這個道理,那麼他們的修為,也就不過這樣了。”

老酒鬼不再盤腿,站了起來,彎腰揉了揉自己有些酸麻的小腿,看着小酒鬼一臉正經的問了一句:“我想好好問你一句,你真的想練武嗎?”

小酒鬼笑了笑,道:“既然我莫名其妙的有了這所謂的一品境界,那不好好練練武豈不是虧了?”

老酒鬼臉上有了一絲微笑。

“好,那我如你所願,讓你好好的練一下武。”

小酒鬼不知為何,當他看着老酒鬼的這廝微笑的時候,他分明感覺到這是壞笑,感覺自己即將迎來的日子會很慘。

果不其然,只見老酒鬼伸手,天上有雲落下,老酒鬼再如同洒水一般揮動袖袍,那雲便籠罩在了二人周圍,小酒鬼只覺如處仙境一般。

要是往常,小酒鬼看到這般場景,自然是要高聲叫一聲好,可如今他感覺身處雲霧中,有種如陷泥潭的感覺,不禁面如土色,也只能露出滿臉苦笑。

“這隻不過是天仙境的一些小伎倆罷了,你前幾日悟武,其中頗有些以柔克剛的感覺,你就在這雲中修鍊,什麼時候你能隨手練出當時的感覺,能夠片雲不沾身的時候,你就可以自己走出來了。”

“那我一直在這裏修鍊,餓死了怎麼辦,老酒鬼你是不是又得去給我抓鳥啊。”小酒鬼的語氣中帶有一絲調笑。

“老子抓個鳥,這雲間自有氣機可給你補充,能讓你在半年內飽腹,老子還有些事情要辦,帶你走了這麼多年的江湖,那趙小子也走上了自己的路,雛鷹總要自己學會飛,你到時候出關了自行下山吧,如果想來找我,西漠天宮之下,有一個鎮子,去那個地方自有相會之時。”

說罷,老酒鬼抬腿欲走,可小酒鬼有換做了一臉可憐的樣子:“那我要是半年之內都練不會呢?莫非我就要被活活餓死在這嗎?”

聽到這番話,老酒鬼險些跌了一跤,沒好氣的說:“你要是他娘的半年都練不好,這雲也會自己散了,但你要是天賦差成這個鳥樣,不如自己跳下這山崖吧,還練個屁的武。”

彷彿是怕小酒鬼又語出驚人一般,老酒鬼快步離開了雲間,小酒鬼周圍只能下白茫茫的一片。

小酒鬼苦笑,開始胡亂舞動雙手,一開始作游泳狀,又像打蒼蠅一樣,感覺又都不頂用,結果一屁股坐在地上想着能舒服些,結果還是被那如泥沼般的雲霧壓得透不過氣。

雲外,老酒鬼看到裏面的小酒鬼,那鬍子都快被吹到頭頂,轉身離去,留下喃喃自語:“他娘的,再看下去老子要被氣死,天仙氣煉體鍊氣,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大好機遇,這小子……”

山巔,只留下小酒鬼一人,在不斷尋覓破陣之法,那再度站起來的身影,雖單薄,卻又堅毅。

……

陽州,公孫府內,趙春秋端坐其間,對面坐着公孫奇,那桌子上擺着的正是剛剛煮好的殘花酒,二人端坐,猶如前幾日的李公義同公孫奇。

如今的公孫奇已經成了南唐的丞相,看着眼前的趙春秋不禁暗嘆,好一個英才雄主,若是公羊還在……

趙春秋雙眉如劍,目光灼灼如朝陽一般,一襲黃杉着身,頭上有冠,不偏不倚,面帶堅毅而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姿態威嚴十分但又不失平易近人的樣子。

“陛下今日蒞臨此處,不知有何訓示?”公孫奇邊倒酒邊開口詢問,面色淡然卻難掩其中的一絲欣喜,這般欣喜,應其中有欣慰之感,曾經少年,已成今日雄主。

“公孫伯伯,勿忘曾經你和老師都抱過我,切勿如此拘謹,今日你我,閑談即可。”趙春秋正色道。

“為臣者,不可不知尊卑……”

話未說完,趙春秋接了一句:“為幼者,不可不知輩分,如今在朝堂之下,我也沒穿什麼龍袍,所以當我來敬您。”

“那好,春秋此來,特問何事?”公孫奇的眼神深邃,已收住了所有情感,只如同一個古井無波的老人,其個中心思,難與人知。

“當年先父起殺伐,天下大亂,可最終終究虎頭蛇尾,草草收場了之,可我記得他曾與我說過,老師曾落下春秋七子,足以平天下,不知是哪七子?如今老師已仙去,我也只能向您求教。”

“咳咳,春秋七子,如果始終不起殺伐,也不過是春秋棄子罷了。”公孫奇咳了兩聲,喝了一口濁酒。

“等個幾年光景,自然起殺伐。”趙春秋的眼神銳利,眯起的雙眼之中,似乎看見了整個天下。

“春秋七子,有些個棋子尚存,有些么可能也成了廢棋,當年李公羊未思勝先慮敗,於是草草落下七子,而你便是其中一子,其餘人么,我說我也不知道,你是否相信?”公孫奇看着趙春秋,雙眼似穿過了時空,眼前人已然變成了當年胸懷雄心壯志的趙毅。

趙春秋點頭,起身,鄭重的說了一句:“謝公孫伯伯解惑。”之後轉身離去,他不是不想詳問,可他不能再問,明顯公孫奇要麼不想說,要麼就是真的不知道,李公羊其人,如果真箇留下什麼破局定勝負的妙子,她如果不想說,那全天下都沒有人會知道。

至於李公義離唐,他大概知道他是上天宮了,可趙家欠了李家的許多債都還不清,不如就放他走了吧,南唐的第一武力,向來不是某人,而是那大唐的鐵騎,趙春秋大步離開,心裏有萬千壯志欲與人曉,又按入心底。

連我,都能成為老師手中的一粒棋子,那我有什麼可以不信任老師落下的其餘六子呢?六國蛟龍,信手可斬,老師,你布下來的局,弟子來收場便是!

……

春秋戰末,天下戰火四起,六國皆死命抵抗,觀星閣內,李公羊身上蓋着厚袍,仍止不住有些發抖。

“公羊,你認為,天下可否一舉而定?”男子雙眉細長,雙眼炯炯有神,手中拿着一壺酒,酒名殘花,男子看着李公羊的眼神,有疑惑亦有關切。

“主公,這天下恐怕短時間之內定不下來哪。”李公羊從男子手中接過酒壺,一飲而盡,有些發抖的身子才感覺逐漸暖和起來。

男子姓趙名毅,為春秋第一帝,南唐之主。

聽得此話,男子只是皺眉,而一旁的公孫奇則怒目相向:“短時間之內定不下來?李公羊,你知不知道大唐境內已經民怨四起了,各地洪澇災害紛紛而起,不思如何安國安民,反倒想着怎麼一統天下?我倒要問問你,如果平了六國,那民怨四起之下,我南唐如何自處?你說的倒是輕鬆,短時間,哼,短時間是多短?”

李公羊聽得老友的怒斥,苦笑着搖了搖頭,嘶啞的說道:“南唐四處洪澇災害頻發,難道你認為不蹊蹺嗎?為何偏偏在這個時間會有那麼多事情突然發生,先不與你說明這點。論國力而言,你認為其餘六國有誰可獨抗我南唐?我甚至可以給你說,倘若不顧一切,就如此僵持下去,最多十年,天下必定!”李公羊越說呼吸越快,忍不住又咳了兩聲。

趙毅連忙順了順李公羊的背部,一臉責怪的看了公孫奇一眼,出聲道:“公羊,你得好好養身體,這平天下之事,非朝夕可成,但你終究是我大唐最雄厚的一根支柱,你要是塌了,大唐的半壁江山就塌了。”

雙目之中,重露自信之光,李公羊輕笑:“主公且放心,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李公羊應當還算這天下的大禍害,再多苟延殘喘數十年,應該還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就在李公羊說完這句話后不久,天上雷雲密佈,雷聲不時乍響於寂靜夜空之中,電如游蛇,在空中飛舞。李公羊抬頭,觀星閣內有一層淡淡的薄霧蒙住了其中的幾顆明星,他眼神陰沉了片刻,開口道:“主公,你且去公孫兄回去休息吧,三日之內,臣定當給主公一個交代。”

過了沒幾天,李公羊的身體在天氣漸暖之下,也慢慢好轉起來,一人來到了皇宮之中,求見趙毅。

在那場會面之中,李公羊將他落下的春秋七子和盤托出,之後趙毅下旨,六路大軍退回南唐,開倉濟民,至於打下的那些個城池,如數歸還其餘六國,可作為趙毅另一個左膀右臂的公孫奇,對李公羊所下的那些個春秋七子,卻真的不怎麼了解。

念及那些個往事,老人情難自已,雙手捧着那殘花酒又自飲一口。

惜哉!曾經對飲者,舉世無一二,如此天下,何其寂寥!

……

西漠,才靠着說書賺了足足一葫蘆酒的老酒鬼洋洋自得的靠着一株楓樹飲酒,正飄飄然露出微笑時,抬頭看了看天,他砸吧了兩下嘴,隨後將葫蘆掛在了腰間,和他那入鞘的破柴刀一起在風中搖擺。

“這是哪來的天境高手,有點意思。”老酒鬼目光一眼已有千里之遠,在其目光的盡頭,有一人御長虹而起,那人紅袍半面,衣衫被風吹得颯颯作響,目光淡然,彷彿在千里之外看向老酒鬼,與他對視了一眼。

雲在長虹兩段飛速向後,紅袍人於千里之外,御長虹於老酒鬼身前,人至,楓葉落,落在紅袍人的肩頭。

“李家少了個文才,卻多了個武聖,不愧為南唐最風流。”老酒鬼豎起個大拇指,笑吟吟的看向眼前的李公義。

“謬讚。”李公義的聲音平淡,雙眼之中卻有精光一閃而逝,“了卻了一些事,我準備上天宮了。”

老酒鬼皺眉,摳了摳自己的頭髮,拒絕道:“你了卻了,我還沒呢,你一人上天宮恐怕也不是那個人的對手,不說其他,那天機陣你可破得?”

“破不得,但想試試,你這般不斷推辭,我等你上山要等到多久?”

“嘿,你這麼沉不住氣,那你自個上山試試?可別怪老子沒提醒你,過了天機陣,天宮之前仍有天門,天門之前的守門人,可不是你一人能應付的。”老酒鬼望着有些急躁的李公義,面露譏諷之色。

“那你認為,多久才能上山?”

“半年以後,魔教要立教,慕容風會請很多人,暗中也會有很多人到場,我會和他們商量,請他們和我們一起上天宮,再者說,我聽說當年你兄長在觀星閣里有一位客人,那客人也還沒來,你急什麼?”

“他們占天時地利,我們只有人和,所以機會也只有一次,你才以天仙入聖,境界都還沒穩固就想着動手,就算上去了就如何?你在天道之下如同蚍蜉,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老酒鬼說罷,只是隨意揮了揮手:“你愛去幹嘛幹嘛去,這世間還有一些地方你還有一些時間去最後好好享受一下,等到時機到了,自然會上山。”

“你已入聖?”李公義耐心聽完老酒鬼的話,眼中終於泛出一絲戰意,他上一次出手,老酒鬼說養刀不出刀,但他倘若已經入聖,那他也沒必要出刀,初成武聖,李公義胸內有浩蕩戰意,欲噴涌而出。

“老子要是成了聖者,那些個老傢伙我早把他們全部揪出來了,何必等魔教重立?”老酒鬼說的口乾舌燥,於是準備閉嘴,他從腰間取下葫蘆飲了一大口,一人默默離去。

“與天斗,其樂無窮。”

聽見老酒鬼最後說出的這句話,李公義眼中的戰意終於沉下,他決定先穩固境界,於是他要殺人,殺該殺之人,他今天來見老酒鬼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老酒鬼並非無法入聖,而是還沒有把握以最強的狀態入聖,他現在唯有等待,不如在人間留下最後的殘輝。

西漠再有長虹起,奔如江湖之中,江湖之中有人跋扈,有人無理,有人為非作歹,有人欺軟怕硬,於是有天仙氣過,清洗人間污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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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雜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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