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雲湧 第一回 走馬江湖誰人見 彈指一揮間

第一卷 風起雲湧 第一回 走馬江湖誰人見 彈指一揮間

所謂江湖兒女,一壺酒,一匹老馬,一把利劍或尖刀,就可以走馬江湖。

酒要陳酒,略帶些許澀味,這樣才體現江湖的苦,烈酒自然也可,那就是體現江湖的豪邁。馬卻要老馬,只有老馬才識途,若是牽匹小馬,又不知有多少人要伺候的比祖宗還勤快。那刀劍可就是學問了,如果是看起來破破爛爛的,那才叫高手,哪有高手拿的東西華麗無比,張揚十分的?那若是打劫的遇到了,才是個十足的肥羊。

老酒鬼給小酒鬼說這些話的時候看起來一本正經,小酒鬼拿手扣了扣腳,然後放在鼻子旁聞了聞,卻又一腳踢到老酒鬼身上。

“你這酒確實酸,酸的我喝一口就牙疼,老馬肯定老啊,那走兩步你就得下馬牽着,上次大黃坡那你還是推它才上去的,至於您這破刀就別說了吧,確實夠老,以前天天騙我拿去砍柴,果真高手。”小酒鬼踢完還覺得不舒服,一個人坐到一邊去向天磕了幾個頭。

“老天爺哪,你就眼看着小爺我玉樹臨風,就被這破老頭帶着到處受苦,不如下一個雷劈死我吧!”

老酒鬼翻了個身,看了看小酒鬼翻了個白眼:“他娘的,你這廝腳臭成這樣,老天要是真的敢下個雷劈死你,那臭氣不是滿天下皆是?這誰受得了,你看之前的小公子,出師以後多厲害,還在雄州混了個校尉當,三天兩頭的花天酒地,哪像你這個兔崽子?”

小酒鬼姓陳,陳晨回頭看了看老酒鬼:“那你帶我去找一下趙混蛋?你天天給我說他混的多好,我卻也從來沒看見過。”

老酒鬼坐了起來,看見天上好像陰雲密佈,笑了笑:“好嘞,我就帶你去找趙小子。”話音剛落,只聽得轟隆一聲,小酒鬼一下子跳了起來:“天爺,小子玩笑話,不至於,不至於。”

老酒鬼只是看着小酒鬼,拍了拍肚子然後揉了一下小酒鬼的頭:“小子,走,咱們去雄州,這次我們不帶老馬,也不帶刀劍,去蹭趙小子的風光,然後我得去找一個老混蛋打一架。”

“喲呵,還打架,老酒鬼你打得過誰啊?”小酒鬼回頭不屑的瞟了一眼,然後老酒鬼咧牙笑了一下,牙齒黃的不行,伸手指了指天:“你這小酒鬼,看看這天就知道我道行有多高了。”

這時又是雷聲滾滾,老酒鬼打了個哆嗦,回頭去拉那個毛髮雜亂的老馬:“走咯,老馬,下雨咯。”

老馬不屑,好像也聽出了老酒鬼的牛皮扯得很大,一腳踢到老酒鬼的膝蓋上,自顧自的走了。小酒鬼笑的開懷:“哈,這下連老馬都不理你了,走咯!”小酒鬼一下子跳到老馬的背上,口中還不斷叫嚷:“老馬走快些,我們自己去闖江湖!”

老酒鬼摳了摳自己像雜草般的頭髮,然後把地上刀鞘都快爛完的刀像寶貝一樣的抱起來,自顧自的說了一句:“走馬江湖誰人見,彈指一揮間。”說罷,意猶未盡的拍了拍自己的屁股,看着天上紫光閃閃,雷聲起伏,老酒鬼吼了起來:“王八蛋,等等我,快下大雨了!”

從遠處看去,一個小傢伙在馬上時不時的回頭,用手拍着馬脖子,老馬屁顛屁顛的往前走着,像極了後面那個拿着一把破柴刀邊追邊罵的老頭。

......

有地荒唐雷雲漫步,有地燦爛陽光十足。

雄州的民風向來彪悍,從來不服外人,除了三年前來雄州的那個趙秋。趙秋的名字聽來讓人覺得像極了異類,那雄州城郡守田光然第一次酒宴上還笑罵過趙秋:“你這名字,怎麼這麼像個娘們?”後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田光然專門下了一個令:“雄州官軍不可嘲笑同袍姓名”。

這還惹得一群大老爺們暗地裏嘀咕,難道這趙秋真的彪悍到如此地步,把郡守都給打了一頓?要知道田光然可是一個實打實的一品高手,不說江湖武榜上的那些天境怪胎,一品高手也算得上有雄州城城牆那麼高了。從此,人傳人知,趙秋就成了一個彪悍的爺們。

而當下的趙秋感覺頭大了一倍,看着眼前的兩個如乞丐般的人,特別是其中一個滿眼的各種情懷遍佈,趙秋感覺自己好像頭要炸了。

“趙校尉,弟兄們把守城門,從來遵守您的命令,不與百姓廝打,但這兩人特別是這年輕的小乞兒一直在我等耳邊聒噪,您曾說過軍士不可輕辱,我就三拳兩腳收拾了他。”一名士兵抱拳在趙秋的面前,站如一棵松柏。

趙秋揮了揮手:“是了,是該好好收拾一下這廝,你先去吧。”

士兵低頭抱拳:“是。”

士兵離去,陳晨直接一拳打在趙秋肚子,也不見得如何,趙秋一手挑起陳晨的手,另外一隻手順帶一推,就把陳晨推到了地上坐着。

“你娘的,趙混蛋我還說來投奔你,你剛見面就這樣對我,你那混球手下還說我是乞兒,老酒鬼,你也不幫幫你徒弟。”陳晨怒目看向老酒鬼。

老酒鬼只是打了一個嗝,然後看向趙秋:“打得好,這混蛋我早想打他了。”

趙秋看着老酒鬼,做了一個拱手:“王老前輩,這一路可好?”

老酒鬼笑了笑:“看起來十年封印解開,你還是一樣愛整這些,走馬江湖十八載,誰人見我復開懷,功成名就幾人去,彈指一揮間。”

趙秋愈發低眉,只是陳晨抬頭剮了老酒鬼一眼:“現在又不是江湖兒女了,酸秀才老酒鬼。”

老酒鬼付之一笑,摳了摳自己的頭髮。

“你記起來了你是你,那你還記得起這十年的江湖嗎?”老酒鬼的眼神深邃,拿起酒葫蘆晃了晃,眼睛盯着趙秋。

“自然記得,所以我得回去管住另外的那個我了,不知這十年棋局可到了結束的時候?”趙秋躬身,眼神與老酒鬼對視。

二人沉默不語,小酒鬼無奈的嘟囔一句:“你們能不能別打啞謎了,說的就像大姑娘出嫁一樣,一點都不爽快。”

老酒鬼笑了一下,大姑娘出嫁是不爽快,弄個紅蓋頭遮遮掩掩的,但是老酒鬼爽快得很:“我說還不能結束,最後一子,由我來落下,可否?”

趙秋嘴角勾起:“看在這小混蛋的面子上,可。”

......

雄州軍民彪悍,彪悍之人自然飲酒,三人飲酒,酒興正上頭。老酒鬼看着小酒鬼搖搖晃晃的說教他打一番醉拳,趙秋苦笑:“好一番醉拳。”

十年江湖,這十年的江湖是老酒鬼帶着一個小酒鬼和一個翩翩佳公子走過的江湖。從一個少年,走的跌跌撞撞,走成了一個看見過百姓凄苦或安居,官員得意或落魄的青年。酒鬼還是一樣的衣衫襤褸,落魄而心安,而好像做了一場春秋大夢的翩翩佳公子,此刻心底也湧起了波濤滾滾,源於一場大夢醒,破碎了一場江湖夢。

“趙小子,你不必再執着於這一場江湖,你得回到你來的那個地方,這就是你肩膀上的那個擔子,挑好嘍,就跟當年我們看到的那個挑夫一樣,窮苦人家說的話總有些道理,就比如他說的那句,挑一天擔,才能吃一天飯,咱肚子裏裝着的東西,得對得起咱手上乾的活。各司其職,才是天下大道。”老酒鬼沒有看一旁醉倒在地的呼嚕聲漸響的小酒鬼,只是盯着自己眼前的這碗酒,把它當做了這世間最值得正視的東西。

趙秋苦笑,眼前的這個老酒鬼,他這十年來好像做過的最值得稱道的事情,就是只要給他一壺酒,他就能跟着世間所有人都飲上一番,如當年那個挑擔避暑的挑夫,也如後來因為南唐百姓苦而愁的滿臉苦瓜相的官員蘇文惕。而雖說自己和那個醉的一塌糊塗的小酒鬼都算得上他的徒弟,而真的學會這本事的,好像只有那個小酒鬼,敢對他拳腳相向的陳晨。

而這十年走來,哪怕如今一朝夢醒再回首,真正能走到自己心裏盤腿坐的坦然的,好像也只有這老少一對酒鬼了吧,仔細想想,好像這江湖,還挺沒意思的,但是那些號稱雲遊四方的所謂江湖俠客,帶着儒家的書卷清香,佛家的化緣老缽,道家的青衫飄蕩,更多的是那些往酒桌上輕拍,一碗酒下肚談及自己或見或編的江湖軼事的所謂俠客,好像比起這偌大一個無太多聲響的江湖本身,有意思多了。

“好大一個江湖啊,老酒鬼,咱走一個,敬這十年的歲月。”趙秋眼睛閃爍的好像發出了光,就這麼看着老酒鬼。

老酒鬼舉杯,看着眼前人眼底的自己:“咱各敬各的,我不敬這狗屁倒灶如今無人立潮頭的江湖,我敬你眼睛裏這個提刀不出刀,入世罵王侯的糟老頭子。”

二人碰杯,一飲而下,後知後覺的想起當年走到後周時候,由於是自己兒子忌日,不許山城子弟飲酒食葷,氣的老酒鬼帶着二人出城邊走邊罵的後周安國侯,趙秋啞然失笑。

老酒鬼,你可知道,在醒來以後,我心底立江湖潮頭的,正是一個提刀不出刀,入世罵王侯的糟老頭子,這一杯酒,我也敬你,敬你的曠世風流,這十年的江湖哪,不過彈指一揮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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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雜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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