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壯士請留步
武武鎮的鄉勇大牛很惆悵——近日官家突然說要加征軍賦，不時還有軍隊集結向北，不知是否又是有賊犯關。自己作為鄉勇還好說，平日有餉，但隔壁的農戶馮嬸就沒那麼幸運了。
自從老馮跌壞了腰，他家上繳些田賦都費勁，時常都要靠鄉里鄉親的救濟，更別說這突如其來的軍賦。萬一這次老馮他們又交不上，去地主林家借糧的話，保不齊馮嬸那剛及笄的女兒便要被林家拿去，當個丫鬟或者小妾之類的了。
所以今天大牛一早便來到鄉野，尋摸着能不能打點野味帶回去，給老馮一家充充數。
月許前，有人在此處土丘挖到了一塊巨大的龍形奇石，非金非鐵，六爪崢嶸，鼻眼生威，端地神奇。於是鄉里偶爾有人想挖之獻與朝廷，卻苦於無人組織，而區區幾人也絕抬不動這重逾千斤的大傢伙，又正趕上征軍賦，便只得先把這奇石暫放一時。
說來奇怪，自從這奇石出土，方圓幾十里的動物便會零星地趕到奇石旁，不吵不鬧，就連老虎與狼也能相親相諧，只顧着舔那奇石上的苔蘚。
等消息傳開，旬日來便也有了不少交不上軍賦的膽大之人，來到此處獵一些野味回去，大牛也成了其中之一。
當然老虎獅子什麼的大牛是不敢的，只想要尋覓看看能不能走運遇見些山豬野鹿，用自己還算皮實的身板扛那麼幾下，綁了腿帶回去，也算給老馮一家儘儘心力。
一邊想着，大牛一邊來到了奇石旁邊，搜尋着野物，卻看不懂眼前景象了。
一個捲髮少年正在奇石旁玩耍，而往日的獅子虎豹俱未出現。只見少年跑出幾步，蹲下抱起個物事回到原地，再跑再蹲，反覆為之。
再近前些，大牛方才看清楚少年手中物事——那是一活蹦亂跳的老鱉，四肢亂划，拚命想爬回奇石暗處的水坑。
不用說，這少年便是下界的吳比了。而吳比也沒有在玩耍，他只是想試一試，除了跟死鬼比能漲勝利點以外，跟動物比能不能也漲一漲勝利點。
如果可以的話，隨身帶個王八，沒事兒刷一刷勝利點，兌一兌魂力，加加光環，豈不快哉？
但是事實證明，和動物比試，對積攢勝利點並沒有什麼幫助。
老鱉雖然跑得沒有想像中那麼慢，但還是在吳比的控制之中的，健康的年輕人幾步跑過個老鱉還不是什麼問題。儘管吳比刷得用心，還反覆給老鱉說一些“你不跑我就燉了你”之類的話，系統的勝利點還是安靜如雞，毫無反應。
等到大牛來到身邊，吳比也便放棄了和老鱉賽跑，掃了掃衣袖，說出了早就打好腹稿的話。
“這位壯士，我看你骨骼驚奇，時來運轉，正當大有所為！”
說著，吳比握上了大牛的肩膀，意味深沉地按了按。
憨厚的大牛手足無措，喃喃問道：“你是何人？”
“我名為吳比，乃世外之人。”吳比準備營造一個高人形象，“此是何處……大牛？”
“此處是大梁朝涼州治下武武鎮，近來挖出了這麼塊奇石，引來野獸出沒，所以我才來打獵……”大牛突然愣住，“咦？你咋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僅知道你的名字，我還知道你是一名鄉勇，腳下三顆痣，有一妻一子，平時為善鄉里……就在今早，你還扶了老奶奶過土路……”吳比把大牛的生平娓娓道來，連細節也沒有放過。
一番話說完，大牛呆立半晌，狐疑地問：“你究竟是誰？”
吳比暗暗一嘆，發現大牛單純歸單純，但還是沒有輕信他人的習慣——自己都已經說得如此詳細，他還沒有完全信任自己、言聽計從，不知是該欣慰還是該氣餒。
每個人都有獨立的人格，靈魂訂造師也沒有能力控制他人的思想……想必桑托斯他們下界后，也會遇到與自己一樣的情況吧？不過以桑托斯的性格，說不定會用武力而讓那校尉屈服？他還給那校尉加了力量，那這二人到底誰更能打一些？不得不說這命運的邂逅可能還會有些滑稽。
走神片刻，吳比繼續對大牛說：“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異族南下，命在旦夕。此時此刻，你是誰，你將是誰？”
一邊說著，吳比一邊拍了拍大牛的肩膀，每當手掌觸到大牛之時，便開放光環，要將自己的神仙形象演出到底。
哪知大牛毫無所察，愣了半晌突然勃然色變：“你說異族南下？此言當真！？”
“哦？你知道異族？”吳比反問——石魚給大梁朝調快了十年，這十年中發生的事，吳比並未看清，此時也想借大牛之口了解一番。
“這些年間，便有邊境的異族侵入北方，所過之處不留人命，寸草不生。為此將軍專門成立了北大營，以應付異族入侵。”大牛神色肅穆，“怪不得近日突然強征軍賦，還有軍隊集結北上……一定是異族捲土重來，聲勢浩大！”
吳比沒想到大牛隻憑自己一句話，結合他近來所見，便推測出了這麼多。發覺這人心思雖然說不上活絡，但絕不是個傻子，不由得少懷大慰。
“不僅如此，此時此刻，北大營已破，異族將隨時來到此處。”吳比想到下界前看到的情況，也便一股腦告知了大牛，“如我所料不差，現在正有驛卒前來報訊，便在……那裏！”
吳比說著，手指驛道。
像是早早排練好了一般，跟隨着吳比的指引，一騎驛卒快馬加鞭，手持令箭奔過驛道，把塵土遠遠甩在身後。
大牛大吃一驚，喃喃道：“是真的，是真的……”
“咳……”吳比清清嗓子，準備祭出早就想好的宣言，指引大牛參軍，建功立業。哪知大牛不等吳比說話，突然一聲斷喝。
“不好！”大牛說完，轉身向武武鎮狂奔，直接吧吳比晾在了身後。
吳比一楞，也急忙跟着追去。結果才沒跑幾步，吳比便發現自己完全追不上大牛，一邊心中暗罵你這體質還是老子給你加的，一邊挽起褲腿，疾走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