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又是一個陰雨天。
天際邊烏雲滾滾,輕紗籠罩大地,似雨而霧,似霧而雨。
現在是早上七點整,德川一矢獨自一人站在窗邊。
房間裏沒有開燈,朦朦朧朧的環境,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二十分鐘前,司寇北澤敲開了102寢室的門,然後告訴他,他們要走了,末了還塞給他一個小盒子,故作神秘地讓他等他通知才能打開。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此刻乖乖躺在床上的盒子,嘆了一口氣。
今天本來會決出雙打最後一組並且決賽的,但他沒想到司寇兄妹和雙胞胎會突然走得那麼急。
把盒子放回儲物櫃,德川一矢換好衣服出了門。
因為雨天的緣故,合宿地稍顯安靜。
他照常進了餐廳。
環視一圈,坐在最裏邊餐桌上的不再是喝着咖啡,用着電腦的司寇北澤,擺放食物的料理台前也不見猶豫不決,皺着眉頭沒有找到想吃的的司寇南霂。
也沒有人在看到他進來后攬着他的脖子跟他saygoodmorning(說早安),然後另一個女生曖昧地笑着說他們goodfoundation(基情好)了。
他突然覺得有些意興闌珊。
所以說習慣一些人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這些人慢慢的,慢慢的,侵入你的生活,成了你生命的一部分,然後某天,因為某些原因,他們突然從你的生活中被抽離,那一瞬間,你悵然若失。
然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你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無所謂,直至你某一天慢慢習慣這些人早已離開的事實,亦或是有其他人來代替,雖然你知道並不可能代替。
德川一矢早已習慣了好友司寇北澤的存在,而司寇南霂的出現,他也覺得沒有什麼,相處之後甚至是有些開心的。
而現在兩人離開了,他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失落的。
他向料理台走去。
迎面走來昨天與自己搭檔雙打的幸村精市,兩人略微點頭,擦肩而過。
鶴見夏子和他打招呼,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是曾經和司寇南霂一起跳過舞的女生。
其他人也笑着叫他“前輩”。
他應承着,心裏卻想起了司寇南霂。
她會不會又暈車了?
如果暈車了有喝水嗎?
她會不會靠着她哥哥又像只小懶貓似的睡著了?
接着他想起了那天他捂着她的眼,她無措的樣子,和自己慌張逃跑的樣子。
然後他又想起了自己受傷時司寇南霂來看他的時候。
那是他覺得時間最漫長也最短暫的時候了。
還有昨天她在場上和她哥哥一起凌虐平等院鳳凰,像個小惡魔的樣子。
所有這些他都記得很清楚。
“德川君?”
有人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回過神,才發現是入江奏多,以及他身後的鬼十次郎。
“德川君有什麼心事嗎?”
他看着對方的嘴唇翕動,似笑非笑的臉,下意識回了一句,
“沒有。”
入江奏多嘴裏發出一個耐人尋味的調子,然後轉過身和鬼十次郎說話去了。
他鬆了一口氣。
早餐過後,德川一矢去了戰術課教室。
現在時間尚早,課程還沒有開始。
教室里黑漆漆的,他沒有打開燈,徑直去了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
“Comeon,I'mplayingstreettennis,notyourregulartennis.(拜託,我打的是街頭網球,不是你們正規的)”
“Tactics?Wedon'tseemtoneedthesethings.(戰術?我們好像不需要這些東西)”
“Flexibilityisreal,andstickingtorulesisnotgoodforyou.(靈活變通才是真的,而且墨守成規對自己沒什麼好處)”
“Ifthesetformulaissuccessful,whyisthereanygradedifference?(如果套公式能成功的話,那為什麼還會有等級之分呢?)”
“Yearnforfreedom!(要嚮往自由啊)”
女生的隻言片語似乎還在他的耳邊縈繞,他記得那天女生本是來旁聽的,結果卻和自己爭論了一番。
她說那些話的時候眼睛裏是有星星的,閃閃的,很耀眼,奪人眼球。
“啪”
有人打開了燈,一下子中斷了他的回憶。
“德……德川前輩?您怎麼在這裏?”
印象中德川前輩從沒有和自己一起出現在戰術課教室中,此時德川一矢坐着,小學弟卻感覺壓力山大。
來人驚訝又局促的樣子又讓他想起了司寇南霂被司寇北澤坑的樣子。
“待了會兒。”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這樣說道。
“怎麼不開燈呢?”
“這樣挺好。”
答非所問,模稜兩可的回答讓小學弟有些捉摸不透。
“好好上課。”
然後他起身,出了教室。
他看了一眼窗外,雨停了,不過天依舊陰沉沉的。
接下來的一系列訓練讓他暫時忘了去想那些事,那些關於司寇兄妹的事。
晚上休息前,德川一矢照例查看姐姐發給自己的郵件,雖然他從來都不回復。
不過現在還有另外一封未讀的新郵件,時間顯示的是下午兩點,是來自司寇北澤的:
“嗨,德川桑,我們已安全到達,勿念。PS:U17世界盃加油!(笑臉笑臉)”
附加四人機場照片一張。
德川一矢看着一臉疲憊且臉色略顯蒼白的司寇南霂,下意識皺了皺眉。
感覺心臟最柔弱的地方被針蟄了一下,痒痒的。
鼠標還在往下移,一行小黑體字映入了他的眼帘——
“現在可以打開小盒子咯!(奸笑奸笑)”
典型的好友交流才用的司寇北澤式調調。
自動屏蔽掉讓他內心十分抓狂的薩克斯和結他聲音,德川一矢面無表情地打開儲物櫃,取出盒子,回到原位置。
然後他打開了黑色盒子的盒蓋。
一顆紅黑相間的網球安安靜靜地躺在盒子裏,德川一矢知道那是司寇兄妹最後一顆鉛網球,他從沒想過他們會送給他。
網球下面似乎還壓着什麼東西。
德川一矢將球拿出來放在電腦旁邊,然後拿起盒子裏的一個藍色小袋子,以及一張紙。
他把紙打開,“Tokugawa,there'snothingtogiveyou,soyouhavetosendit.Besides,comeon,youwillbecomeaprofessionalathlete!(沒什麼東西好送給你,只好送這些了。另外,加油,你會成為職業運動員的!)(笑臉笑臉)PS:Youlaughverywell,laughmore.(你笑起來很好看,多笑笑!)(調皮調皮)”
他的嘴角開始瘋狂上揚,眼裏全是笑意。
他知道這份“禮物”是司寇姑娘送的了。
然後他打開了藍色小袋子,裏面放着一副負重帶,海藍色的。
他盯着這些東西看了很久,然後一一回歸原位,蓋好盒子,放回儲物櫃左手的位置。
“Likeadog,likeagod.(既有了軟肋,又有了盔甲)”
他的聲音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