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求職

（一）

這是一列開往D城的火車。

酷夏的天氣有些悶熱，陽光十分刺眼。車上充斥着民工身上濃烈的體臭味和腥味。

賈小刀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心事重重。他在回憶一段最近所經歷過的故事。多麼驚險啊，賈小刀心裏不禁感嘆道。

是的，這個故事發生在深秋。

賈小刀所在的大學，花園裏的菊花正開始凋謝。畢業班的學生，似乎再也沒有了大三大二的激情，分手的分手，出國的出國，找工作的找工作，迷惘的繼續迷惘。

也有那麼一少部分人，每天都按時起床，然後早早地來到所謂的考研奮鬥室里，再次進行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他們希望，在高考之外的這場考研廝殺中，拼搏出另一番天地。

賈小刀在為自己的前途發愁了。第2年6月，他就要正式離開學校，可是工作單位，卻連個影兒也沒有。班上一些家庭背景好的同學，父母早已為其聯繫好了優越的工作，一些平時努力的學子，也爭取到了自己滿意的職位。

看到這些，賈小刀心裏不禁慌了神。

但是，他又能怎樣呢？社會就是如此。要麼拼自己，要麼就拼爹。有一個市長的老爹，比讀一個博士強。因此，沒有一個強悍的老爹，就只有自己給自己當“爹”了。

如果這兩樣你都沒有，那麼，你就是一頭等待被宰割的羔羊。而殘酷的社會，就是狼林。就像中國當紅青年作家賈飛在其長篇小說中寫道：“社會其實就是一個複雜的動物世界，貧困人的兒子，就是一群群羊，而大官商的兒子，就是一群群狼和虎。因此，窮人子弟要想不被吞吃宰殺，就必須努力讓自己跑快點，多活幾年。或許經過幾代人的努力，翻身後的貧困兒子，也可能成為了狼和虎。而那些狼虎的兒子，有些因為是病的殘的，這就讓窮困子弟，有了角色轉換的機會。”

賈小刀想到這句話，心裏不免有些感慨。自己不正是其中的那隻羊嗎？他心裏有些埋怨，又有些失落，但是又十分不甘。他不想自己，被社會拋棄和吞噬。

最近這一段時間，除了擔心工作，賈小刀還在忙碌自己長篇小說《中國式青春1》出版的事。生活顯得忙碌，而又倍顯無奈。

然而，就在賈小刀為此焦慮時，自己的高中同桌王明聯繫上了他。

是啊，自從高中畢業后，這個曾經的同桌兄弟王明，已經多年不見了。王明現在就讀於西南XX大學法學系，明年也和賈小刀一樣，正式畢業。

聯繫上王明，賈小刀非常高興。他在QQ上興奮地與王明海闊天空地聊了起來。

“兄弟，在哪裏高就呢？”王明在QQ那頭問。

“還沒找到工作啊，難找得很。現在用人單位都挑啊。以前讀高中時，老師就號召學生：同學們，你們要加油啊，只有今天的辛苦才會換來你明天的幸福。大學，就是你們的命運轉折點。讀了大學你們就改變了命運。可是現在命運倒是改變了。但卻是命運越改越差。有的家裏甚至欠了一屁股爛債。哎，提起傷心。你呢，現在上班沒？”賈小刀有些無奈而氣憤地說。

“找了一份工作，在湖南A城一個律師事務所，當助理律師。一個月就五六千元吧，等轉正後可能有一萬元左右。”王明輕描淡說，但從語氣中可以聽出隱隱的一絲驕傲。

“這麼牛逼，兄弟不錯啊，以後可要多關照關照我。”聽到這話，賈小刀對這位身高不足160厘米的高中同學，刮目相看起來。

是啊，記得高中讀書時，王明鼻孔下，總是掉着一串長長的鼻涕，接着他一用力，鼻涕就被呼進呼出。整個人像個小丑一樣，傻乎乎的。當時，班上都沒幾個女生，願意和他交流。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幾年不見，沒想到變化這麼大。

“五六千元算啥，當律師掙不了什麼大錢，要發財必須走其他道！”正當賈小刀對王明佩服得五體投地時，王明卻表現出了對目前工作無所謂的態度。他繼續補充道：“其實還有很多掙錢的方式，既自由，又有前景，這些都比給別人打工要強。”

“你說的什麼道，黑道、白道、還是商道？”賈小刀有點好奇地問。

“小道。就是一種新型的賺錢模式。這個東西，一時半會給你說不清。他是一種新型的理念，有了這種理念之後，你做任何事情，都會顯得特別容易。就像戰爭中當將軍一樣，熟讀了《孫子兵法》、《三十六計》，打仗就可能會百戰百勝。”王明在賈小刀面前吹得天花亂墜。

“這樣吧，我過幾周，要到重慶的出版公司簽合同，到時過來后和你詳聊。順便你也給我當一下法律參謀，看看我那合同有啥問題沒？”

“沒事，那時我也正好要回重慶考英語四級，我們見面后一起好好聊。好久沒見了，我們兄弟倆得喝點小酒。”

聊完這些，賈小刀下了線。

之後，賈小刀開始投入到緊張的改稿工作中。他的室友林峰、何博士等人，也完全沒有心思呆在寢室里。他們有的繼續和女友出去共度春宵，有的到校外的遊戲廳打遊戲虛度青春去了。

賈小刀呆在寢室里改着小說。

深秋的景色很美，但是賈小刀卻沒任何心思出去觀賞。

（二）

通過和出版社編輯的不斷溝通，近十天的改稿工作，終於完結！

賈小刀就像完成了一件重大任務，心裏頓時放鬆了許多。是啊，自己這一年的勞動成果，終於可以面市見天，及時與讀者見面了。

在和出版社約好見面時間后，賈小刀買了一張火車票坐車趕往重慶。賈小刀所在的是D城，離重慶並不算遠。無論是火車，還是汽車，只得幾個小時車程。

在火車上，賈小刀心裏想，已經有5年沒到重慶去了。記得第一去重慶，還是在他高中時。當時，他看到重慶繁華的街道，就覺得自己像劉姥姥，彷彿走進大觀園，城市的一切都很新鮮，都很繁華。

時過5年之後，賈小刀又踏上了重慶的土地。這一次，與眾不同的是，因為他是以一個作家的身份，來到重慶。賈小刀想到這裏，心裏有了一絲自豪。

在火車站出站口，賈小刀見到了久違的同桌王明。王明穿着一件七匹狼牌子上衣，一雙黑色皮鞋擦得油亮油亮。手指中夾着一根中華煙，煙霧在周圍繚繞。

看到賈小刀，王明便遠遠跑過來，和他熱情擁抱。

兩人短暫寒暄之後。在王明的帶路下，賈小刀隨着一同乘車，往出版單位趕去。

在公交車上，賈小刀問王某外語考了沒有。王明搖了搖頭，淡淡的說：“不考那個了，沒什麼意思，現在需要那個證件也沒什麼用。一個大學本科畢業證也不過值10萬！錢才是真正的老大，有了錢，一切皆有可能！”

聽到王明的話，賈小刀感到有點驚訝，心裏為他的價值觀感到疑惑和不解。但是，賈小刀卻不得不承認，沒有錢的日子，其實什麼也談不上。更別說美麗的姑娘，香醇的紅酒。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王明陪賈小刀到了出版公司。雙方看了出版合同，均無異議，於是相互簽了合同。晚上，出版編輯為了盡地主之誼，邀請賈小刀和王明一同吃了火鍋。

席上，王明詳細告訴賈小刀，他已在湖南A城找到了工作，是在一家律師事務所上班。每個月5000元左右的工資。儘管收入相對不錯，但並不夠開銷。最近，王明正在談一筆生意。如果生意成了，王明稱自己第一桶金也就有了，以後做什麼事，也將顯得極為方便。

聽到這話，賈小刀心裏有些懷疑。但看到王明說得泡沫橫飛，激情四射，就像背好台詞的演員，心裏有一些小小的佩服。

隨後，王明對賈小刀大談人生宏圖，揚言在數年之內，要掙百萬。這讓賈小刀感到王明徹底變了，變得特別有能耐，變得特別有志向。

賈小刀倍感失落，覺得自己的大學有些虛度了。

吃完火鍋后，出版編輯建議去酒吧唱歌。賈小刀不想讓出版編輯繼續破費，便謊稱自己有事，和王明一同在街上看了下夜景。

（三）

路上，王明對賈小刀說：“兄弟，你這次出來反正也是耍，不如我帶你到湖南律師事務所去看看。權當旅遊，見見世面也行。”

“好啊，我去看看王哥的辦公室，到底何等豪華！哈哈，會不會是總統辦公室，一般派頭。”賈小刀想，自己現在主要是趕快找一份工作。此次到湖南或許能遇到機會。

晚上差不多11點，王明和賈小刀在重慶火車站買了兩張去湖南的車票。火車始發時間，是凌晨一點。由於時間還早，王明提議，他們先到火車站附近的網吧上網，打發一下時間。賈小刀欣然允諾。

網吧里，賈小刀和王明，各自和QQ好友聊天，打開着不同的網頁。賈小刀一邊上網，一邊為自己的前途擔憂。是啊，大學以來，一直沒好好學習過。獎學金，也沒有得到一次。還不幸掛了幾科。再加上曠課太多，得罪了繫上的領導，畢業時他的學位證，也極有可能領取不到。

賈小刀認為，要是自己的父母，知道這個消息，定會氣得炸開鍋。他那常年多病的母親，一定會憂憤跺腳，萬般痛罵。在他們看來，如果領不到學位證，幾年大學就白讀了，更何談找工作呢。

賈小刀不知道怎麼向父母交代，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現在，他的身上現在除了身份證，唯一還能證明身份的，就是那個共青團員的證件。

可這些，賈小刀拿來有什麼用呢。就好像想吃饅頭的乞丐，手裏卻捧着一塊堅硬的石頭。其實，解決了不了饑渴。

賈小刀感到前途一片迷惘。他在心裏，為自己當初衝動的行為，感到悔恨。當初，為什麼不多考慮呢，要是不把女友嬌嬌帶進寢室，現在應該還在，慢慢享受大學人生呢。可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學位證，已經泡湯了。女朋友，也因為這和自己分手了。

賈小刀現在丟失了愛情，還將丟失學位證，或許還會丟失前途。唯一，他還有些欣慰的，就是自己寫了一本書。可是，這些書還未出版，在注重經濟效益的今天，又能有什麼用呢？

他也想過，去找一份工作。單是，當他到用人單位求職時，負責人看到賈小刀的簡歷后，臉上沒有任何光彩，便婉拒道：“我們這單位比較注重選拔實幹人才，你的簡歷我看了下，還是不太適合我們的要求。”聽到這些，賈小刀心裏很難受。但是，自己又什麼辦法呢？在自己的簡歷上，他拿不出像樣的東西，去證明自己。

這次答應和王明一同到湖南去，賈小刀心裏清楚，表面原因是王明極力的邀請，實質是因為他對自己許諾，答應幫賈小刀在湖南A城找一份工作。王明稱，要麼是媒體，要麼是文化公司。

想到這，賈小刀心裏又湧起小小的希望。是啊，現在窩在學校也是獃著，還不如出去闖一下。隨王明到湖南闖事業，或者真能夠闖出一片天地來。

想到這裏，賈小刀多了一些信心。他隨意偏過頭去，看到王明正打開一些，與AL公司有關的網站。賈小刀心裏咯噔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好像是什麼直銷公司。

賈小刀注視着王明，看他很專註的樣子。便在心裏有了一絲疑惑。

賈小刀問：“兄弟，你翻AL網頁幹嘛，他們不是傳銷嗎？”

“呵呵，你或許對AL誤解了。安利是世界五百強公司，全球合法經營，怎麼會是傳銷呢。分店在中國都有好幾百個。”王明很自信地回答。

“哦。”賈小刀半信半疑的答應一聲。

王明又繼續說，“AL的產品全世界都有名，他的營銷方式是銷售業的一個新的里程碑。我們應該學習他的經營理念，在以後的生意中，能夠做到運用自如。”

賈小刀聽到王明的高談闊論，便不再說什麼。因為他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來反駁。畢竟現在生意場上，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學習一些超前的經營方式，的確也是一件好事。

時間過的很快，火車開車的時間，一會就到了。賈小刀和王明，便各自背上一個包，搭上了開往湖南的列車。

車上，賈小刀和王明聊着高中的情趣往事。他們對於高中的懷念，是那樣熱烈，也是那麼興奮。他們談到了高中時，怎麼去追隔壁班的班花，怎麼去寫情書，怎麼曠課去打遊戲機。是的，那些年，他們有過一起喜歡的女孩，但是這女孩已經投入了別人的懷抱。

當然，王明也不失時機，向賈小刀吹噓，自己在湖南A城是何等吃得開，又是何等呼風喚雨。王明向賈小刀拍胸脯保證道：“兄弟，我一定能幫你找一份，滿意的工作。我和A城報社的總編很鐵，前幾天還在一起喝酒。你是個文學青年，還小有名氣，只要我打個招呼，他們鐵定要。”

“可是，我拿不到學士學位證。他們不在乎？”賈小刀有些沒有底氣地問。

“哎，你娃兒。文憑值幾個卵子錢。不就是一張紙。相信王哥的，只要你有才，走遍天下都不怕。”王明隨即鼓勵賈小刀。

其實說到這時，賈小刀依舊沒有信心。也不太相信，王明的豪言。因為，在大學幾年，他也與媒體已打了幾年交道，知道要去當記者，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很多時候，都是解決內部家屬，或者公考。公考也不過做個形式罷了，蘿蔔招聘而已。

賈小刀隱隱感覺王明在吹牛了。但是，由於自己現在沒有任何出路，也不能說破王明的自吹自擂。他還是抱有一絲希望，或許是自己多慮了。或許王明真有那麼大本事呢。誰能確定呢。

這時，王明吹牛的盡頭，更猛了。他還提到，與哪個哪個老總認識，與哪個哪個**官員是哥們兄弟，又炫耀自己還有一個很有錢的女朋友。

針對女朋友這一點，賈小刀心裏就更是好笑了。是啊，像王明這樣，身高不到160厘米的五短身材，都能找到漂亮水靈的女朋友，並且還很有錢。那麼身高178厘米的賈小刀，不是就“妻妾成群”了。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或者說是天方夜譚。

賈小刀一邊磕瓜子，一邊迎合王明的吹噓。在他心裏，壓根就不願承認，王明現在已擁有嬌**友。

（四）

不知道為什麼，你越希望火車開慢，可是火車卻越像火箭一樣。賈小刀和王明，都還沒怎麼神吹，車子就到了A城。

在A城車站來接王明的，是他對賈小刀提起的一個結拜姐姐，名叫小傑。小傑穿着時髦，皮膚白皙，身材十分苗條，看上去很誘人。賈小刀注視着小傑，魂都被勾去了。

其實，在車上王明，就不止一次對賈小刀說，小傑大學二年級，就自動退學了。退學之後，她幾乎跑遍了大半個中國，當過公司文員，干過編輯，還推銷過美容產品。後來，在A城和人合夥開了一間酒吧，現在生意紅火得不得了。

據王明說到，現在小傑已經是百萬富翁了。黑道、白道、商道，是道道吃得開。家事、國事、天下事，是件件都熟悉。王明一提起這位姐姐，便佩服得五體投地，唾沫橫飛。

賈小刀從王明的眼神中，可以看到一種誇張的嚮往和羨慕。

王明稱自己到A城，找工作也是小傑姐姐幫的忙，小傑通過自己的人脈關係，在A城律師事務所給王明，找了一份律師的工作。王明對賈小刀說這個時，鼻子都會向上一揚，眼睛大大的盯着賈小刀，彷彿害怕賈小刀，不相信自己說的一樣。

和小傑一起來的，還有兩個高頭大漢。賈小刀當時也沒有多想什麼。他覺得人一旦富了，就會顯擺，請上幾個保鏢，也很正常。就像一夜爆發的煤老闆，有了錢之後，總會找幾個漂亮的姑娘，左擁右抱，以顯示自己的實力。

這兩個大漢，幫賈小刀和王明把行李，放在小傑的大眾汽車後備車廂里，然後和賈小刀一起，擠在了後排座位上。王明坐在副駕駛位置。兩個大漢，將賈小刀擠在中間。

空氣有點抑鬱，更有點燥熱。賈小刀感到壓抑和難受。胸口有些回不過氣來。他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囚犯，被兩個“警察”守候着，失去了空間和自由。

車子開了很久。一路上，王明和小傑，都在神侃着生意上的事。賈小刀對這個並不感興趣，旁邊的兩個大漢，卻擠着賈小刀不發一言，就像兩個雕塑。

賈小刀想起《大聖西遊之月光寶盒》裏面，唐僧旁邊那兩個牛頭蛇面的小妖精。可是賈小刀覺得自己並不是唐僧，沒有那麼好的口才，可以啰嗦得讓兩個小妖精，痛不欲生，吐血而死。

賈小刀也想和大漢說一下話，也想學習一下唐僧，發揮自己的口才，以讓這兩個大漢吐血而死。可是嘴一張口，卻總是找不到一些合適的詞語。

於是，賈小刀便看着車窗外繁華的街道，保持沉默，以表現自己沉穩和高深。

賈小刀問：“大哥，你們是哪裏人呢？”

“本地人，你和王明是一個地方的吧？”大漢本想和藹地說話，但由於長相剽悍，說出這幾個字時，總感覺僵硬的很。

“你們當保鏢啊，我小時候看電影時，就最崇拜殺手和保鏢。我覺得他們好有型。特別是穿着黑西裝，戴一副黑墨鏡。那簡直帥呆了。大哥，要是你們帶上墨鏡，比電視裏的演員還帥！”賈小刀繼續敞開話題對大漢說。

“呵呵，別套近乎，說話別當放屁，實在點好！”一位鬍子的大漢，嘴角動了動，笑得有點僵硬。

“呵呵，真的，你別說我還真想放屁呢！”賈小刀也不知怎麼的，他還真放了一個響屁。不一會，就把兩個大漢，臭得擰住鼻子往兩邊倒。

大漢有些氣憤，臉拉得很長，嘴裏罵道：“你他媽的來鎚子的臭屁！”

“呵呵，大哥，沒辦法，你都發話了，我不得不遵命啊。還把屁放響了。”

賈小刀這一響亮的大屁，終於讓他覺得身體舒適了一些。他感到身體，不那麼擠了。兩個大漢，都將身子側向了車的兩邊。

很快，車子開進了一個小區停了下來。賈小刀發現，這是一個家屬院，房子是80年代修的那種，外牆都鋪完了塵灰。沒有電梯，十分陳舊。樓層有8層。

王明最先打開車門，朝後備箱走去。他將自己和賈小刀的行李拖出來，對賈小刀說，“兄弟，我們到了，搬東西回家吧！”

王明說完，提着他的大布箱，就朝一個樓梯走去。賈小刀也抱起自己的行李包，跟着王明往上走。兩個大漢跟着小傑，走在後面，在小聲低語着什麼。

來到5樓，王明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子，染着金黃色的頭髮，穿着一條白色的裙子。皮膚很白，臉上沒有一點瑕斑。賈小刀發覺，這個女孩，是一個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上的人。

“回來了，王哥。李三姨、大家他們在等你呢。”女孩打開門后，準備接王明手中的大布箱。

“謝謝，不用，很沉的，你提不起。我來。”王明將箱子提在手上，向房內走去。

賈小刀跟在後面，女孩友好的對賈小刀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齒。跟着王明走進房間，賈小刀驚呆了，房間是三室一廳的套房。在客廳里，坐滿了一大群人，大概有10幾個。他們圍在一起，正討論着什麼。

房間很擠，也很亂，幾乎都是地鋪。

王明將行李，放在自己的床鋪旁邊，然後洒脫的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所謂的床，就是一張席子，席子下面墊着，幾張裝可口可樂的紙箱盒子。席子上，一床單薄的棉被。

王明坐在床上，招呼着賈小刀，把東西放在那裏就可以了。這裏隨便坐，都是一家人。王明一邊指着旁邊的床位，這是大姨的，這是二姑媽的，這是蕭蕭姐姐的。全都是自家人哈。

王明給賈小刀介紹時，發現賈小刀疑惑的表情。便站起身來，拍了拍賈小刀的肩膀，安慰的說，“兄弟，出門在外闖蕩，吃點苦有什麼啊。這裏不比家裏，舒適安逸。我們現在還是創業，要學會吃苦，學會忍耐。這點苦都吃不了，以後怎麼闖蕩一片天下，你說是不？”

賈小刀心裏就像翻江倒海一樣，他不知道這所謂的吃苦，就是眼前的這個樣子。但是他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說服自己。正在這時，外面客廳里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王明條件性的一屁股站起來，精神抖擻的拉着賈小刀，往客廳走，“兄弟，出去聽課了，我姐姐講課！”

賈小刀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被王明拉着走到客廳。他們在最後一排的坐了下來，坐在地板上。賈小刀看到，客廳里的十幾個人都圍成一個大半圓，目不轉睛，聚精會神地聽小傑姐姐，在前面“講課”。

“大哥大姐，兄弟朋友，叔叔阿姨們，21世紀最缺的是什麼？缺的是人才。什麼是人才，促進社會發展，推動社會進步的是人才，比如科學家、文學家，哲學家，這類是人才。但是這樣的人，又有多少，只是一少部分而已。”

“你是科學家嗎，你是文學家嗎？你是哲學家嗎？你是不？你是不？（小傑姐姐，指着眼前幾位聽課的中年男女）。你不是。那麼，現在所謂的大學生呢，他們是什麼，他們是人才不？告訴你，他們不是。為什麼，大學讀了幾年，他們學到了什麼？知識，技術？還是掙錢的手段？沒有。有人說，大學學到的，就是畢業之後，幾乎沒用的陳舊理論！我贊成這種觀點，你們知道最近重慶萬人棄考的事嗎？你們知道現在大學生畢業后出來當乞丐，賣串串嗎，你們知道名牌大學研究生，當流浪乞丐的事嗎？這說明什麼，人才不一定非要讀大學！”小傑姐姐喝了一杯水，繼續給大家灌輸着“金玉良言”。

“愛迪生說過，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和百分之一的勤奮。魯迅先說提到，我是把別人喝咖啡的時間，用來寫作。是的，我們不相信天才，但我們相信自己。誰說我們成不了比爾蓋茨，成不了李嘉誠，他們行的，我們一樣能行！命運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我們自己來改變……”小傑姐姐的話，振奮人心，坐在後排的賈小刀，有些被感染了。他似乎又燃起了些許奮鬥的勇氣。

賈小刀聽小傑姐姐講課時，意外發現剛才為自己開門的漂亮女孩，就坐在自己旁邊。可她並沒有認真聽的意思。他輕輕碰了碰女孩的肩膀，低聲的問：“你怎麼不聽啊，講得挺好的，比學校的教授好多了！”

“呵呵，我聽過很多次了，嘿嘿！”女孩尷尬的笑了笑。

賈小刀繼續聽小傑姐姐傳授“心得”，聽她臨場發揮。小傑講得鏗鏘有力，激情四射。

“賈小刀，你來回答一下，文憑重要嗎？”小傑姐姐突然問賈小刀，這讓他感到措手不及，十分意外。

賈小刀愣了一會，然後回答說：“重要啊，畢竟在我們國家拿個文憑，考進穩定單位，就可以混吃一輩子，晚年可基本幸福。要麼就在40歲之前，創辦自己的企業，還必須成功，晚年也可幸福。如果在別人的企業或公司，充其量就是一個普通員工。文憑不夠，是不能提拔的，隨着年齡的增加，和新人的進入，我們就會被漸漸冷落，晚年會很不幸的。”賈小刀表現得很悲觀。

“賈小刀，姐姐現在明確告訴你，文憑只對庸人有用，對於能人，有本事的人，有才能的人，不過是一張紙而已。一張紙值多少錢？一文不值！你看人家毛**，什麼學校，長沙師範學院。一個普通師專學校。可他最後還不是成了****，成為了著名的軍事家、文學家、政治家。你看人家齊白石，什麼學歷，小學文憑，可最後卻聞名中外，名揚千古。再來說最近的韓寒，中學文化，怎麼樣了。全國著名的作家、賽車手，還是意見領袖。更別說那些企業家，富豪，他們沒有念什麼狗屁大專本科吧，結果還是出人頭地，令萬人仰慕。所以，我告訴你，學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沒有理想，你有沒有想改變自己命運的信念！21世紀什麼最重要，告訴你，信仰！孔子曾經對弟子說，一個國家可以沒有軍隊，可以沒有糧食，但是他的人民不能沒有信仰。信仰是什麼，信仰是一個民族活下去的精神支撐。因此，在座的各位，你們想一下，你們從小到現在，是不是有過理想。大了，老了，為什麼都沒能實現。你們還記得曾經年少時的夢嗎？還記得當時小孩過家家時誇下的海口嗎？李大叔，你來說一下，你小時的夢想是什麼？”

用一本書墊着屁股的李大叔，滿臉鬍子。他有些害羞的摸了摸自己的頭，膽怯地說：“我小時候的理想，說起你們都會笑，我想當一位將軍，去打仗，指揮千軍萬馬，建功立業，功成名就！”

“李大叔的理想，好！遠大！可是為什麼最後沒有實現呢，不是因為沒有仗打，不是因為是和平年代，而是你李大叔自己否定了自己。是他自己扼殺了自己的夢想！為什麼呢，因為我們都在否定自己的夢想，總以為什麼都不現實，都不可能，可是我們真正去做過沒有？我們沒有！我們一直都沒有！”

小傑姐姐，又喝了一口茶，然後在不知是什麼被哪個搬到台前面的黑板上，寫上兩個大字“奮鬥”。她激情昂揚的對大家說，“現在我們就要記住黑板上的兩個字，奮鬥。就像石康電視劇中陸濤說的那話，為了我們的理想奮鬥，為了我們以後美好的生活奮鬥，為了我們的人生價值奮鬥！大家說，這樣好不好！”小傑姐姐說到這時，台前的人都鼓起掌來，大聲喊到，“好，好，好。”

（五）

小傑姐姐的講話，讓賈小刀徹底嘆服了。他覺得，這是他讀書以來聽到最有激情，最有水平的演講。他認為，讓小傑姐姐到任何一所大學講授，都夠資格和水平！

賈小刀覺得人才啊，為什麼都埋沒在人群中呢。就好像，金子總在沙子中一樣。非要被淘出來才行。

為什麼學校有還那麼多蠢材，還耀武揚威呆在大學裏誤人子弟，端着他們的鐵飯碗沾沾自喜，自以為是。可是，他們又有幾個真正講出了人生哲理呢？又有幾個給學生提供了指導。他們大多拿着一本七八十年代出版的教科書，在那裏照本宣科，講着所謂的理論，所謂的高深知識。可這些全他媽的沒用。

賈小刀聽了小傑姐姐的講課，才覺得什麼是真正的教學，什麼是真正的講授。他開始想起自己所讀的那所在四川還特有名氣的大學，想起了自己所讀的中文系，心裏就覺得有太多的鬱悶。

是啊，偌大的中文系居然沒有一個真正的作家。全都是一些拿着教科書，像個老夫子似的，教學生怎樣思考，如何創作，或者就把大量的時間花在讓學生唱歌、跳舞、搞學生政治等等。

其實，大家都明白，這些教授和老師又出過幾本書呢，唯一值得自豪的就是曾發表過幾篇學術論文，並且拿着學校給發的工資自費排隊發表的。他們的書，也不過是打着科研基金的旗號，然後爭取一些公費，接着出版自產自銷。這些所謂的理論，所謂的研究，真的算當代文學嗎？真的算有文學價值嗎？就像一本《紅樓夢》，研究者成千上萬，養活了一大批所謂的學者。要是曹雪芹在天有靈，一定不願意看到，自己窮困潦倒大半輩子，窮十年之力寫就的小說，就被一群烏合之眾給研究來研究去，研究得面目全非，最後竟成了他們謀生的工具。

這些所謂的教授，有幾人對我國文化事業的發展作出過一丁點貢獻。他們那些所謂的學術論文，不就是從網上東拼西湊，然後添上摘自哪裏，引自哪裏等等（證明自己查閱了幾本書，看了一些資料，以表示做了一些研究），接着就求爹爹告奶奶，求得幾個學術刊物編輯的同情，終於給他們便宜了幾分錢，最後發表出來，儘管這些學術刊物從來就沒幾人看過。但是，他們卻拿着這些所謂的教研成就，跑到科研處領什麼獎金，爭取什麼補貼，評一些不大不小的職稱。

賈小刀一想到這裏，就想起曾經一個宣傳部女老師為了給體育系教書的男朋友寫論文，在網上廣發徵稿貼，尋求論文一篇。最後，很快就被中文系的一位正生活緊巴的師兄中標，於是給她在網上東拼西湊了一篇洋洋洒洒4000字的學術論文發了過去。

當然這位師兄也得了所謂的潤筆費200元，而那位體育系的老師拿着那篇買來的學術論文，屁顛屁顛的去找學報的編輯給發表了。

最後，他當然也如願以償的給評上了主任科員的職稱。然後蹺着二郎腿，坐在辦公室里，對自己的學生教導：“你們要好好學習，爭取做一些學術研究。研究還是有用的，增加文化內涵嘛。”所以說，這世上某些人撒謊時眼不紅，心不跳，就像魯迅筆下的禽獸裝得一本正經。

“媽媽的，世界就是這麼怪！”賈小刀想到這裏就有點憤青味道！

回想起自己的大學，好歹在四川也算是個名牌。一大半的高考學子夢寐以求的學堂，在賈小刀看來卻是那麼的讓人失望！他看到眼前的小傑姐姐，他覺得她美死了。

淡妝化得恰到好處，身材勻稱得讓人遐想聯翩。再加上小傑姐姐講演時那絕佳的狀態和感覺，讓賈小刀佩服得五體投地，就像電影裏周星馳那句經典的台詞：“我對你的崇拜，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賈小刀原來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去追星，現在他終於知道為什麼了。就像唐伯虎看上秋香的那一剎那，便決定拋卻家裏的優越生活，自己甘心到華府去當一名打雜工，目的就是博得秋香一笑。

是的，一切就這麼奇妙。賈小刀深深體會到了這一點，這時也完全理解了所謂的歌星粉絲為了明星，死去活來的感受。

賈小刀覺得，小傑姐姐就是自己心中的明星。就是自己心中的偶像！

小傑姐姐的講課終於結束了，可是賈小刀卻還回不過神來。他看着小傑姐姐靜靜的下台，自己就像一個花痴。對她的崇拜之情，不能斷絕。

賈小刀心裏自己心裏怎麼了。為什麼在火車站見到小傑姐姐的時候，沒有這種感覺呢。聽了小傑姐姐的講演之後，就有了感覺了呢。

或許是因為小傑打開了自己心靈的自卑之門吧。是啊，他大學本科學位證沒有拿到，對一般人來說，是多麼絕望。在他最迷惘，最無奈到時候，是小余姐姐的講演給了他信心，打開了他心中的結！讓他從失望迷惘的沙漠中，走了出來，走進了綠洲，走進了茂密的森林……

但是，直到後來，賈小刀才明白，小姐的演講其實就是在洗腦。因為，世界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更沒有小傑姐姐所稱的那樣，成功一直都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