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蝕骨灼心 下
一聽有人我立刻坐了起來，裂手裂腳的蹦到門邊，透過貓眼就往外看，對面房間門開着，屋裏點着兩隻蠟燭，借住淡淡的燭光可以看到曾梅梅，她身體似乎比之前更虛弱了，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
這時一個人影從貓眼閃過，把我嚇了一跳，剛想開門衝出去，但下一秒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我看清楚了進去那人，蔣於涵……
他把一盆熱水放在了床頭，又轉身把門關上了。
我心裏疑惑道、沒什麼問題啊？
回頭看了看丁小燕，這丫頭正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偷笑，這才反應過來，很明顯她是閑着無聊故意戲耍老子。
“抓到兇手你打算怎麼處理啊？”
她似乎是有意想要打破沉默，於是我隨口答道：“用愛感化他唄。”
她饒有興緻的打量了我一番：“哦?是不是要對那個兇手說、做個好人吧，我愛你。呵呵～”
一想到那個兇手有可能是一個滿臉絡腮鬍的糙漢、就覺得一陣噁心，見這丫頭居然拿我取樂，心裏有些不爽。
那可別怪小太爺嘴損了……
我刻意壓低嗓音裝出一副唱戲的腔調：“哎喲喂～丁小姐，習得一身魅惑之術，小到奶油小生、大到成熟大叔、都分分拜倒在丁小姐的花柳群下～在下佩服！”
她笑了笑：“喲～謝謝啊～這狗瘋了就得亂咬人，自以為咬遍天下無敵手，可是有一天它發現自己咬着自己尾巴了，於是原地打轉、忘乎所以，把自己給轉死了。”
房間太黑，除了兩排牙齒，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雖然這是第一次與她嘴上的交鋒……
但顯然這丫頭嘴上的功夫絕對不在我之下……
我保持着自己臉上那僵硬難看的笑容、剛想回敬點什麼，她忽然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噓～有人。”
我笑了笑，像是找到了損她的突破點：“哎喲！丁小姐，狼來了的故事……”
“噓！閉嘴。”
見她的語氣似乎不像是在開玩笑，於是我趕緊又透過貓眼往外看！
對面的門還是關着，過道沒有一點光線，能看到的幾乎只是一片黑暗，但如果仔細觀察，很快就發現對面房門上貼着一個人影，從頭到腳都是黑色，彷彿與黑暗融為一體，若隱若現好似黑暗中的幽靈。
丁小燕拍了拍我的肩膀，壓低聲音問道“要不要行動”。我擺了擺手，沒有說話，如果在過道抓捕，對方隨便找個黑黢黢的角落一鑽，我倆立刻就兩眼一抹黑！
可以說在過道里兇手跑掉的幾率太大了……
這時那人像是聽到了房間裏有異動，勾着腰鑽入了一旁的黑暗，對面房門“咔”的一聲打開，蔣於涵端着水剛剛走出房門，那人立刻以閃電般的速度一溜煙的鑽入了屋內、不動聲色合上了門！
“好，我們上！！”
咔的一聲拉開門，本想像電影裏面的警察一樣衝上去瀟洒的一腳把門踹開，但我忘記了自己是個瘸子，剛剛抬起腿就一個趔趄向前摔倒！
“砰！”一聲悶響，腦門傳來火辣辣的疼，門被我直接用頭給撞開了。丁小燕一步從我身上跨過大喊道：“別動！你有權保持沉默，將來你說的所有話都會作為陳堂證供！”
我心說、這丫頭一定是港片看多了。當我抬起頭時，只見那個滿身漆黑的人正站於床頭，看身材明顯是個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牛仔褲，臉被一個黑色的口罩和一頂黑色的帽子遮得嚴嚴實實，一雙滿是怨恨的眼神直勾勾的瞪着我！
我用手把自己撐起，指着他說道：“別動，你已經跑不掉了！他媽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
話剛說到一半，一把銀色的匕首從他腰間緩緩拔出，刀刃在燭光的映射下閃着淡黃色的寒光！
“把刀放下！”
丁小燕厲聲喝斥！但明顯底氣不足，趴在地上的我很清楚地看到她的腿在發抖。
一連串的動靜，把剛剛出門不久的蔣於涵也吸引了回來：“出什麼事了？！”
可能是因為光線太暗的緣故，這死胖子居然沒有看到趴在門口的我，剛想爬起來，就被他踩了一腳，然後也像丁小燕一樣從我身上直接跨了進去。
在心裏暗罵了這個死胖子一句，這才仰起身子抓住他的褲子爬了起來。
說實話，經歷了這麼多、此時此刻眼前這個持刀的暴徒在我眼裏就像小孩子拿着玩具耀武揚威似的。於是我大罵一聲，正打算衝上去！
“別過來！！”
那人一把抓起昏睡中的曾梅梅，將匕首橫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愣住了……
發愣倒不是因為他挾持了曾梅梅，他會這樣做，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真正讓我反映如此巨大的是他剛剛吼那一聲，確切的說是他的聲音。
是他?
怎麼可能會是他？
回頭用詢問的目光看着蔣於涵，他又低下了頭，喃喃自語道：“為什麼非要殺人呢？你不要再犯錯誤了。”蔣於涵這話顯然不是說給我聽的。
對面那個挾持曾梅梅的暴徒這時也開口了：“他不死我睡不着。”
說著他摘下了黑色的口罩，露出了真面目。
寸頭、方臉，——周勇
雖然我已經知道是他了，可是當真正看到他的臉時，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先不說我與周雨婷的關係，一個有老婆有女兒的人、應該比誰都惜命啊？很難想像為什麼他會變成一個殺人瘋子？
但這些想法也只是在腦子裏一閃而過，而我現在更關心曾梅梅的安全，於是試着套近乎：“岳父大人，您這樣被雨婷看到了可不好啊。把刀放下吧……”
“我呸！”
他的眼神死死的瞪着我：“你他媽，還好意思提雨婷！你對得起她嗎？！”
聽到這話我就更加疑惑了……
蔣於涵這時候也說話了：“周勇，你是個好父親，可是你的方法錯了。你真的錯了……”
周勇唾沫橫飛的咆哮起來：“住口！反正老子也沒打算活了，死，我也要討回個公道！”
說完他將手裏的匕首指向了我。我簡直要被整瘋了，這他媽到底怎麼回事啊？自從認識那天起、他一直試圖討好我與曾梅梅，像他這樣的勢力之徒為了能活下來、別說給我當岳父了、如果形式所逼估計當孫子都願意。
雖然看他不順眼，但因為我和周雨婷的關係，我也從來沒有難為過他呀。一家人在這裏可以說是有吃有住，真不知道哪裏虧待這位爺了？
我直接問出了所想！
但他卻沒有回答我，淡淡的將目光移向了蔣於涵：“蔣醫生，謝謝你幫我隱瞞了這麼久，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還是咽不下這口氣。現在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跟這姓陳的小子來個了斷！”
我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那麼恨我，我也不管你有什麼理由。總之、有事咱們樓頂單聊，放了曾梅梅。”
他的眼珠子轉了轉、似乎在考慮我的提意：“好！蔣醫生一直因為這件事被夾在中間，正好，今天讓他做見證人。還有！那個賤人也要一起！這件事與她也有關！”
“我？”
丁小燕有些茫然，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不用怕。
“好！我們一起上樓，哼，我倒要看看、岳父大人您要耍什麼把戲……”
……
抵達樓頂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五點了，今晚的風很大、如同狼嚎，刮在人身上、有些刺骨，看來今晚註定不安寧。
呼吸着這裏冰冷的空氣，整個人冷靜了很多，然後大步朝着周勇走去。他腰杆子挺得筆直，只不過面色冷漠的很。
我的心情是複雜的，更多的是疑惑與憤怒，有一種好心餵了狗的感覺。
蔣於涵這時候走到了中間，看了看周勇又看了看我，最後把目光定格在我身上：“耀洋……”
“滾！！”
他渾身一哆嗦，眼神很是無奈，終究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
丁小燕跑了過來抓住蔣胖子的肩膀，一點點的把他拉了回去。周勇這才昂起了頭，靜靜看着我，沉默了很久，終於開口說話了：“前天晚上那一男一女是我殺的，還有之前體育館裏那個女人也是我殺的。”
“哈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狂笑了起來：“這麼說掐曾梅梅脖子的也是你了？”
他愣了一下，眼珠子轉了轉：“哦哦！對！還有曾梅梅。都是我乾的！都是我一個人乾的！”
聽到這話，一股殺意在心裏冉冉升起，怒吼道：“為什麼要傷害曾梅梅！她都變成那樣了！你以為這個地方是別人白送給我們的嗎？！白眼狼！”
他冷笑一聲：“你說得對。你為所有人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裏，你和曾梅梅都是英雄。但、拋開這些你就是個人渣！！”
最後一句他是吼出來的，我注意到了他的眼睛裏泛起了淚光。
“我本想殺了你，可是我又想了想，那樣太便宜你了！我要你看着身邊對你重要的人一個一個的消失！曾梅梅、張毅……”
說到這裏，他看了看蔣於涵，最後指着丁小燕繼續道：“還有那個賤女人！”
我咬牙，惡狠狠的盯着周勇，一字一頓的道：“那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殺！”
我喉腔間爆出了一聲怒吼，整個人跟一顆炮彈一樣沖了出去，直逼周勇！
近了……
愈發的近了……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忽然沖了出來，然後一下子就橫在了中間！
“耀洋，停下！停下！！！”
蔣於涵一邊吼着，一邊就像失心瘋一樣瘋狂的大叫：“不要啊！他可是雨婷的父親啊，你的岳父啊！”
看着他那張急得近乎扭曲的臉，我完全是下意識的停止了腳步，右腳在地上狠狠一跺，生生遏制了前沖之勢，並且整個人差點摔一跤。
我蹙眉道：“滾開，你就是一個只會唉聲嘆氣的爛好人！”
蔣於涵對我的話置若罔聞，就跟瘋了一樣瘋狂的搖頭：“耀洋，耀洋，兄弟一場，求求你了，你給胖哥說幾句話的時間，行不行？”
“蔣醫生！”
忽然，周勇一聲斷喝打斷了蔣於涵：“別說了。”
“不行，為什麼不能說，我這段時間都快瘋了！”
蔣於涵扭頭怒吼：“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得先說了！！”
看着平時少言寡語的蔣於涵這番模樣，一時間我也有些遲疑了。
這當中……難不成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隱情不成？難道我真的哪裏做錯了？
“好，我給你說話的機會！”
猶豫了一下，長長呼出一口氣，咬牙道：“再怎麼說你也救過我和曾梅梅的命，也值這幾分鐘的時間，你抓緊說！”
“幾分鐘就夠了，真的夠了！！”
蔣於涵不管周勇的不斷呵斥，忙不迭的說道：“這件事要從你被沈臘的人帶走那天說起……
其實那天晚上我和曾梅梅還有張毅，原本打算一起去救你，周雨婷當時也吵着要加入，考慮到她沒有任何經驗、被曾梅梅拒絕了。
可是我們三個人畢竟能力有限，於是去勸其他人，我們都給他們跪下了，磕頭、好話說盡、求他們和我們一起，但沒有人理我們，甚至受到了威脅，遭到了毒打。
周雨婷氣的搶了張毅的槍，就一個人往街上沖，最後引來了喪屍、把門撞開了，曾梅梅和張毅幾乎打光了所有子彈才保住了大家，但也有不少人受了傷。
曾梅梅決定讓我留下，我也知道我是這裏唯一的醫生，我心想、有張毅和她一起應該沒多大問題。
趙小玲見我留下了，於是去求曾梅梅讓張毅也留下，說孩子才一歲半不能沒有爸爸。
兩百多人個個都有一大堆留下來的理由，曾梅梅一時陷入了絕境……
但周雨婷揚言如果不去救你，她還會繼續引喪屍進來，要讓所有人不得安寧。我們當然知道她是因為關心你才這樣做，可是其他人不這麼想。曾梅梅不想看到大家互相殘殺，才最終決定要一個人去冒險。
我和張毅急於阻攔，被她打暈了……
醒過來時，她已經走了……”
……
聽到這裏，我忽然沒那麼恨蔣於涵和張毅了，畢竟曾梅梅要走的確沒人能攔得住。可是聽蔣於涵說了這麼多，我不知道這些跟周勇殺人有什麼關係。於是我道：“說了半天，也沒說到重點上！”
蔣於涵有些急了、說話有些語無倫次：“後來……”
周勇這時打斷了他：“蔣醫生，還是讓我來說吧……
你們結婚之前，我就經常勸雨婷，可是她不聽。
那天晚上我看到雨婷一個人縮在角落裏哭，而你卻寧願找臟女人、也不願意理她，聽到這些、我這個當父親的心都要碎了。當晚我就把那個臟女人掐死了……
第二天如我所願你被所有人懷疑成了殺人兇手，當時我想着只要你死了，雨婷就會忘記你。但我錯了，我沒想到那個傻丫頭居然不惜名分為你作證，那時我才知道，她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你。以前太平盛世，我就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那時我在心裏發誓，往後餘生一定要補償她。
你被沈臘的人帶走了，曾梅梅一個人去救你，一去就是三天沒有任何音訊。那三天雨婷天天哭、天天哭，我想安慰她，而她卻說、你要是死了，她也不活了。
我真的好害怕這個傻丫頭會做出什麼傻事，於是我加入了張毅與蔣醫生的隊伍，並且向雨婷發誓，就算拼了我這條老命也要把你小子活着帶回去。那是她第一次對着我笑，第一次對我說爸爸我愛你。”
說到這裏，周勇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或許老天有眼吧，你小子命不該絕活了下來。
但你似乎更關心曾梅梅，一點也不關心雨婷，更過分的是，你居然還帶回來了丁小燕這個賤女人！沒辦法，誰讓你是我女兒最愛的男人，我也只能敢怒不敢言，還像個跳樑小丑一樣對你溜須拍馬。只要雨婷能幸福，我這個當父親的遭點兒白眼又算什麼呢……”
我問道：“即便是這樣，那你為什麼還要殺人？”
周勇怒吼道：“還不是因為你和丁小燕那個賤人！
那天晚上我看見雨婷又一個人躲在屋子裏哭，我問了她才知道，原來她看見你小子跟着那個賤人進了酒吧！我當時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可是雨婷說、我要是敢傷害你，她又要和我斷絕父女關係……
這時有一男一女進來了，還罵我們是神經病、吵着他們休息了，於是我氣的把他倆掐死了！但好巧不巧，蔣醫生碰巧經過目睹了一切。
因為害怕蔣醫生會說出去，我原本想把他也殺了，但雨停不肯，於是我只好把我的難處說給蔣醫生聽，我求他不要說出去，我不想讓別人知道雨婷有個殺人犯父親。蔣醫生是個好人，當晚他答應幫我隱瞞、幫我處理屍體，我也答應他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
雨婷一直希望你能做這裏的領導者，於是我又去挑撥沈臘剩下來的那伙人和張毅發生衝突，不負我所望、你把他們全殺了，張毅也走了……
可是慢慢的我才發現，只要有曾梅梅在，你永遠也不會關心雨婷。於是我想方設法在曾梅梅昏睡時去刺激她，最好她永遠不要醒過來。我打算把她掐死，但又被蔣醫生髮現了……
後來你也注意到了這件事，也詢問了我……
白天我本想去找你自首算了，結果發現你又去找那個賤人了！為了不讓雨婷傷心，我沒有告訴她，我也不敢告訴她……或許只有殺了曾梅梅，你才會關心雨婷吧？
然後就被你們發現了，好了，我說完了……”
……
我搖了搖頭，苦笑着。
周勇啊周勇，你真的誤會我了！
可我又能說什麼呢？不經意被我傷害過的人還少嗎？周勇說的對，對於感情我不是個好丈夫……
因為如今這個世道、人命才是第一位。
曾梅梅倒下了，我必須把她沒做完的事做完，既然選擇了做末世里的好人，那就必須要承受顧大家、舍小家的辛酸與痛苦……
或許像我這種人根本不配擁有愛情……
周勇他是壞人嗎？他不是壞人……
他不像我這樣一生孑然，他有家庭，所以只能顧小家、舍大家……
於私、他是個好父親，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女兒，但、於理，殺人、就是殺人，這裏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查兇手，我必須給他們一個交代。或許這就是領導者的無奈吧……
我裝出憤怒的表情，咬牙道：“殺人就是殺人！若今晚不抓住你，我有何顏面面對這裏兩百多人！只要你肯承認錯誤，我就當你自首。”
周勇昂首，大聲說道：“老子沒有錯！錯就錯在殺的是別人、不是你！”
“好！好！好！”
喊完，我大吼一聲，又一次朝周勇沖了過去，這一次，周勇也動了，抄起匕首朝我殺了過來！
“為什麼又打起來了！！！”
蔣胖子怒吼：“不是已經說清楚了嗎，為什麼還要你死我活，這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