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不速之客
先是到顧知州府上拜謝師恩、聆聽教誨,然後去往關係不錯的新科進士家裏送禮賀喜,最後是擇吉日設宴答謝曾經過來賀喜的那些賓客。
如此忙忙碌碌了七八天時間,明家人和喻家人就坐上騾車回了自己的老家福興縣。
明家和喻家原本都是災荒年間逃難過來的,所以在福興縣五里屯的明家祖墳,埋着的輩分最大的明家人也就只是明老爺子的祖父和叔祖。
明老爺子的那位叔祖在逃荒期間沒少吃苦,身子骨兒一直都不大好,在哥哥嫂子的精心照料之下也只不過才堪堪活到十八歲。
原本明老爺子的祖父還想着把自己的兒子過一個到弟弟名下,卻不料他們老兩口兒這一輩子居然就只生了明老爺子的爹這一個兒子。
最讓他們無奈的是,明老爺子的爹居然也只生了明老爺子這麼一個兒子。
所以一直到與世長辭,明老爺子的爺爺也沒能把自己弟弟的香火問題給解決了。
好在以明老爺子為首的明家兒孫,每次來祭奠都會連着明老爺子的這位叔祖一起祭奠,倒也不至於讓他老人家九泉之下孤苦無依。
至於喻嘉言,他雖然已經把自己親娘的墳給從五里屯的喻家墳地里遷了出來,但是他也依然需要回去五里屯祭祀先祖。
於是他和明月就也帶着家裏的三個孩子一起回了五里屯的喻家小院兒。
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喻守德居然在他們趕回五里屯的第二天就也風.塵僕僕的從府城趕來回來。
不過他這次倒是學聰明了,不僅沒有帶着劉氏以及劉氏生的幾個孩子,而且還學會了趁着天色昏暗的時候偷溜進村。
當然,他並不是害怕喻嘉言難做,而是他自己丟不起那個人。
雖然一開始他選擇了停妻再娶,在喻嘉言有出息之前的那些年也從來不曾為自己當初的選擇而後悔,但是這卻並不代表他就真的不知道自己的這個行為有多麼離經叛道。
不說律法上他是絕對的理虧,就是在五里屯,在這個世上的絕大多數樸實農戶的眼睛裏,喻守德的這種行為也絕對是要被人鄙夷唾棄、被罵上一句“喪了良心”的。
這也是為什麼喻守德會拒絕劉氏母子同來,會覺得自己沒臉再見五里屯的這些鄉親。
如果不是喻嘉言中了進士,即將外放做官,喻守德想要跟着喻嘉言到他任上去做老太爺,他是決計不會再踏進五里屯這個生他養他一場的小村子的。
他的突然出現,並不是因為他耐得住性子,不想在府城鬧出事端,而是因為他前段時間恰好不在府城。
等到他從鄉下趕回自己家裏,又從劉氏母子那裏聽說了明家“一門三傑”造成的轟動,以及明家的姑爺喻嘉言也同時中了進士的這件事兒時,明月和喻嘉言都已經坐上了返回福興縣五里屯的騾車。
劉氏母子急得彷彿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但是他們卻不敢撇下喻守德,自己去找喻嘉言。
好不容易盼回了去鄉下查看田地情形的喻守德,劉氏母子忙就攛掇着喻守德去找喻嘉言。
喻守德乍一聽聞,好半天都沒能回過神來,最後還是越說越離譜、越說越高聲的劉氏等人讓他清醒過來。
出乎劉氏母子預料的是,喻守德這次居然鐵了心要撇開他們,獨自返回五里屯。
劉氏當然不會同意喻守德的這番打算,在她心裏,喻守德待她早已大不如前,她害怕喻守德會為了跟着當官兒的兒子享福而撇下他們母子幾人。
她如今可是一位已經不再年輕貌美,甚至都已經有了孫子孫女的半老徐娘,喻守德要是撇下她,自己跟着喻嘉言那小兔崽子去享清福,那她豈不是要人財兩空,啥也沒辦法攥在手裏?
只要一想到自己老了老了,居然間接輸給了當年的手下敗將,劉氏的心就彷彿是有人在拿刀子一下一下的剜。
她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控訴着喻守德,她和喻守德的幾個兒子也怕自家老子扔下自己,畢竟他們所有人捆在一塊兒,都還比不上人家喻嘉言有出息。
他們不想着如何上進,反倒每天就只把自己的眼睛牢牢盯在喻守德身上,眼巴眼望的盼着他能提攜自己。
問題是,喻守德他根本有心無力。
他難道會不想自己和劉氏生的幾個孩子有出息?
他難道願意喻嘉言越過越好,用實際行動頻頻嘲笑他的有眼無珠?
他難道願意次次厚着臉皮湊過去,然後又被人不留情面的趕回來?
可是這世上的事情,又有哪件會以他喻守德的意志為轉移?
他願意還是不願意,除了他自己根本就沒人在意。
已經被生活磋磨的再也沒了當初那股心氣兒的喻守德長嘆一聲,伸手撥開了扯着他衣襟哭鬧不休的劉氏。
說實在的,劉氏已經不年輕了,雖然四十多歲的婦人還遠遠稱不上一個老字,可劉氏卻也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光憑一張流着淚的臉就讓喻守德對她不斷讓步了。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梨花帶雨”的那個畫面着實有些辣眼睛,喻守德根本沒辦法對着她的那張老臉生出任何綺思和遐想。
自然的,他對劉氏的忍耐就也有了限度。
“好了,都別鬧了。”喻守德在自己兒女們對面的椅子上落座,“你們不就是擔心我會跟着那小子去當官老爺嘛,我不妨跟你們交個實底兒,那是不可能的。”
劉氏母子鬆了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着急起來,劉氏不由分說扯住了喻守德的袖子,“當家的,難道他還能不孝是咋的?你可是他親爹!”
喻守德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劉氏的美好幻想,“我說你是得了健忘症嗎?你是不是忘記了自己還有把柄攥在別人手裏?”
劉氏臉一白。
她怎麼可能會忘記?之前他們幾乎次次都是無功而返,原因可不就是她和喻守德的這樁名不正言不順的婚事嘛!
可是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她都已經跟喻守德一起過了大半輩子了,她總不可能這個時候選擇跟喻守德一拍兩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