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無私的愛

雨越來越大，巨雷響起，一道道閃電劃過天際，彷彿要把天空撕開一個口子。

小泉子村的周圍都是山，雨水不能在第一時間溜出去，就這麼一會，積水已經到了腿彎。

喬曦一直都害怕打雷，可她現在彷彿把一切都遺忘了，腦子只有那幾家貧困戶的房子，一次次瘋狂的邁起雙腿往前奔跑。

全村房子裏最差的數張瘸子一家，最外面半人高的土牆已經被雨水淋倒了，裏面的房子更是多處漏雨，地上放着幾個小碗，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裏面，很快就水滿了，流的到處都是。

張瘸子老媽媽在炕上緊緊摟着五歲的囡囡，風聲嘶吼着吹響窗戶，外面的天更是雷聲滾滾，囡囡已經嚇哭了，縮在被子裏用力抱緊自己的奶奶。

她的嘴唇都在哆嗦，聲音小的可憐，大眼睛裏噙滿了眼淚，“奶奶，囡囡害怕。”

老媽媽倚靠在炕頭，粗糙的手掌輕輕拍着囡囡的後背，“囡囡，不怕，有奶奶在陪着你。”

她的聲音很小，蒼老的眼睛有氣無力的半抬着，偶爾閃動一下，裏面露出了深深地悲傷。

頭頂的布蓬不時有雨水滴下來，被子被淋濕了，可她沒有力氣再去活動一下身子。剛才起來去地上放碗接雨水，虛弱的身子被冷風一吹，就感覺到了不舒服。現在雖然蓋着被子，但還是冷的直哆嗦。

囡囡的腦袋從被子裏鑽了出來，猶豫的把手放到了奶奶的額頭，眼睛眨了眨，“奶奶，你的頭好燙。”

“奶奶沒事，囡囡快去睡覺，睡著了就什麼也不怕了。”老媽媽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喘了幾口氣，嘴唇輕輕蠕動。

外面的雷聲依然響個不停，囡囡卻不哭了，小小的身子從被子裏全都爬了出來，用自己的額頭貼在了奶奶的額頭。

奶奶發燒了。

囡囡緊張了起來，稚嫩的聲音喊了奶奶好幾聲。

老媽媽低低的嗯了幾聲，再沒力氣把眼睛抬起來。

囡囡在老媽媽的身邊呆了好久，小額頭皺緊着，彷彿在想着世界上最難得事情。

她把被子努力都拖在老媽媽的身上，小心翼翼的爬下了炕頭，在抽屜里翻找了好一會，找不到感冒藥，她急的眼淚都下來了。

她猶豫的出了裏屋，看着院子外面噼里啪啦下着的大雨，害怕的咽了口唾沫。

但在下一刻，她還是義無反顧的沖了出去。

“奶奶，你等着我，囡囡給你去鄰居張叔叔家借點感冒藥。”

院子裏的水已經到了囡囡的腿根，凍得全身都哆嗦，天上的雷更是讓她害怕。捂着耳朵一邊哭着，一邊往外跑出去。

打開了房門，外面的積水更深，一腳沒踩住，一頭栽倒了過去，瞬間被積水給淹沒了。

眼看着就要被水給沖了出去，一個身影驚恐地衝過來，彎腰把渾身濕透的囡囡抓了出來，用力地抱在懷裏。

“囡囡，下雨天你這是幹什麼？還要不要命了？”喬曦把手電往囡囡身上掃了一下，生氣的喊道。

囡囡眨了眨眼睛，看清是喬曦，哇的一聲哭了，“姐姐，快去救救奶奶，奶奶發燒了，囡囡找不到感冒藥。”

喬曦的淚頓時下來了，五歲的囡囡有着和她年齡不匹配的懂事，看起來那樣的讓人心疼。

她和錢喜鳳來的第一家就是囡囡家，兩個人在衚衕的時候分了工，錢喜鳳去敲張家老三的門，做做工作，讓他們家安置囡囡和她奶奶。

喬曦先是朝這裏奔了過來，接着就看到了囡囡落水的那一幕，她抱着囡囡沖回到了裏屋，炕上的老媽媽已經陷入到了昏迷中，喬曦用力掐了幾下她的人中，才幽幽醒了過來。

“喬書記……”只是說了幾個字，就是一陣咳嗽。

“大娘，您先別說話，家裏漏成了這個樣子，我先把你安置到鄰居家。”她把老媽媽一點點挪到了炕邊，隨後把身上的雨衣脫了下來，給老媽媽穿好在身上，在她身前半彎下身子，“大娘，我背您。”

老媽媽滾燙的眼淚流了下來，有些哽咽的囁嚅，“孩子，你把雨衣給了我，你會被淋感冒的。”

在這一刻，喬曦在她的眼裏是一個女孩子，不是高高在上的駐村第一書記。

“沒幾步遠，我年輕一點事也沒有。”喬曦再次說了一聲，老媽媽才趴到了她的肩膀。她用力咬牙，反手緊緊抱住老媽媽的雙腿，叮囑道：“大娘，你抱緊我的脖子，千萬別撒手。”

老媽媽緊緊貼在喬曦的背上，任由她把她背出了屋子。

“囡囡哪裏也不要去，在家裏等着我，我很快就會回來。”喬曦扭頭朝着囡囡喊了一聲。

囡囡乖巧的坐到了小板凳上，小手放到膝蓋上，老老實實的點頭。

喬曦冒着雨衝出了外面的房門，汗水和雨水在身上不斷地流淌，腳下的路坑坑窪窪，因為雨水已經沒過了膝蓋，只能小小翼翼往前摸索着走去。

前面就是張老三的家，他前段時間來給喬曦要危房改造的名額，因為被喬曦給拒絕了，心裏一直有氣。要是喬曦來敲他家的門，他定然不會給開，可來的是錢喜鳳，也把要安置張瘸子老媽媽的事情告訴了他。

他打着雨傘站在門裏，看着喬曦背着老媽媽過來，急忙把雨傘撐了過去，在前面一聲不吭的領路，一直領到他們的側卧里。

張老三的媳婦和錢喜鳳正在裏面收拾炕上的被子，喬曦把老媽媽放到炕上，把她身上的雨衣拿下來趕緊給她蓋上了被子，對錢喜鳳又趕緊補充道：“張大娘應該是發燒了，找點葯給他吃下。”

說完這句話，她披上雨衣，就朝着門外再次跑了出去。

張老三氣的直跺腳，剛才肚子裏醞釀了一堆挖苦的話，可沒給他時間，喬曦就跑了。

喬曦重新回到了張瘸子的家裏，囡囡乖乖的坐在小凳子上等着她，因為之前栽進了水裏，渾身都在哆嗦，牙齒咯吱咯吱的在打架。

喬曦趕緊去裏屋找到了一個小被子，裹到了身上，解開雨衣，把囡囡抱在懷裏，再次跑出了房外。

她回到了張老三的家裏，把囡囡也交給了張老三的媳婦，簡單詢問了一下張瘸子老媽媽的情況。

“已經吃了退燒藥，等出一身汗就好了。”錢喜鳳回道。

喬曦點了點頭，果斷道：“錢大姐，我們去其他家裏。”

張老三正在外面灶台燒火，打算把炕燒熱，給張瘸子的老媽媽發發汗。看見喬曦從屋子裏出來，趕緊站起身，他不挖苦她幾句，心裏不得勁，可還沒等着張口，喬曦已經急匆匆的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喬曦到了院子，忽然又頓住了腳步，轉過身朝着張老三喊道：“張大哥，我代表小泉子村委謝謝你。”

說完，她在雨幕中深深彎下腰……

下一刻，她豁然轉身，冒着雨跑去了其他的困難戶家裏。

天上的雨沒有要停的意思，她和錢喜鳳一直都是分工，她去把困難戶從房子裏轉移出來，錢喜鳳先去附近找能安置的家庭。如果有兒女或者親戚在附近，就讓他們趕過來搭把手。

大多數的困難戶都是老弱病殘，喬曦擔心他們會在路上摔倒，一次次彎下身子，一次次的背起……

不寬的肩膀承載的是他人的希望，是對生命的敬畏。

她不再是媽媽嬌滴滴的女兒，是一名黨員，是小泉子村的駐村幹部。

兩個多小時的轉移，她已經有些虛脫，身上的汗水根本就沒有停止過，在去往最後一家困難戶的時候，一跤摔進了齊膝的雨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