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開正好

今天是桃月的第九天。

所謂桃月桃月，正是桃花開放的好月份。春輝之下，花開正好。

“你摘這麼多桃花幹什麼？我記得阿離姑娘喜歡的不是桃花啊！而且人家花兒剛開你就給摘了，多可惜啊！

正所謂凡花一年只開得一度，四時中只佔得一時，一時中又只佔得數日。他熬過了三時的冷淡，才討得這數日的風光。你竟然這樣就摘了他……”

“你廢話真多！誰給你說我摘花是要送給誰的？”

“難不成你要釀你那桃花酒？可是桃花酒不是等桃花落了，然後撿回去洗晾好了再釀酒嗎？什麼時候要摘這初開的桃花了？”

“我摘什麼時候的桃花釀酒也要你管？”

“關鍵這桃花初生，如人之孩童，你現在就摘了，與人之童夭何異？你說慘不慘？”

對方並沒有回答。

“誒？我問你覺得慘不慘啊？”問話之人倒是不屈不撓，還特地繞到摘花之人的面前，再次詢問。

“我說？要我說，你真的是廢話太多了！”

說罷白衣紅緞的少年手臂微動，寒劍已出，直指對方心門！

“哎呀，不讓說就不讓說唄，這是幹什麼？動不動就拔劍，粗魯！哪個姑娘敢跟你哦……”

劉備說完，就拿起自己擱在石頭上曬太陽的帽子，把槍往腋下一夾，瀟洒地離開了。

今日份調戲李白，結束。

“等等，我還要再說一句——大詩仙李白啊！其實論起劍跟槍，你打不打得過我還兩說哦！我這個槍跟韓信他們那個槍不一樣，我這個是射子彈的槍！”

劉備已經走出二十多米遠，但是還是放大嗓門頭也不回地對李白說著話。

李白對他說的話嗤之以鼻。哼，就是因為你那個是射子彈的槍，才不屑於跟你玩。

隨後，只見白衣身形一閃，影動花落，青蓮劍所過之處，落英繽紛。

“哼，這不就成了落花了么！”

待到一套劍式結束，李白就勢在這桃花鋪就的地毯上躺了下來。拔開隨身攜帶的酒壺塞子，喝一口便吟唱道：“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過了半晌，李白已經睡着在這春草初生、落花雜之的大地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而聽得一女子站在桃花樹下定定地說了句：“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那是落花時節傷感花落的！”李白被打擾醒了，很顯然有些不高興。

“這可不就是一地的落花么？”

“嗯……但是是我打落的。”

“沒想到你樣貌是翩翩公子，手段竟如此殘忍！”

嗯？打個花怎麼了？怎麼一個兩個都要管！重點是，這桃花是他李白自己種的，還沒個處置權嗎？

“姑娘，我見你柔情似水，沒想到說出與那愛玩鳥的粗人一樣俗情的話來。”

“你個打花的粗人倒說起別人粗俗來了！”

“我不與你爭口舌。”

這姑娘長得文文靜靜的，火氣真大。果然人不可貌相。

說罷，李白拿着喝完的酒壺開始慢慢拾起了地上散落的桃花。

甄姬一看眼前此人輕拾花朵的舉動，恍惚間又覺得他不是那打花傷花的粗人，是那惜花愛花的有情人。

於是她就這樣靜靜地盯着他拾撿花瓣的一舉一動。

等到李白拾掇完這一地的落花，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分了。

提劍攜壺正欲離開，轉頭卻見這表面上柔情似水的女子還站在這裏，只是已經出神。

“只怕我今天打落這桃花，勾起了她的傷心往事吧……”李白內心暗自思忖，嘆了一聲還是勸道：“姑娘，我打這桃花，不是玩鬧的，是為了釀酒的。我喜歡用初生的桃花釀酒，自稱為‘初生酒’。

每嘗初生酒，便覺初生始。

說白了，借酒澆愁的一個名頭而已。今日若是傷到姑娘的心情了，在下賠禮了。還望姑娘不要再在這站着了，春夜涼。”

這可能是李白一次性對一個陌生人說的最多的話了，還破天荒的解釋了前因後果。

要是劉備還在這裏，肯定八卦之心頓起，非要追問出個所以然來。

然而甄姬依舊眼含秋水，目視遠方，心早已不知飄落在了哪一片傷情的花瓣上。

李白無奈，長嘆一聲：“先愛上的那個人，是輸家。”

隨即轉身離去。

之前的句句，甄姬都沒有聽進耳朵，唯有這句“先愛上的那個人，是輸家”，卻聲聲入耳，字字傳音。

…………

這春三月的夜，也不知是人的心涼，還是真的天氣涼，讓甄姬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此時的她，也不知自己在這一動不動地站了多久。

“回去吧，多想無益。”

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只是這聲音竟是從甄姬身後的大榆樹上傳來的。

甄姬聞聲，驚訝回頭，只見李白好整以暇地躺在那榆樹的樹榦上，拿着酒壺喝着酒，另一隻手還把玩着他的青蓮劍，一派逍遙公子的模樣。

甄姬沒有與他搭話的意思，頓了一下，只逕自默默地遠去了。

待到甄姬曼妙搖曳的身姿消失在黑夜的邊緣，待到黑夜中再無他人的身形，李白才又舉着酒壺，緩緩開口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聲音中彷彿充滿了無限的寂寥。

李白不是不愛說話，也不是不喜與人交流，只是這世間人有千千萬，可與話心者，無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