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校驗
“姑娘,奴婢省得了。”吹笙猶豫了下,隨即道。
“嗯,那去吧。”姜衡若拍拍她的肩,走到原來的位子上,遠遠的,看向已經開始比試的台上。
姜衡身邊的男子膚色略黑,一身寶藍錦衣。
為了圖方便,她當時寫到比試這裏時就把葉雲南寫的是挨在姜衡身邊的,這倒方便如今的她認人了。
這一組抽到的“詩”,十名男子,不巧皆是在家中不學無術的,倒是叫有兩把刷子的葉雲南撿了便宜,得了個一甲,為後頭朱序晏將其弄進善文館有了理由。
男子似有所感,一抬頭便撞上一雙眸子,隔得遠遠的,都能感受到其中飽含的譏諷。
對不住了,葉雲南。就先讓施苒好好陪你玩玩,蘇纖雲就別惦記了。
這樣,還能活得久些。
待吹笙回來,台上的比試已經結束了,那邊先前女子組的比試結果剛好出來。
今日姜衡若未曾出醜,讓等着看戲的眾人有些無趣,卻也不在意,討論幾句就翻了篇。
梁安卻是有些緊張,不時往拿着畫卷的校驗官看去。而台上也不知為何,幾位校驗官似乎有些爭執。
莫約一盞茶的功夫,台上的幾位校驗官才達成一致,由領頭的校驗官吩咐人走到高台中央宣佈結果。
在“畫”之前的書一項中,一甲是季絛府中的庶女,二三甲分別是刑部尚書府上的姊妹花。
“畫”這一項中,爭執最大。不過不出所料,秦酥兒拔得頭籌,二甲也花落季絛手中。本來這一組除了這兩人,其他人的水平排開姜衡若外都差不多,按平日的情況來看,這三甲不出意外就是梁安了。
自認猜到結果,眾人紛紛將視線移開跟旁邊人說著小話。
意料之中的事,秦酥兒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神色淡淡的上台領了校驗的花柬和禮盒下台交給丫鬟,就回到位子上坐下。
對於這種殊榮,旁人得到許是錦上添花的好事,對於秦酥兒來說卻不屑一顧,本身優秀的人是無須用這些外物證明自己的。
秦酥兒的冷淡的態度,即便是早已習慣,依舊招來不少女子的嫉妒。
勛貴家的女兒,自是出生起便高人一等的,可本身的才華和美貌,就能將她們分出好幾個等級。
單秦酥兒而言,她正是因為有足夠的底氣與等級資本,才不屑這些東西。
而她不屑一顧的東西恰恰是得不到的姑娘們心目中渴望已久的。
宣讀結果的校驗官在台上高聲說道:“畫類三甲——姜衡若——”
姜衡若?三甲?
如同巨石扔進平靜的水面,乍時掀起波濤。所有人都喧嘩起來,梁安臉色鐵青,抑制不住的氣惱。
“會不會是把梁安的同姜衡若的弄混了?不然怎麼可能。”
“一個兩字一個三字,校驗官再是老眼昏花也不至於認不了字吧!”
女子席議論紛紛,男子席那邊也是一片嘩然。
“怎麼回事?居然是姜衡若!你看掐我一下。”駱京槐“蹭”地站起來看向身邊人“看看是不是我在做夢?”
聽他這麼說,身邊人十分給面子地掐了他一爪子。
感覺到疼,駱京槐“嗷嗷”地叫了幾聲,扭頭怒視下手之人——梁晏!
身着慘綠色錦袍的白面男子睜着一雙多情而不自知的桃花眼認真而又無辜的望着他。
他知梁安是個死心眼,不料這傢伙連他誇大的話都聽不明白,真上手可勁掐了他一爪子!
當下氣得瞪他一眼,偏過頭去不理人了。
書獃子,遲早讀書讀成傻子!
駱京槐在心裏毫不留情的罵道。
如駱京槐一樣想法的自然不止他一個,尤其是跟姜衡若同窗的少年們,紛紛驚訝的不敢相信。
葉竹宣挑眉,看向席上的紫衣少女。
小姑娘得了三甲,眉開眼笑的,一雙眸子亮晶晶的,燦若繁星。
沒有獎品竟也值得她這樣歡喜。
議論好在繼續,校驗官已經將畫卷展開給眾人觀看,以示公平。
秦酥兒畫的是一林頂着風雪傲然挺立綻放的紅梅,不論是意境還是畫風皆是精品。
季絛則畫的是滿樹海棠,顏色濃淡適中,由綠葉襯得嬌艷動人。
細細瞧着,竟也只比秦酥兒的梅林差了一絲意境。
很快的,便到了梁安那幅畫。梁安壓着滿心怒火,站在幾個好友之間,輕咬嘴唇,面上勉強維持着笑意。
放在往常,這時她定是掛着溫和的笑容安慰出盡洋相的姜衡若,受盡眾人的誇讚。可如今這幅連三甲都未擠進的的畫,讓她覺得周圍人的目光都充滿了嘲笑譏諷。
梁安畫的是牡丹。綠綠的葉子上長出了青色的花苞,有的露出了一點點淡淡的粉色,有的已經完全綻放,粉色的花瓣層層疊疊的簇擁在一起,纖美柔軟的花瓣上還有幾顆晶瑩剔透的露珠掛在上面,十分艷麗嬌媚。
雖比不得秦酥兒的梅林和季絛的海棠圖,卻也是獨具一格。
“畫的這般好,竟連三甲都未得到,那姜衡若是畫的有多好?”梁安身邊的女子叫道“真是弄不明白了。”
在場的眾人也不得其解,梁安的畫功時好時壞,這幅畫顯然是超出了她平日裏的畫作,怎麼就被啥都一竅不通的姜衡若給擠下去了呢?
任書含看着梁安忍而不發的樣子,有些幸災樂禍。雖然她也看不慣姜衡若,但是她更看不上當面一套背地裏一套的梁安。
左右這場比試與她無關,她樂得看熱鬧。
旁邊的小童上前將方才不慎落下的畫卷打開,議論聲戛然而止。
畫紙很大,最先刺激着眾人視線的便是大片大片的紫色。
仔細湊近一看,印入眼帘的便是一幅盛放的藍花楹。
樹形兒婆娑高雅頂着如煙如霧般紫瑩瑩的花。
樹的兩旁下有一條熱鬧非凡的街道,滿樹的紫色小花似隨風迴旋而下將地下鋪成了一張紫色的地毯。
幾個稚童或立或蹲着搶着拾起那些藍紫色的小絨花。
畫的旁邊還題了兩句詞“相思持守花千樹,失意離將淚一泓”
藍花楹話語蘊含著在絕望中等待愛情。
這幅畫是姜衡若送給原文中姜衡若的,她對沈公瑾的感情與這一樹盈盈盛放的藍花楹花語一般。
藍花楹在燕晉城叫紫雲木,是一樹千金的存在,京中還未曾見過誰家院子有栽種的。
蘇纖雲的目光在畫上來回看了幾遍,暗嘆可惜。這畫功差了太多,否則這意境放在秦酥兒的梅林中也是難分勝負的。
梁安看着畫,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這一場,她心底清楚,她的牡丹圖再無可能翻盤了。
她的畫功自是比姜衡若勝出不少,可姜衡若這幅畫卷勝在了借花述情。
其中意境哪裏是她稍勝一些的畫功比得上的?
難怪方才校驗官之間爭執不休,遲遲不肯定下結果。怕也是沒料到這麼一幅意境十足的畫卷會出自姜衡若之手吧。
也是在畫功略勝一籌的梁安跟充滿意境的姜衡若之間糾結。
梁安身旁的女孩嫉妒地看了姜衡若一眼,悄悄從人群中退出來招了丫鬟俯身交待了幾句,就見那丫鬟提起裙擺往台上主校驗官的方向走去。
不知那丫鬟跟主校驗官說了些什麼,那丫鬟下台後,只見那名校驗官板著臉吩咐小童將畫卷收到台上展開,對着姜衡若冷着嗓音道:“學子姜衡若,你上台來,且同諸位講講你為何會畫這樣一幅畫。”
尚書堂例來沒有讓學生講述考核項目感悟的,這是有史以來頭一次。
主校驗官話音剛落,底下一片寂靜,一個兩個好奇疑惑懷疑的目光投向穩穩坐在椅子上的姜衡若。
主校驗官都懷疑這幅畫不是她自己創作的,他們自然也是秉着懷疑態度的。
吩咐丫鬟去找主校驗官的女孩低笑一聲,熱絡地挽着梁安的手低聲道:“好了,這下可要暴露了,三甲准還是你的。”
梁安垂着頭,沒搭理她。身邊人什麼樣她一清二楚,她能這麼說,就說明主校驗官突然要求姜衡若說創作感悟這事脫不了干係。
“梁晏,你說這畫真不是姜衡若畫的嗎?”消氣的駱京槐拉着梁晏使勁往台上瞧,嘴裏還不停歇“這可是咱們親眼看着她一筆畫出來的啊。”
“單看畫技着實算得上基礎,畫作可抄襲模仿,畫中意境也可有人提前指點。”
梁晏看着緩步走上台的紫衣少女,頓了片刻才道“不過,我並不認為她抄襲了旁人,模仿的再像也會因為人的心境不同而有紕漏,而她沒有。”
駱京槐聞言很有些糾結,轉念一想,以姜衡若的性子,雖說暴躁又狂妄任性,卻一向有一說一,就是揍庶妹、欺表姐、扒人褲子這種臭名昭著的事都光明正大,斷然是不屑搞這種手段的。
回到女子席上的蘇纖雲自顧自地倒了杯茶抿了幾口,心思彷彿不在這出疑似抄襲舞弊上面。
任書含跟着坐在她旁邊,喝了一口茶后看了眼台上的姜衡若,問道“纖雲,你覺得如何?姜衡若真的舞弊了么。”
“且看看吧。”姜衡若的變化很大,不過再怎麼變,她骨子裏的驕傲都不會允許她自己舞弊。
台上,姜衡若安靜地輕聲撫着展開的畫卷。
得到三甲是意外之喜,得到三甲后的猜忌懷疑是意料之中,因此她未覺得委屈。
“之所以作這幅畫,不過是祭奠一段不該有的情愫。”
此話一出,台下一片詫異。
姜衡若痴迷沈公瑾早已不是什麼秘密,期間的瘋狂令許多人不恥的同時又讓一些閨閣女子心生艷羨,羨慕她有勇氣對心儀的男子表露心跡。
這對男子來說就是赤裸裸的鄙視外加厭惡了,無理的一味糾纏除了給對方帶來麻煩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因這姜衡若不論在女子間還是男子中都沒有人願意接近的。
現下聽她這麼說,都猜測她是不是終於意識到,沈公瑾就是天上的星辰,不是她這種人能摘的了。
給收藏小夥伴的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