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投羅網(下)
()希望常常是遙不可及的。它像一盞難以縮短距離的路燈,人們能夠看到它在黑暗中掙扎的光芒,但僅僅是光芒,它的燈泡永遠比食堂葷菜里的肉絲更神秘。
所以當青年和關眠準備起身下線的時候,紅髮戰士出現了,帶着一批氣勢洶洶的幫手和大老遠就能聞見的怒火燃燒聲。
“別緊張,你現在是工作模式,他們傷不了你的。”青年努力地吞咽着口水。
關眠看了他眼他額頭的冷汗,“好。我們都冷靜一點。”
一行人越走越近。紅髮戰士走在最前面,肩膀上扛着一把斧柄一米長的斧頭,張揚得像個剛中了頭獎的暴發戶。“嘿!沒想到你們居然有種留在這裏
青年深吸了口氣,道:“有事好商量。”
“現在想要商量了嗎?”紅髮戰士露出得逞的笑,“我們繼續談談剛才的生意。”
青年道:“你說一金三十個……”
“不!”紅髮戰士粗暴地打斷他,“你聽錯了。是一金四十個。”
青年臉色一變,“你這是敲詐!”
紅髮戰士面色冷下來,“你可以選擇拒絕。”話是這樣說,但關眠和青年都很清楚拒絕的後果。
“雄霸。別太過分。”他身後一個穿着飄逸法師袍的金髮女子淡淡開口。
叫雄霸的紅髮戰士收斂囂張,用近乎諂媚的口氣道:“知道了。水藍姐。”他瞪着青年,“快點。水藍姐是星辰公會的分會長,很忙的。沒空在這裏瞎墨跡。”
青年剛開始還對他們有點忌憚,但現在已經被完全激怒,豁出去了,冷着臉道:“沒人求你們留下來。”
雄霸橫眉豎目,“你說什麼?!”
水藍姐皺眉道:“你不是說已經談好了嗎?”
雄霸耳根一紅,道:“本來是談好的,是他們臨時……”
“本來談好?”關眠泰然自若地插|進來,“為什麼我的記憶告訴我,你在商談開始之前,就嗖得一下去競爭出獄名額了?”
“噗。”水藍姐旁邊有幾個女孩子忍不住笑出來。
雄霸惱羞成怒道:“簡單說你們干不幹!星月公會是夢大陸第一大公會,你們自己想清楚。”
青年和關眠沒說話。
水藍姐走了過來,輕輕推開雄霸,對青年和關眠道:“做下自我介紹,我是水藍木偶,星月公會馬塞分會的分會長。洛卡斯嘉山是全遊戲最大的礦山,公會正準備組織一支專門採礦的隊伍,如果你們願意,我可以收你們入會。”
關眠面無表情。他對遊戲不熟,所以對遊戲第一公會一點概念也沒有。
青年不知道做什麼表情。他也曾沉醉於遊戲,所以對遊戲第一公會的意義非常清楚。但這份邀請來得太晚了,如果在他學生時期受到這樣的邀請他會欣喜若狂,現在只會哭笑不得。因為比起加入第一公會,他更想加入富人圈。
水藍木偶看他們沒說話,以為條件不夠吸引人,又道:“當然。你們還是能夠有私人時間的,公會也會組織隊伍帶你們練級。加入公會之後,你們可以隨意使用公會庫存。”
雄霸不服氣道:“水藍姐,幹嘛對兩個廢柴這麼好?”
水藍木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只要加入公會,我們就是朋友。”
關眠道:“如果不加入呢?”
雄霸和其他人都吃了一驚。
水藍木偶盯着他,一字一頓道:“對條件不滿意?”
關眠想說自己對採礦沒有興趣,但是顧及青年,轉頭看他。
青年嘆氣道:“我只是想賺幾個錢,對加入公會和練級都沒有興趣。”
雄霸抓着斧柄,將斧頭重重地敲在地上,摩拳擦掌道:“敬酒不喝喝罰酒,來,單挑!”他話音剛落,人就嗖得一下又不見了。
水藍木偶:“……”她若無其事地放下原本準備制止他繼續說的手。
一個黑頭髮的法師女孩笑道:“怪不得他進遊戲快半個月了,還是只有二十幾級,原來大多數時間都去蹲牢房了。”
青年乾咳一聲道:“是的。他上次也是這麼,這麼……”他詞窮地看向關眠。
關眠淡定接下去道:“來去匆匆。”
女孩迅速扭頭。
水藍木偶道:“如果你們不想加入,我也不會勉強。但是我需要你們的一個保證,保證不會賣礦給帝耀公會。”
這倒無所謂,反正他只將礦石賣給系統商行,青年正要答應,卻被關眠截斷,“這不公平。”
水藍木偶目光森然。
關眠道:“這不符合市場自由競價規則。”
水藍木偶道:“帝耀公會並沒有決定大力發展採礦,我只是防患於未然。你這麼快拒絕對自己並沒有好處。”
“目前是。”關眠道,“但是我必須規劃未來。”
“規劃未來?你這人真搞笑!”黑髮法師女孩捧腹大笑道,“采個礦還要規劃未來。你要不要再請個高級數據分析師幫你分析一下發展前景?”
青年怕兩人鬧僵,忙出來打圓場道:“我答應。”
水藍木偶盯着關眠。
青年道:“他,他不做採礦生意。他只是在這裏陪我。”
“陪你?”黑髮法師女孩詭異地來回看着他們。
水藍木偶點點頭道:“希望你能遵守承諾。”
“放心。”青年伸出手。
水藍木偶看也不看地轉身就走。
黑髮法師女孩沖關眠做了個鬼臉,才跟上水藍木偶。
看着一群人緩緩離去,青年鬆了口氣,道:“真沒想到一大把年紀還要和一群小孩子玩過家家式的談判。”
關眠看向他,“一大把年紀?”
青年樂了,“你猜我幾歲?”
“三十?”
“……二十九,謝謝。”青年伸出手,鄭重地自我介紹,“醍醐清醒。”
關眠握住他的手,“春夢不醒。”
“真是……有個性。”
“我朋友取的。”關眠輕聲道。
醍醐清醒道:“我也覺得不像是你的風格。我以為你會叫孤獨寂寞一把刀之類的。”
關眠斜了他一眼,“我頭一次為自己的ID而感到驕傲。”
“……”
從遊戲裏退出來,外面的天色已經全暗了,掛在牆上的鐘忠實地指着九點十八分的方向。
關眠飛快地洗了個澡躺在床上。
這是他經歷一年的牢獄生涯后的第一天自由生活。聽不到開飯的音樂,獄友的喧鬧,有點寂寞,有點不慣,還有一點重獲自由的愜意。
第二天上遊戲,醍醐清醒還沒到,整座光禿禿的礦山只有他一個人。
關眠拿起十六號的鎚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在進遊戲之前,他上網查過勞動法規,法規設置了每個人每天必須要完成的工作量,即使工作量不能完成,時間也必須完成,不然同樣會受到法院的傳票。
敲到無效的第一百八十下時,醍醐清醒出現了。“嗨,早!”他笑容真摯,“我還以為今天見不到你了。”
關眠道:“我還沒有做好因為曠工而收到法院傳票的心理準備。”
醍醐清醒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以為你會選擇其他形式的能量輸出。”
經他一提醒,關眠才想起之前的確有很多其他選擇,比如旅店夥計,木匠,游泳等等。
醍醐清醒見他心動,忙道:“但是它們對體力的要求也不低。”
關眠想像着自己連續游泳四個小時的情景,眉頭微微皺起。
“其實我昨天回去之後,根據你的情況幫你諮詢了一些朋友。有一個消息或許對你有用。儀器除了採集我們的肌肉反應之外,還採集我們的腦電波。如果你的腦電波能夠強大一點,彌補體質上的不足的話……”他猛然想到選擇這份工作的人大多都是無路可選,不由訕訕地收了口,乾笑道,“或許你可以再嘗試別的辦法。”
“腦電波?”關眠拿起鎚子,突然輕輕往礦山上一捶。
醍醐清醒眼巴巴地看着他,“怎麼樣?”
關眠微微一笑道:“可以。”何止是可以。他抬眼瞄了眼剛才的消息條——
系統能量輸出2088JQ。
醍醐清醒驚訝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關眠聳肩道:“沒什麼,只是做點簡單的數學題。”隨機想個四位數的四次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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