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荒古籍
半空的字跡閃耀着金輝,忽然一個扭曲,散成了無數光點消失在黑暗古塔中。
月緒被一道無法形容甚至無法感知的念力反噬震得噴出口血來,她沒想到僅破譯了第一個碑文就會受傷。
“聖主!”老司命擔憂道。
“無礙,看下一個。”月緒毫不在乎地抹掉嘴邊血漬,手中神杖指向第二塊石碑。
“魘尊大婚,尚天族二公主紫堇,后紫堇為庶長公主浮舟所傷,不治而亡葬於神墟,舟亦亡於魘尊之手,夜界之外淪落凡世,貶為凡體,永曆輪迴不得重歸天界。”
“這……幾萬年前的事,怎麼扯上了浮舟?”司命驚駭不已,喃喃道,“浮舟確實是庶長公主,可紫堇二公主又是誰?天族皇室根本沒有此人!”
月緒眼神閃爍,忽將權杖指向第三塊石碑道:“再看一個。”
“砰!”
金輝浮動間,她握着權杖的手從肩頭起炸碎成一大片血霧,那根權杖亦化為紫色光點消失不見。
月緒捂着受傷的肩頭,勉強抬起臉望向半空若隱若現的金字。
“月綾……是我母親的石碑。”
天運閣上一任掌權者,后忽然失去了所有蹤跡,三界遍尋不到。三百年前,日彌、月緒兄妹被一神族使者悄然送至天宮,並留下了月綾的親筆遺書。
那神使來無影去無蹤,偌大天界來往眾生竟無一人覷見其樣貌。
“碑文上寫着月綾三萬年前已然於神劫之中魂飛魄散,而你們兄妹則被她封印在一個秘密之地,只有她最信任的侍女知道此地所在何處。”司命道,“三百年前依次將你們送來的神使,十有八九便是這位侍女了。”
“可是,時間不對!”長明燈一邊施法咒替月緒止血一邊急切道。
她清楚地記得,月綾失蹤之時,正是離泓在祭星台被密羅囚禁之日。
月緒面色煞白,微微蹙着眉道:“是,只怕我們仍生活在一個巨大的幻境裏……因為神族的歷史,絕不可能出錯。”
司命君與長明燈相顧默然。
月緒阻止長明燈繼續為其治療,殘存的左手中幻化出一把二尺來長的金鐧浮在半空。她不停念着法訣淬鍊金鐧,使其周遭的金輝越來越刺目不可逼視,直至寸寸肌膚都開始崩裂滲出血來。
“聖主不可!你這是要……”見此情形,老司命連忙高聲阻止。
這把鐧是天運閣內最兇險的神器之一,原是仰空做太陽神時的隨身利器。他亦不敢多用,僅留在身邊震懾下屬,因為驅動此物需要耗費無窮精血法力,甚至會導致使用者當場衰竭而亡。
“我心裏有數。”月緒的聲音冷冷淡淡,一如她此刻面上的表情。方才接連破譯三處碑文,已探知此間封印的強度。
她念出一段冗長又晦澀的法咒,奮力驅使金鐧破空而去,擊向隱在漆黑幽霧中的一處空間,漆黑天頂突然綻開暗黃色蛛網般的裂痕,陳舊的結界層層破碎,隨後掉出一幅捲起的長卷,破破爛爛,似乎隨時都會化作飛灰。
月緒伸手一彈,幾道血痕從她左手指尖迸出,瀰漫成血色的薄紗,將那經卷包裹其中,緩緩降至三人面前。
又一滴血彈落在老司命手上,使得他能接住那扔在異動不止的長卷。月緒迅速自樓梯上躍下,回到底層,渾身騰起冰冷的白煙。煙氣濃縮,將她層層包裹,使之整個人都被壓得越來越小、越來越矮,直至最後煙霧散去,現出個不過十來歲的女童。
女童四肢完好,只是臉色有些蒼白,一雙綠瞳仍舊如冰湖般平靜。
司命君驚愕地望着她,喃喃道:“神族秘術……神族秘術……”
月緒面上沒什麼表情,吃力地拾起掉落在地的金鐧。
待到老司命和長明燈來到底層,她方道:“看來也沒必要隱瞞了,我的父親是一位次階神君,只是已經隕落。所以,我生來便擁有一些神族的特定能力。”
“那麼你的異能回溯,也是神族遺留下來的秘法?”司命試探地問道。
“回溯?”月緒哼了一聲,“回溯的能力還及不上日彌的‘消亡’,天運閣大長老選我做主人,是因為我的第二個能力——萬靈復生。”
老司命久久未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萬靈復生,除了神,誰會擁有這般駭人的能力?
但月緒又道:“此術只能使用一次,用過後,我便會煙消雲散,甚至不留於所有人的記憶中。”
越強大的能力,往往都伴隨着更可怖的反噬。她這種違背了天道法則的異能,使用后必將對自身造成無盡災禍。
她接過司命手上的長卷,金光一閃,便將其收了起來。這種隨身掩藏珍貴寶物和法器的能力,亦是自隱族流傳而來,卻僅有極少數的天族和魔族會使用。
“毒障開始變幻了,我們馬上離開這裏。”月緒道,再次測算霧氣中的毒性,並開啟通道,可供三人行走。
遙遠的天界蓮池邊,原本正喂着錦鯉的溫葵突然停住了所有動作,片刻後方吩咐其他人繼續餵魚,自己則借故走開。
“只怕主人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女兒會如此自不量力。”她低語着什麼,一閃身念訣去了下界。
月緒來到了老司命的密室,設下多重防護結界後方取出從眾神冢里得到的長卷。
“《大荒神跡》,神族元尊老祖寫下的一本遊記,記錄了神族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曾由我的母親月綾代為保管,因而有着她血脈的我能夠將其取出。”月緒道,“但若想開啟此古籍,要先破開元尊老祖所設的妖靈封印。我法力不夠,需得二位協助。”
司命和長明燈對視一眼,告知她無妨,隨時都可以開始。
月緒點頭,凝神施法,突然劃破手掌,將血液灑在緊閉的長卷上。
古籍發出被燒灼一般的聲響,隨後騰起裊裊輕煙,煙霧朦朧中現出一個人影來,由虛無漸轉清晰。
“小心,這是守護古籍的妖靈!”月緒低聲喊道,手中再次出現一柄法杖。
可是,待那影子清晰到如真人一般時,三人卻都全然怔住了,驚愕到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來。
“你們是要一起上么?”那妖靈輕飄飄道,神態懶懶散散,暮氣沉沉,彷彿幾天幾夜沒睡覺。
“你……”老司命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道,“你是離泓?”
“什麼離泓?”那樣貌酷似離泓的妖靈茫然道,“我是由天階神君的一道影子幻化而來,你們不是想看書么?必須得先打敗我!”
南越國繁香城的一處小徑上,原本正向海港趕去的一行人中,離泓突然停住腳步望向遠空,臉色蒼白得像是被人重傷了一樣。
他身旁,丁若羽也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看半天並未找到什麼異常,不禁疑惑道:“你發現什麼了?”
離泓猶疑着,半晌才道:“就好像,自己的兒子突然被人給殺了。”
“你哪來的兒子?”丁若羽激動地跳了起來。
“那……女兒?”離泓撓了撓頭。
這簡直是個混不吝。
旁邊的吉乘看得滿臉哀痛。
丁若羽狠狠在他鞋面上踩了一腳,跑至前方同姜問心一起走了。
“你這是什麼表情,你後代死了嗎?”離泓推開正準備過來安慰他的吉乘,對方才被踩的那一腳渾然不覺。
“蠢鈍如豬,蠢鈍如豬啊!”吉乘悲戚哀嚎,心碎如死。
後方,白顏將幾人的舉動一一看在眼裏,鄙夷地笑了笑,暗道這幫人中沒一個拎得清的。
廢樓中的少年們尚未醒來,丁若羽挑了間空屋將自己鎖了起來,不知在搗鼓些什麼。離泓站在門外,差點被她關門的舉動撞到頭,愣了半晌,看向滿臉尷尬的姜問心,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巫皇……你真是巫皇?”姜問心乾咳了一聲,打破這片不自在的寂靜。
“我哪知道?”離泓翻了個白眼,突然想起些什麼,立即改口道,“哦不,好像是……”
“你失憶了?”姜問心滿臉驚悚。
“失憶了。”離泓道。
眾人再次陷入長久的沉默。
這時,一直在看戲的白顏笑了起來,自來熟地拍了拍二人道:“既然你想繼續當巫皇,為何會如此輕易地同意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墮玉島?”
“首先,你和你手下不並是衝進彩華樓的那批人,其次,我們需要個替死鬼。”離泓理所當然道,忽而又發現了什麼,恍然大悟道,“你問這話,難不成做過什麼得罪了巫教的事?我記得當初有很多人突然就消失了……”
白顏一聽,臉頓時拉得老長,也不再笑容滿面。
他正欲辯駁,“吱呀”一聲,門開了,丁若羽冷冰冰望着門口這群人,指了指離泓:“你進來,其他人走遠點!”
見她余怒未消,眾人只當這夫妻二人正準備鬥氣,皆不願被家長里短的破事牽扯進去,趕忙都去了別處。
離泓進了屋子,臉上滿是莫名其妙,就被丁若羽拉至一旁,聽她小聲問道:“闖進彩華樓的,不是白顏的人,又會是什麼人?”
“這一切的策劃者,是墮玉島的主人,也是南越的九王爺越懷梧。”離泓鬆了一口氣道。
“把你查到的全都告訴我。”丁若羽點了盞燈,又將所有帘子合上。
離泓擁有浮舟過去二十七年的絕大部分記憶,沉思片刻后,方從十多年前開始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