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死債消
清晨六點,朱赤園附近某個隱蔽的角落,一輛外形極像悍馬的加長越野車中,坐着幾個奇裝異服的青年,或是黃不拉幾的殺馬特,或是釘着耳釘的未成年女孩,再或者含着棒棒糖的十二歲正太......
這是一個奇怪的組合。
文森特偷偷打量着和自己兒女般大的少男少女們,忐忑的緊,這群突然冒出來的人,是他最後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了。
可這群人打遊戲的打遊戲,吃糖的吃糖,聽歌的聽歌,甚至還有悶着頭看限制級愛情動作港片的,關鍵是還把聲音外放,那嗯啊嗯啊的聲音實在是讓人齣戲。
文森特覺得自己可能是腦子有病,才會信這群沒譜傢伙,話說電影裏這種神秘團體不都該是從不回頭看爆炸,冷酷到沒朋友的帥大叔,靚姐姐嗎,這群還在上學的傢伙算什麼!
再選一次,文森特不會猶豫,他會把自己淹死在護城河裏,不會為了苟活幾十年搭上全家的性命。不對,如果能再選一次,他不會選擇進那家酒吧,不會上那張賭桌。
時間還得倒退到一個半月前,那天他們圈子裏幾個酒肉朋友聚會,吹天坎地,有的炫耀兩個月前又買了輛車,有的抱怨自己小情人胸懷廣闊,差點把他悶暈過去,還有的叫嚷着飯後去‘洗腳’。
那頓飯吃了兩個小時,從馬天尼喝到茅台,又從茅台灌到青島,昏天黑地之後,勾搭着背跑到大街上,把西服放在地上拖,手拉着手唱歌,扭秧歌,叫囂着找美眉放鬆放鬆。
五個人是要找美眉洗腳的,沿着大馬路找,找啊找,結果沒找到,不知不覺到了一個偏僻的工業園附近,然後沒想到在這荒僻的地方竟然有家燈光暗淡的酒吧。
酒肉朋友勾肩搭背就進去了,進去一看,好傢夥,外面蕭瑟破敗,裏面卻歌舞鼎沸,震耳的打擊音樂從上,下,左,右,前,后各個方向灌過來。
最裏面有個吧枱,左邊有五個三點式美女扭着水蛇腰,繞着一根鐵管跳着勁爆的舞,右邊有四個線條分明,只穿平角內褲的型男秀着公狗線。
吧枱四周圍了成批瘋狂扭動的男男女女,在縹緲的雲煙中,眩目的燈光下,一切都朦朦朧朧,沉沉迷迷。
五個酒肉兄弟如狼入羊群,似乎到了天堂,加入了扭動的舞池中央,明目張胆的吃豆腐,可那些美人們竟然大多都不在意,反而媚眼如絲,秋波明送。
他們忘了到底嗨皮了多久,就被酒吧的抽獎活動選中了,在一雙雙羨慕的目光下,被一位美到窒息的妖媚女子領着,上了樓梯,又穿過一條暗黑的通道。
目的地是間寬大的庫房,最中間是張賭桌,賭桌正中間坐着個粉紅色西裝的男人,他身後,是成群恭恭敬敬的俊男美人,還都年紀不大。
他們才進去,頓時有美人迎上來,攙着他們的左右臂膀,伺候着他們坐下,在酒精的刺激下,他們什麼都忘了,只記得的懷香暖玉。
賭局開始了,一局一局又一局,等他們逐一驚醒的時候,已經傾家蕩產,還負債幾千萬,冷汗頓時冒出來,捏着牌再不敢打出去。
可這時,那粉色西裝卻微笑攤手,“我們再玩一局,你們贏了,今晚輸掉的都算我的,我再賠你們一千萬,還可以任意挑選兩個我這裏的美人或者俊男。如果輸了,轉一下這個幸運大轉盤就好!”接着左手指了指周圍的俊男美人,右手指了指邊上的一個幸運轉盤。
轉盤上分六等分區域,金色畫了一柄劍,青色是一堆蘑菇,藍色是一片水,紅色是一把火,昏黃色的是一捧土壤,以及空白區域,什麼都沒有。
“只是轉一下這個輪盤!”
粉紅色西裝輕笑點頭。
走投無路的五個人選了再賭一把,傻子才不賭,贏了賭債全消,還能賺一千萬,外加兩個美人,輸了只要轉一下幸運輪盤,怎麼看都是血賺。
然後就賭了,最簡單的規則,一副牌,抽牌比大小!
真的就是抽牌比大小,沒有老千的那種,因為粉紅色西裝一臉無所謂的模樣,雙手都沒有碰牌,他的那張紅心八還是文森特隨手抽的。
文森特無比痛恨自己,為什麼幫他抽了紅心八,或者抽了兩張牌的時候,為什麼自己選了黑桃三,而把紅心八讓給了粉紅色西裝!
結局,一勝四負,文森特是負的那個,依照約定,他轉了輪盤,結果中了藍色的水,其他三個酒肉分別中了,紅色的火把,金色的長劍,以及昏黃色的土壤。
原以為這就結束了,可轉完之後,他們才驚悚的發現輪盤正上方浮現一行紅色小字,‘選擇你的死法!’
“嘿嘿嘿,人死債消,我給你們時間呦,別逼我幫你們執行,一旦我動手了,可是要利息的!”粉紅色西裝咧嘴,露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輕輕一拍手,侍女領他們離開。
之後啊,完全酒醒的他們就離開了,抽到方塊十的那位沒有,他帶着選了的兩個美人奴僕,以及一千萬的支票,去了一間滿是霓虹色的房間。
五天後,他才重新出現,面色蒼白,捂着腰,扶着牆走,一副虛脫模樣,粉紅色西裝的確是完成了自己的承諾,一千萬,加賭債全消。
後來也不知道過了幾天,粉紅色西裝開始催債了,親自催債,半夜出現在四個債主的床前,猩紅色的眸子不似人,反倒是像個野獸。
“他媽的什麼玩意,狗日的找死,設局陰老子,當老子這些年白混了,老子找人做了他!”四個難兄難弟最蠻橫的那位發狠的叱罵,並且已經開始動用自己的人脈。
據文森特了解到的信息,難兄的人脈已經動起來的,準備去警告酒吧主人了。
原以為這件事情終究會平息,沒想到只是兩天,文森特和另外兩個難弟受到了一段視頻,是難兄的,和他的老父親,五大三粗的老婆,十六歲的兒子。
文森特看了三遍,才把視頻看完,期間吐了五次。
往常看電影聽到凌遲處死,都不覺得什麼,不過以為是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可真正的凌遲有多可怕,真的難以想像,真正的凌遲,三千六百刀,一刀一片肉,刀未盡人不死。
文森特是看着難兄從怒罵,到哀求放過他全家,到慘嚎,再到氣若遊絲,看着自己心臟慢慢的跳不動,齜目欲裂斷了氣息。
原來粉紅色西裝說他親自執行多收的利息是全家的命,難兄家破人亡,一家老小,一個不剩!
剩下的三個難弟崩潰了,才想到報警,可文森特才來得及把家裏人聚齊,收到了另一個視頻,主角是抽到昏黃色土壤的難弟,他最先跑的,最後一次聯繫時已經帶着家人逃到了警局門前三百米,卻斷了聯繫。
那是一個大坑,難弟跪在地上哀求,求上面的人要埋埋他一個,放過自己的家人,可沒用的,大量的土被傾斜下來,通過昏黃色的紛灑土壤,文森特看見了那雙絕望的眼睛。
視頻結尾,粉紅色西裝給剩下的兩個難弟下了最後通牒,一個月準備,敢有逃債的念頭,就由他來代為執行,不過也是要收利息的。
酒吧的主人,把收債當做了遊戲,似乎扮演神明,肆意玩弄普通人性命,很有成就感。
最後一個難弟崩潰了,跪在地上哭了兩個小時,麻木的站起來,回了給小三租的公寓,第二天,渾渾噩噩的文森特看新聞,才知道難弟自焚了。
四個欠債的只剩文森特一個,他沒敢報警,也沒敢跑路,他用最後一個月陪了家裏人,這一個月,是他過得最省不得的一個月,他才發現相依為伴二十多年的黃臉婆竟然這麼溫柔賢惠,孩子這麼乖。
原本三四天不曾回來一次的他,整天悶在家裏,守着黃臉婆,半個小時問一次女兒,稍微不見了都慌的一塌糊塗,甚至和黃臉婆在床上嘿嘿嘿的時候,中途就沒來由的就哭的稀里嘩啦。
他的改變,一度讓黃臉婆和女兒‘受寵若驚’,反思后認為他得了絕症,硬拉着他到醫院做了全面的檢查,發現除了有些低血糖才稍稍放下心來。
第二十八天,一直纏着黃臉婆,女兒的他說有事要出去,黃臉婆和女兒送他出了別墅的院子,一起笑着看着他,還提醒:“別累着自己,早點回來!”
二十年前和黃臉婆在狹小出租屋裏依偎的溫暖,那時候他每天出門,還是個青春美人的老婆也是這樣送他,依偎在門框,看着他消失在視野中才關上門。
那時候他每次離開家,腦子裏都有個念頭,就是拼上這條命,也要給身後的人一個舒適的家,每每這樣,他就渾身是力量,再苦再累也吱聲。而這些年有錢了,反倒忘了初心,忽略了最珍貴的東西!
他到了護城河,給粉紅色西裝發了個信息:“放過我家裏人!”隨即把自己捆在一塊大石頭上,從橋上一躍而下。
人死債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