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洞庭舊事
莫連城眉頭緊緊皺了一下，隨即又呵呵笑道：“這確實是朝廷的命令，怎麼，難道笑幫主還有什麼高見？”
笑忘書放下茶杯，轉頭向莫連城道：“莫教主，你應該沒有見識過太陰神教武功的可怕，我覺得朝廷派這個任務給我們就沒安什麼好心，我們大可以把水月山莊的消息告訴暮雨，讓他自己去處理好了。如果讓我們去，我估摸着朝廷想讓我們之間相爭，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莫連城聽了心裏很不痛快，之前他設想了很多情況，可能有人害怕打退堂鼓，可能有人為了保存實力推推搡搡，但是萬萬沒料到會有人對朝廷的命令產生懷疑。他望了望笑忘書故意岔開話題道：“怎麼，笑幫主領教過太陰神教的武功？”
“呵呵，豈止是領教。”笑忘書出了會神，淡淡地道：“也不怕諸位笑話，那我就把多年前的醜事翻出來說說了。”
“笑幫主只管說就是，我們不會笑話。太陰神教一直比較神秘，我們都還沒見識過，平時聽到的也只是傳說。”周圍眾人都迫不及待想聽聽關於太陰神教的往事。
“好吧。”笑忘書不緊不慢喝了口茶：“那是四年多前的事了，那年我獨自一人一直往南去追殺一個傷了我家弟兄的惡人，待大功告成后返程經過洞庭湖，我一時興起，便順勢借了條小船備了幾壇好酒蕩舟於洞庭湖中。”
洞庭沙幫的人都不禁心頭一震，不錯，當年確實有這回事，那時幫主帶着重傷回到幫內，什麼都不肯說，一直以為是被那惡人所傷，現在才知道不是，原來還另有一段經歷。
笑忘書繼續道：“那日恰好風和日麗，我逗留湖中不願離去，一直到圓月升起。我舟中有酒有菜，也不着急走，乾脆就在湖中賞月。那天的美景真是我平生從沒見過的，就在我沉醉於湖光月色之時，只見遠處的月光下漂來一隻小船。”
洞庭沙幫的人聽到此處都是一驚，難道這就是那個讓笑幫主受了重傷的人嗎？
笑忘書繼續道：“我當時也覺着奇怪，怎麼這時候還有其他人在這兒。我好奇想去瞧瞧，便撐着竿劃過去。你們猜那是什麼人？”這句話問得十分詭異，眾人都聽得入神，搖了搖頭不敢亂猜。
笑忘書不禁笑道：“憑你們怎麼猜也猜不到了，那船上卻是一個只有十二歲的漂亮小姑娘。”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陣騷動，但是想想事情應該絕不會那麼簡單，很快又安靜下來，等笑忘書繼續講下去。
笑忘書繼續道：“眾位弟兄，別看那小姑娘只有十二歲，可是她確是我笑某這一生所見過的最俊俏的人！在下肚子裏沒什麼詞兒，不會形容，只知道就是天仙下凡也未必會勝得過！”
眾人看他說得不緊不慢，有點跑題，都急問道：“那後來怎樣？”
雪飛揚也聽得不耐煩，這笑幫主也是有意思，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還好意思這麼說。
笑忘書繼續笑着說道：“我慢慢劃得近些，那小姑娘一會兒便發現了我，卻也沒什麼反應，照樣撐着她的船。我好奇這天底下還有生得這麼俊的姑娘，忍不住又劃得近些多看幾眼。”
“待我劃得差不多了，看到離那小姑娘的船足夠近了，仗着幾分醉意，竭盡全力使出最好的輕功飛了過去，心想這小姑娘看到我這般從天而降地落到她的船上，一定會吃驚地大聲尖叫吧。”
眾人聽了都不禁呵呵一笑，莫連城神色古怪，滿臉嘲笑。洞庭沙幫眾人滿臉通紅不停給笑忘書使眼色，今天幫主怎麼了，這種話也說，太失風度了。
笑忘書看也沒看眾人的反應，彷彿沉浸在對過去的回憶中：“誰知待我輕飄飄地落在她船上時，她只是瞥了我一眼：‘你是誰啊，幹嘛跳到我的船上來？’”
“她的聲音也是悅耳動聽，但在那時卻讓我吃了一驚，她居然把我如此上好的輕功用一個‘跳’字來形容，要知道那段距離可是我藉著酒興飛出來的，恐怕我現在都難以飛出如此遠的距離！”
這時莫連城終於忍不住插道：“可能是那鄉下小姑娘沒見過世面，這又有什麼奇怪？”
笑忘書搖了搖頭道：“當時我也有此想法，便好奇心起，便問道：‘小丫頭，你說我剛才是跳過來的，那麼你能從那條船跳到這兒來嗎？’”
“誰知那小姑娘卻道：‘那有什麼了不起，我當然也能！’”
“嘿，你們說這怪不怪，我當時可真奇了怪了，莫非這小姑娘會武功？但怎麼看都不像啊，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我便故意說：‘我是來和你切磋武功的，你也來跳一個好不好？’”
“那小姑娘皺眉煩道：‘切磋武功？我不想切磋什麼武功，學武功那麼累，我是被逼的才跑出來玩，怎麼你也來煩我！’”
“我當時一聽，心想莫非她是某個人的弟子，因不想學武才跑出來？怪不得她剛才看到我飛來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我更確信她會武功，便哄她道：‘行行，我們不說武功，但我們來玩好不好？這樣跳來跳去，不好玩嗎？你也來跳一個給我看看吧。’”
“那小姑娘看了我一眼，奇怪道：‘這很好玩嗎？哎，那好吧反正我也沒事兒可做，我就陪你玩會兒吧。’嘿，你們看，她說她是陪我玩的，你們說可笑不可笑，我當時不想與她一般見識，只想看看她是如何掉到水裏喊救命的。我就說：‘好，你跳一個！不過你別擔心等會兒我會來撈你的。’”
“她頭也沒回，先是目測了一下距離，沖我笑道：‘看好了啊！’話音剛落，我突然感到身前‘嘩’的一聲，緊接着我就眼前一黑，待我努力去看時，我生平見過的最不可思義的畫面出現了，那小姑娘居然已經站在那船上向我招手，笑着沖我喊道：‘看到了嗎，這有什麼希奇可看啊！’”
這時大廳沸騰了，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議論紛紛，這個女孩會是誰。雪飛揚在一旁默默感慨道：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今天下午就看到的一個白衣少女從山下一路輕功踏着竹林上來，當真不可思議。哎，對了，她是往道觀飛過來的，這會兒她應該也在這吧，她會躲在哪呢，真不知道她聽了這段會做什麼感想，想到這他趕緊四下望望，四周只有一個個壯漢，哪裏有白衣少女的影子。
大廳中有人問道：“那小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她的師夫究竟是誰？”“是啊，笑幫主你到底是快說啊！”眾人都催促着。
笑忘書繼續道：“我當時也和你們一樣想知道她究竟是何人，所以壓着滿肚子的疑問，裝作若無其事地喊道：‘好了，你再跳回來吧。’心想這次可仔細看清楚了。那小姑娘喊道：‘我過來了啊！’便使出輕功，這時因為她不在我旁邊，我反倒看得真切。天哪這是我一生之中所看到的最美妙的景象：月光之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個仙女在空中飛翔……”
大廳眾人聽得入神寂靜一片，彷彿腦中也在想那個畫面。
笑忘書頓了一頓道：“下面才是我最終想要說的，等到那小姑娘飛到我面前時我已經呆掉了，完全呆掉了，她喊了半天我才晃過神來，我的酒也全醒了。我當時立刻問她：‘你是什麼人，你師夫是誰？’她卻道：‘我幹什麼要告訴你，我姨媽說了，我們只是普通的老百姓而已。’我當時聽了，心想不論我再怎麼問，她要是不願說，恐怕也問不出什麼所以然來，還不如試她一試，她輕功比我好，但我笑某也是無數風雨中過來的人，招勢上未必就會輸給她。
“但我也不敢大意，出手便是一招‘鐵杵手’中的‘蛟龍出水’。”眾人聽到此都不禁驚嘆一聲，誰都知道“鐵杵手”便是那笑忘書的成名絕技，這一招取了多少人性命，他第一招便是殺招，可見他當時真是拚命了。很多人不禁搖了搖頭，這笑忘書也太沒幫主氣度，上來就對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下重手。
笑忘書向眾人看了一眼，嘆道：“哎，我笑忘書先前自高自大，以為自己很了不起，看來老天註定要來懲罰我！當時，我那招‘蛟龍出水’帶着凌厲的勁力直衝向那小姑娘，我和她挨得很近，眼看便要打中她。只聽那小姑娘大喊一聲：‘你這是幹什麼啊！’卻並沒有躲閃。我當時心念一動：哎呀，看來她真不會什麼武功，我這一招下去還不要了她的命嗎？想到這裏我急忙收勢，可是我和她離得那麼近，想收也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我看到那小姑娘右手一揚，跟着手中食指向我一指，我還沒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便覺左肩頭穴道一陣巨痛，緊跟着整個手臂一陣陰寒酥麻，當真是痛苦無比，我大喊一聲，便失去了知覺，在我失去了知覺之前還依稀聽到她喊了聲‘哎呀’。她那一指是在我出招之後發出的，卻搶在我前面攻擊到了我，我的那一招‘蛟龍出水’自然被她化解了。”眾人聽到此時，都驚得目瞪口呆，能一招就制服笑忘書這等江湖好手的人竟是一個如此嬌滴滴的小姑娘，真不知她是何方神聖。眾人都異口同聲地問：“那後來呢？”
笑忘書繼續道：“等我清醒了來，卻是在湖中。我的口鼻都進了水，原來我中了那一指之後，掉落進湖裏。那時我左臂已不聽使喚，根本沒辦法向上划水，我想我死定了，我不停掙扎，右手不停亂抓，就在這時，我忽然摸到了一根竹竿。當時我來不及多想，死死抓住。說來也真奇了，我剛抓住那根竹竿，那竹竿便一下向上跑去，我也被順勢帶了上去。”
“我一直被帶出了水面，剛出水就覺得自己被凌空提起，之後輕輕放下，觸到了硬硬的東西，那便是船上了。我抬頭看到底怎麼回事，卻發現那個小姑娘正用很關切的眼神望着我，是她用竹竿把我從水裏撈出來的。諸位你們想一想，我笑某怎麼說也有將近二百斤，加上浸了水的分量，少說也快有三百斤，竟被這小姑娘輕鬆提起，你們說這小姑娘可怕不可怕？”眾人聽了早已目瞪口呆，都只一個勁地點頭。
笑忘書繼續道：“那小姑娘先幫我吐盡肚子中的水，動作很是熟練，口中還一個勁地向我道歉，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若不還手會沒命的，但我也不知道這一指會這麼厲害，我真得不是故意的，請別生氣啊。’之後她將我送回到我的船上。當時我真得是慚愧萬分，無地自容。她明知我剛才下了殺手，卻還來救我，並且還向我道歉，就這份心思就讓我笑某汗顏。直到現在我才猛然想起，這一指是什麼功夫了。”
“是太…陰…凝…霜…指！”莫連城一字一頓地說道，臉上的肌肉不停地顫動着。笑忘書趕緊拍手點頭道：“真不愧為莫教主，那的確是太陰凝霜指！”眾人聽了都大吃一驚。雪飛揚也吃了一驚，腦里開始不停地搜索有關“太陰凝霜指”的信息。
對了，簡新伯說起過，十六年前，江湖上曾有過兩大門派，一個是火陽神教，另一個是太陰神教。兩大神教並立江湖無人能敵，這“太陰凝霜指”便是太陰神教的絕技之一。那小姑娘既會太陰凝霜指，那麼定然就是太陰神教的後人了。
笑忘書繼續道：“當時我並沒有認出那是太陰凝霜指，那天晚上我受了傷又受了驚嚇很快就暈過去了，第二天，我一覺醒來覺得好了些，就慢慢地忍痛劃出湖來。等我回到幫里，休養了很久方才恢復。”
洞庭沙幫的人恍然大悟原來當時幫主的重傷是這麼來的。
“再後來，我一直好奇，所以才留心關注洞庭湖的情況，直到兩個多月前，我的一個弟兄跟我說，他參與了洞庭湖裏的一場喪事，棺木墓碑都是他和幾個工匠做的，才知道是水月山莊的一個當家大奶奶去世了，那個當家大奶奶叫做林朝素。”
“太陰神教！太陰神教當年仙女峰大戰倖存的女徒！”冷劍玄坐在一旁再也忍不住，脫口而出。
“不錯！”笑忘書站起身面向眾人道：“所以也就是兩個月前我才確定了當年的舊事，那個女孩應該住在水月山莊，她是太陰神教的後人，當年我中的那一指是太陰凝霜指。弟兄們大家想一想，我們且不論水月山莊還有沒有其他高手，單是那個小姑娘就已經相當可怕了，如今四年過去了，那小姑娘現在應該過了十六歲了，她此時的武功一定比當時更厲害。”眾人聽了一片嘩然，議論紛紛。
莫連城走過來拍着笑忘書的肩膀嘆道：“沒想到笑幫主還有這麼一段往事啊！可是笑幫主也不能光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們這麼多人一起攻過去，只怕她水月山莊也難以抵擋。”
眾人聽了都沉默不語。笑忘書搖了搖頭：“這水月山莊平日裏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們出師無名，而且他們武功那麼高，真正打起來，我們弟兄不免有很大的死傷。剛才我不顧顏面說了那麼多陳年舊事就是想提醒大家，攻打水月山莊不是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