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淡梅枯坐了不知道多久,覺得越來越氣悶,肚子又有些餓了,聽外面悄無聲息的,忍不住扯開了蓋頭,瞧見帳外圓桌上有幾碟子糕餅放着,便撩開了帳子出去,揀了些吃了下去,不想吞咽得太急,又被噎住了,看見一個白釉雙螭壺擺在那裏,裏面盛的應當是酒水,急忙翻起個杯子倒了喝了幾口下去,這才覺得堵在胸口處的那坨塊慢慢被送了下去。
淡梅甩了下杯子裏的殘酒,小心地倒扣放回原來的位置,正要坐回帳子裏去,突然聽見守在門外的喜娘問好的聲音,知道是那姓徐的男人過來了,一下慌了手腳急忙要鑽回帳子裏去,哪想竟是出了個小意外。
原來今日大婚,按了此時的規制,官員女兒出嫁可以穿與母親身份等級相符的命婦服。秦氏是從一品的誥命,想替女兒爭面子,淡梅今日自然是着命婦服,內里絹衫,夾層中衣,外罩禮服,下身也是三層,裙幅比起她平日所穿襦裙要窄一些。她既是慌張中想鑽回帳子裏去坐着,一時卻忘了裙幅和平日不同,步子跨得過大,一下竟是被絆倒在地了。
淡梅顧不得疼痛,急忙想要爬起來,只身後已是響起了腳步聲,回頭一看,有些驚訝,一時竟忘了從地上爬起來。
她的身後站了個身着冕服的男子,身材魁偉,濃眉深目,屋子裏龍鳳喜燭的火光微微跳躍,映得他目光如電。只此刻他正微微皺着眉頭,盯着地上的她。完全沒有新郎該有的喜慶感覺。
這無關緊要,淡梅知道現在的自己大概也讓他感覺不到新娘該有的樣子。問題是這個男人,自己以後的丈夫,他看起來竟然比她原來想像的要年長許多。從她這角度望去,至少也該有個三十了?
她承認自己是有些糊塗,連要嫁的人到底幾歲都沒問清楚就上轎了。但問題是之前柳氏說他不過略長她幾年,她後來有次隨口問秦氏,秦氏也是隨了柳氏的話,然後就顧左右而言他,所以她曉得這個姓徐的年歲應該不小了。只以她估計最多只是奔三,萬萬沒想到現在見了真身,才知道自己當初的估計還是保守了些。
淡梅略微怔了下,已是回過了神。瞧着這男人並沒有上前扶起自己的意思,只好強作鎮定若無其事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進了垂地的帳子裏,坐回了那張六柱五檐灑金雕花床笏上,順便把那個蓋頭也罩了回去。
算了,雖說以現在的這副身板,配個這樣的大叔有些吃虧,只是自己本來就不是真的十六歲,嫁個太小的心理可能還要膈應,大叔就大叔,眼睛一閉,脫了衣服的潘安和武大郎大概也差不了多少。
淡梅心裏這般安慰自己,端端正正坐着,被蝶袖遮住的戴滿了戒指的十指卻緊緊抓握在了一起。
她確實有些緊張。不只是為自己片刻前這麼不巧被抓了個包,在第一次見面的丈夫面前就跌跤出醜,徹底地毀了一個大家閨秀該有的形象,更是因為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懷裏些許不安。
她雖多活了一世,只是從前對那種事情僅僅限於觀摩和想像,至於現在,秦氏除了提點她往後到了夫家該如何如何,雖是再嫁,仍不放心又進行過一番性教育,只也都是停留在口頭上的。現在事到臨頭了,才覺着紙上談兵確實有些空洞。
淡梅正緊張着,突然覺到了面前的一陣壓迫感,然後那雙見過一次的皂靴又出現在了她面前的地上。還沒來得及多想,頭臉一涼,蓋頭已經被那男人掀開了,隨手扔到了邊上的一張紅木翹頭案上。
“自己都揭過了,還遮起來做什麼!”
那男人開口說道,語氣聽不出是喜是怒,聲音低沉渾厚,聽着倒也不是讓人很難受的感覺。
淡梅怔了下,沒想到他一上來,第一句話竟是這個,曉得自己方才已經被人抓了把柄,一時倒不知道該怎麼應答,只好仍坐着不動。
那男人說完話,大概也沒想着等她回話,自顧開始脫去衣帽。
淡梅看着他把一層層衣物脫下,丟在原先那張翹頭案上,壓住了蓋頭帕子,到最後全身只剩下一條中褲了,露在外的古銅色上半身肌肉緊結勻稱,隨他動作微微賁發,這才上了床榻仰身躺下。
淡梅不敢回頭,仍是那樣背對着他挨着床沿坐,全身綳得緊緊地。
那男人等了一會,彷彿有些不耐道:“晚了,趁早歇了。”
淡梅挨不下去了,心一橫想着左右也就那麼回事,一下也就過去了,便站了起來走到那架黃花梨五屏風式鏡台前,拆了頭上最沉墜的幾樣飾物,這才走了回來,背對着床榻那男人盯着自己的目光,慢慢脫去了身上的外衣,整整齊齊疊放在他方才丟衣服的桌案邊上,爬上了床榻,着了中衣挨着床沿躺在了他外面。
那男人一隻胳膊肘支起身子,俯身過來瞧着她。帳子裏雖仍透進了喜燭的光,只已十分昏暗了。淡梅抬眼與他對視,見對方眼裏瞧不出半分漣漪,也不知在想什麼。隨着他靠近,淡淡酒氣中夾雜着一股陌生的男人氣息又撲面而來,一下更緊張了,下意識地舔了下自己剛才因為喝了酒而有些發乾的唇,尋思着是不是要朝他笑下以緩和這叫人難熬的氣氛,正猶豫着,突得胸口一涼,他已是坐起了身,探手將她中衣和着裏面的褻衣一道扯脫開來,一下露出了雙肩和大半個上身。
淡梅低聲啊了一下,一張臉剎時漲得通紅,連臉上的粉也是遮擋不住了,哪裏敢看對方,急忙閉了眼等着下面的動作,不料卻遲遲未見動靜,忍不住微微睜開了眼,見他竟還只是看着自己毫無遮掩的胸部,一臉的嫌棄表情。
淡梅立刻有些不快,方才那羞窘也是去了大半,心想我還沒嫌棄你老,你竟嫌棄起我身材來了。只她也曉得自己往後的一段日子裏,至少在能自立前,大約還是要仰仗這個男人的鼻息才能在這宅子裏過的舒心,所以面上自然未顯出不滿,猶豫了下,反倒伸手朝他褲腰裏探去。
那男人一怔,大約是未料到她竟這般主動,低頭看着她的手。
縮頭是一刀,探頭也是一刀,左右是躲不過去的,還不如快些了結了痛快。淡梅一咬牙,便想快些解開了他褲腰,哪曉得那結卻很是緊,她摸索着拉扯了好幾次,這才鬆開了去。上好的蜀綢料子失了牽引,立刻鬆鬆地滑了下來,垂作一堆。淡梅飛眼間便瞧見那堆綢子中已是露出了個已經頂立的柱頭,手一抖,立時便要縮回,那手卻被他壓住了,動彈不得。
也不知他是如何動作的,淡梅身上剩下的那衣物一下便被除了個精光,她還沒來得及害羞,沉重又灼熱的男性身體便一下將她牢牢壓住了。
接觸到她涼滑身體的一刻,淡梅彷彿聽他微微噫了一聲,只是還沒反應過來,已是覺得自己雙腿被他分開,幾乎是沒有停頓地,一陣劇痛已經猝不及防地襲了過來,原來他絲毫未顧及自己,已經單刀直入了。
淡梅只曉得前頭那個丈夫是洞房夜時沒了的,至於到底是洞房前還是洞房后,自己卻是不大曉得,如今這樣撕裂般地疼痛,想來應該是洞房前了。
那男人又咦了一聲,彷彿很是驚訝,這回倒是停了下來,抬頭看了下身下淡梅痛苦的表情,只不過停了片刻,很快便又繼續起來。比起剛才,他的幅度是略小了些,只淡梅仍是痛得要命,連額頭汗都迸了出來,緊咬着牙齒,心裏已經把這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連他家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恨不得他快些完事退出來。偏他不如她所願,漸漸沖得更用力,她疼痛更甚,強忍了一會,實在受不了了,覺得再下去的話自己真的要因為疼痛暈厥了,忍不住使勁捶推着他身子,幾乎是用拖了哭腔的聲音低聲哀告快些出來。那男人這才最後用力了頂了幾下低吼一聲,喉嚨里發出陣含糊不清的聲音。待漸漸停歇了下來,卻仍是伏在了她身上壓着,一動不動。
淡梅被他沉重的身體壓着,胸口仍是氣悶難當,摸了下自己頭臉,濕滑一片,也不是是冷汗還是眼淚,想來一張臉已經糊成一團了,下面也還火辣辣的,只比起方才那如刀割般的痛楚卻不知道好了多少,哪裏還敢亂動,只任由他壓着,感覺到他緊貼着自己的心臟跳得慢慢緩了下來,這才終於一個翻身下去,仰躺在了她外面。
淡梅待緩過了氣,也沒指望他能替自己凈身,幾乎戰戰兢兢地繞過他腳下了榻,忍住身上的疼痛,掀開了帳子朝屋裏一角的螭龍喜鵲鹿紋盆架過去,架子上的盆子裏早備好了兩盆子香湯水。淡梅扯了掛在上面的一塊緞巾浸了水擦了把臉,又擰乾小心地擦拭去了自己身體上方才留下的痕迹,正要轉身,帳子裏的人突然開口說道:“給我也擦擦。”
淡梅一怔,這才突然想起秦氏之前教導過,說是事畢后切記要先服侍他了,自己方可凈身。她剛才被那痛弄得死去活來的,現在只覺自己那裏黏膩膩難受,哪裏還記得那麼多?此時聽他這樣說,這才記起秦氏的話,只得重新取了塊緞巾擰了靠到近前。本來還有些擔心那人會不快,待一眼瞧見他大喇喇躺在那裏等着自己服侍的樣子,心中一下生出了氣,悶聲坐了過去,眼睛也不看,只伸手胡亂給他擦了幾下便了事。那男人似乎不是很滿意,略微皺了下眉,只見她連眼風也未掃來,已管自起身掀了帳子出去,倒也忍了下來,眉頭慢慢平復了下去。
淡梅收拾妥當了,這才撿起之前被他胡亂脫下捲成一團丟在榻尾的褻衣小褲穿了回去,本想再穿回中衣的,無意回頭見他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暗嘆了口氣,把那中衣疊整齊了放在自己外衣上,這才爬上了塌睡在了他里側,卻是縮着離他有些遠。
淡梅閉上了眼假寐,心中仍有些惴惴,怕這男人還要讓自己難受。只不過一會兒,便聽見外側傳來了均勻的鼻息聲,側頭睜眼偷偷看見,見他已是睡了過去,這才鬆了口氣,自己卷了條春錦被壓住腹部,緊張了一天的身子慢慢放鬆了下來,也是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