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重回榣山

第三十五章 重回榣山

趙離把玉兔遞還給我,這附近沒有藥鋪,我通些藥理,不如仙子跟我回去,我尋些草藥給它敷一敷?

我道:“勞煩了!”

我和他去到住處,他還養了一隻狐狸,我們去的時候狐狸整盤縮着在一隻雞窩裏睡覺。

趙離上山去採藥,我拍拍兔子,讓它別裝了,快些起來幹活。

玉兔就地一滾,變成個少女模樣,笑嘻嘻就朝我身上掛,我把她推開些,“還當自己是只兔子呢!你去幫我盯着趙離,想法讓他晚些回來。”

她又變成兔子,朝趙離離去的方向追過去。

我在房中打坐,趙離天快黑時方才回來。

我抱着先他一步回來的兔子去迎他,他把葯搗了敷在兔子頭上。

一切做完已是夜裏,我對趙離說:“我們神仙有個規矩,若夜遊不歸便會被罰,今晚實在太晚了些,公子家裏可有多餘的卧榻?能否分我一張?”

方才我早就查看過了,這裏就一張床,若他要留給我,便只能打地鋪睡覺。

果然如我所料,他把床讓給我,自己睡在地上。

我清了清嗓子,“公子一個人在這山中,可覺孤單寂寞?”

黑夜裏看不見他的臉,聲音淡淡的,讓人聽不出喜樂,他回答道:“到不覺得,習慣了。至爹娘去世后一直都是我一個人在這住着。”

我翻了下神,正對着他。

“公子若睡不着,我給你講個故事可好?”

他稍遲疑,用鼻子輕輕“嗯”了一聲。

“故事有點長,公子可有耐心?”

他還是“嗯”了一聲!

“從何說起呢?那時天地只見誕生一朵冰蓮,她化形后愛上一個男子……”

過去的點點滴滴,一點一點同他講,他沒出聲,靜靜的聽着直到天微亮。

我抱着兔子看他院中一池蓮花,含苞待放,白中一抹緋紅。

他站在我身後不遠,晨霧之中黃葉蕭瑟,他道:“仙子,你說的那個女子是就是你吧?”

我不說話,有些話卻在心裏呼之欲出,趙離,我自黑暗中來,奔赴萬水千山,就是為了和他你赴這個十萬年的約定。

“仙子說的那個男子,可是我?”

有風過,輕撫着面部的髮絲。

我聽得背後物體跌落地面的聲音,沒有回頭,不去看便不會想,第五世,我終究見不得他在我面前死去。

地上的狐狸已經化成一隻巨獸,趙離脖子上有三條深深的爪子印。

我看着狐狸,他不敢靠進我,警惕的朝後退。

“天帝許你什麼好處?”

“五百年還是一萬年的壽命?”

狐狸還是不說話。

我道:“我是大地之母,進來時便探查過你的元靈,今日你若承認了,他許你的,我多給你十倍,你若抵賴……!”

不用我吩咐,玉兔已經開始把兩隻爪子抱在胸前磨着。

他喏喏道:“兩百年壽命!”

“兩百年!一條凡人的命?天地讓你殺他時,可有告訴你,他就是鴻鈞老祖的弟子,玄華子?”

狐狸被我一嚇,化成人形跪倒在地:“神女饒命,小妖真的不知,若知道……若知道……”

“若知道你又能如何?他是天帝,天命不可違,這事原不怪你,你起來。”

他戰戰兢兢站了起來,我拿出一個白玉瓶子,“這是太上老君煉丹爐里出來的葯,只要一粒你就可以與天同壽,我可以給你一顆,但是你需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狐狸面容驚喜,又怕其中又詐,閃爍着眼睛不敢接。

我道:“他再次轉世,你只需護他周全便可,無時無刻不在其右,讓他安穩到老,如何?”

狐狸聽說只是那麼簡單的任務,欣喜答應。

我葬了趙離,在他的茅屋裏住了下來,地里的莊稼黃了又綠,綠了又黃,萬年過後我還住在這座山裡。

柏英說得沒錯,我是神女,若我不想死,就沒哪個鬼差趕來勾我的魂。

我沒再去找過趙離,這萬年來我日日睡着他曾睡過的床榻,用他用過的物品,趙離他從未離開,時時在我身旁。

驚鴻一瞥,他從我生命中匆匆而過,便如煙花,只一瞬,卻留下了奪目的絕色的遐想。

河圖再來看我,目色憂鬱,她陪我在人間住了許久,聽說她誕下了一個孩兒,卻不知為何不帶在身旁,問她她只說孩子太小,怕沾染人間濁氣。

後來我再沒見過她,她離去時勸我花開堪折直須折,若能和心愛之人相處得一時片刻,便是即刻就要灰飛煙滅也是值得。

她走之後我就出門去尋趙離,想看看他,不說話也好,遠遠見着,知道他在哪一方山水,日後我瞧着那個方向便像見着了他。

我趕了十天的路,帶着帷帽站在他出家的那座寺廟前。

霏霏煙雨中,路兩旁開至荼蘼的佛陀花顯得非常迷離,慌山古寺,說不出的肅殺,世間處處煙火,唯有此處寂靜無聲。

我看四周清幽,撐着油紙傘拾階而上,青綠的樹上兩隻紅嘴彩雀叫着,山門隱藏在百步階梯之後,如果從上往下看,只能看到穿着白衣的女子帶着面紗,露出一個雪白光潔的額頭,出來迎我的是個十二三歲的和尚,穿着青藍的僧衣。

他道:“剛好今天寺里磨了新鮮的豆漿,一會施主定要嘗嘗。”

我上得寺去,狐狸穿了一身袈裟出來迎接我,我嚇了一跳。

“讓你照顧他,沒讓你把自己弄成這樣!”

我拍拍他程亮光華的腦袋,這可如何是好!

狐狸裝模作樣,喧一聲佛號,“老衲無我,得師父點化皈依佛門,當年對仙子的承諾一刻也不敢忘記,趙離他今年二十又六,無病無災”

我拾着台階而上,藥師殿的大門緊閉,我拍着扣門,“趙離,你開門,我想見見你。”

門中無人應,難道我來晚了,天帝他已經先一步一下手?我越發大力的拍打着門。

“轟咯喀……”

雷鳴夾着暴雨,我被怒雷撕成幾塊,帶血的白衣如一隻艷麗的蝴蝶被風吹到半空,又輕飄飄落回階前。

“吱呀!”

門扉打開,裏面走出個模糊的身影,佛音陣陣,吵得腦袋生疼。

肢體破碎,魂魄遊離,見趙離的雙眼迸着妖艷的赤紅,噬靈?為何會是這般?

一個黑袍僧人站在我的身側,看着下方我殘破的肢體,他對我道:“這是觀音的凈瓶,如今你魂魄太弱,若遊離在這虛空之中,萬一被什麼妖怪邪靈捕獲就麻煩了。”

我向他行禮道謝,他忙扶起我。

我問道:“大師可是西方佛主坐下哪位高僧?”

他雙手合十道:“小僧法名慧可,虛銜禪宗。”

我入凈瓶之中,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我記得我這方世界混沌蒙昧。

我是一株冰蓮,哦!好似還有一個人,他在我身邊呼吸,我知道他卻見不着他。

時日太久了,最近我又忘記了一些事情,我身處何方?前些時候有個孩童在我周圍說話,隔着這方世界,我卻能感知他的樣子。

他模樣激動,質問一個黑袍和尚:“怎麼會搞成這般模樣?她若忘了前塵往事,日後她和趙離還如何相見?”

黑袍僧表情頗無奈,我心裏覺得他不是一個好和尚,好和尚當四大皆空六根清凈,無悲無喜。

黑袍僧人道:“若不如此,她怕就要灰飛煙滅了。”

後來又來了一個長着尾巴的女人,長得倒好看,就是日日蹙着眉頭,苦大愁深的模樣。

“不如讓她去投個胎吧!十世之劫總要經歷,神的詛咒誰又能打破?”

黑袍僧嘆口氣,只好如此了。

我戰戰兢兢回頭,血月遙掛在天空,月亮不是紅的,因為看着紅是這一路的曼珠沙華把他染紅了。

我心裏有點害怕見不着一個熟人,不知要走向何處。

其實我本來就沒有熟人,連我是誰我也想不起來。

一路上都有人哭得期期艾艾,在那方一條血色的河流前駐足不前,這個鬼地方腥臭難聞,實在不明白她們在此處哭甚,我疾步往前走,隊伍移着很慢的步子,在等着喝一個婆婆的茶。

我跑得急,被什麼東西咯到腳,拿起來看是塊模樣特別的玉佩,後面有人催促我快走,來不及想太多,把那玉佩抓在手裏疾步朝婆婆走去。

我生活在寬大陰森的宮殿裏,每個夜晚都會突然驚醒,心中似缺失了重要的一部分,我的名字叫明月,是個不得寵的公主。

六歲那年我在淮水邊遇到一個男子,他的眼睛清澈明凈,我似尋了千萬年之久。

天命如此,逃也無用,我和趙離糾纏十萬年,從十萬年前我第一次在見到他,到我看着他被火麒麟吞進肚中,那一刻潛意識裏同生共死的執念讓我在最後一刻得以衝破阿狸的禁錮。

赤子用他最後的法力護住了我們,也喚醒了我前世的記憶,前世我割心救趙離,在被天帝帶回天庭后禁錮,女媧的出現解開了我和趙離痴纏的十萬年,環環相扣,一切皆是命數。

我堪破虛妄,從赤子的精神烙印里走了出來。

我們四人跌落在在榣山,桐花遍野,還是從前的模樣。

十萬年了,我從未像今日這般清醒過。

看一眼趙離,他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像把小扇子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睡得像個嬰兒。

我抱起清影朝水牢走去,想起那時河圖與我在山上的那些日子,她道:“姐姐,往後我若不在了,望你代我照拂那個孩兒。”

記得前世清影單薄的手拽住我,明明力量弱小,執拗的想從天帝手裏救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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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無關風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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