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默冗
檀珩書神色如常的發揮了他無賴本色,把那些話拋諸腦後。連默凡想要跟隨的意見都被回絕,他向來對檀珩書言聽計從不敢違抗,才勉強決定留下。
淺聆心只好由默凡領着回了自己房間,掌燈時分,她出了屋子,便瞧見樓下默凡與自家姐姐討論着什麼。
她本打算出去轉轉,見到默凡在大堂加上檀珩書交代夜裏不得外出就打消念頭準備轉身回房,眼餘光瞧見默焉手上那塊帕子頗為眼熟,就駐足留意了。
只聽堂中默焉道:“這帕子是我在給你洗衣時瞧見,哪位姑娘所贈還不交代了,是不是樓上那位淺姑娘?我見你與她似乎關係不錯。”
默凡臉一紅,忙奪過帕子收入懷中,惱羞道:“阿姐你別胡說,讓人家聽見了對淺姑娘名聲不好,再者,這帕子不是她的。”
默焉笑得一臉燦爛,擠眉弄眼追問道:“瞧把你臊的,那不是這位淺姑娘還是哪家小姐?有空帶家裏來讓阿姐見見,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為自己終身大事打算了!”
默凡臉更是紅得沒法,乾脆替進門來的廚娘扛着一袋白面進了后廚避開,淺聆心收回目光,嘴邊漾開了一抹淺笑。那帕子花色熟悉她曾見阿思拿過,看樣子阿思對默凡的情誼已經發展至此了。
用完晚飯,淺聆心呆在房間沒有出來,她正好拿出骨塤研究起了上面的秘法。
這次她給房間外設下了一道隔音屏障,照着聆音法決吹奏,前幾次還是依然催人尿下,骨靈乾脆躲在骨塤里裝死來得兩耳清靜,再不敢出來了。
越是多演練幾次,似乎就找到了門道,她對着某一個目標專註吹奏,就把桌上一個瓷杯給吹得瞬間炸裂碎為齏粉。
淺聆心正一臉詫異,骨靈冒出腦袋愣了愣,看到化為齏粉的杯子,難得稱讚道:“不錯不錯,大有進步,攝魂小成。”
淺聆心想到這秘法分“攝魂”與“御靈”兩個部分,便對着骨靈難得虛心求教道:“攝魂和御靈假如都學成,那是什麼樣的境界?就跟那個魔君御笛退群屍那般否?”
骨靈一副老氣橫秋道:“攝魂最高境界能把世間萬物洞察得分毫畢現,那是能穿透元神的一種攝心術,至於御靈只是與魔君奪魂笛音相近卻又大有不同,御靈是操控天地有靈之物為己所用,哪怕厲鬼邪神都不在話下,就看修習者所修鍊的程度了。”
淺聆心聽得似懂非懂點點頭,骨靈蹦出來站在桌上,立起身對她鄭重道:“淺子,有件事我必須提醒你,聆音術是魔門秘技,還存在相生相剋的道理,其中仙子所習的封印術便是與你相剋,且是你能剋制他所設的所有陣法,那天他恢復我靈元時似乎就已經發現這個問題了。一個強者如果發現自己的實力能被誰所克制,是肯定不能容忍其存,所以才讓你離那仙子遠一點。”
這話無疑是當頭棒喝,似乎一下令她明白許多曾經難解的謎團,細細回過味來令她神情有些恍惚。
檀珩書從始至終就知道了這個事情,哪怕她觸碰封印后不小心把魔君放出來他都可以不降罪於她,那他現在是什麼打算?突然想到他身上的特殊元神,或許他還在計劃着更深的一個陰謀,她不過是在他計劃中必要的一個存在,不然一路來多的是機會,要除掉她這個障礙豈不易如反掌?
知道了這些迷霧般的真相,淺聆心有些心中發寒,奇怪着這些天怎麼煜天擎會這麼安靜,也沒有給她下達指示去往何處,接着做什麼,她用神識問了好幾聲不見應才發現他已不在自己識海中。
想到雲錦鎮那天煜天音的出現,或許那會就隨着他暫時離開密謀什麼事去了,反正他來去自如沒有約束也懶得去理會。
檀珩書不知去了何處,兩天不見蹤影,想必是處理城中那邪靈一事去了。
翌日。
吃完飯,淺聆心跟默凡去街上集市閑逛,街道兩旁擺滿了貨攤,貨郎叫賣聲不絕於耳。
揣着對默凡與檀珩書神秘身份,淺聆心有種狗啃王八不知從哪下口的一肚子疑惑,在她一整夜思來想去里得出了結論,雖然那檀珩書令人捉摸不透,但是默凡與默逸塵他們至少看起來不像心懷不軌的人。
而他們都對檀珩書十分信任與崇敬,至少他看起來也不像是居心叵測的大壞蛋,所以忍不住想要探究一番。
一路走到街尾,往來人群稀稀落落變少了,才被前處一陣嘈雜喊叫聲吸引。
默凡眼中敏銳掠過,那是出自訓練有素者才有的警覺,他與淺聆心對視一眼,便朝聲音喧鬧處去。
撥開眼前層層圍觀的後腦勺人牆,好容易擠了進去,便見幾名衙差搖着一口井中轆轤,眼見着一具白花花女屍從井裏升上來,被拿衾布裹了拖出來,小心安放地上時一名老婦便撲將上去抱着嚎啕大哭,看情形死者應是這婦人女兒。
淺聆心還想往前仔細查看那女屍,被默凡拉住了,隔着人群也看清了地上女屍那被水泡漲的慘白面容。瞪着渙散無神的眼睛死不瞑目,無衣遮體還是被人剔光了頭髮,身上沒來得及融化的冰凍皸裂紋很是突兀奇怪。雖然水中撈起,卻更像是死前被扔進冰窖活活凍死的,且那身上碎冰渣子遇水遇陽光都不曾化。
淺聆心不禁運起了聆音術,隨着神識一同探出后,尋到了女屍死前一些蛛絲馬跡,那是一部分儲存識海的記憶。
眼前立馬出現了一個畫面,那是四面冰寒的室內,有個身穿金黃道袍的男子站在壇前做着打醮法事,以她當時視角只能見到那道士背影和壇上懸浮之物,紅光如血幕澆下,渾厚力量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那個紅光中滴溜溜運轉着一枚東西……
淺聆心一眼認出:“血魂石!”
默凡聽見她那話后也是驟然色變,當即拉她走出人群,謹慎四下環顧了一圈,對她小聲道:“你都看出來了?”
淺聆心道:“我感知到了那女屍身上有血魂石所殘留氣息,這幾日命案是那名盜走靈器的人所為?”
默凡皺眉,有些悲憤點點頭道:“這些人應是被獻祭了,不知道公子找到那個混賬了沒有。”
淺聆心卻不以為然,不解道:“這說不通,上古靈器是需要活體獻祭,為何只有魂魄被攝走?”
默凡似乎有些意外她一針見血的發現,沉吟片刻,便道:“要是換作旁人或許如此,倘若此人也是跟公子一樣修鍊過封印術的,想必就另當別論。”
淺聆心好半天才反應他口中的公子是對檀珩書稱呼,有些問題來時就一直想問,便順着話問道:“你剛說的那個人是誰,可是你曾經所提及的家族仇人?”
默凡也沒拿她當外人,娓娓道來。
這事還跟檀珩書有着莫大淵源,當初珩琅宗掌門人玄清真君在為畢生絕學下山尋找封印術法傳承之人,起初選定了默家天資卓越,天賦絕佳的默冗為最佳人選。
因修鍊此術極為挑人,除了資質還講究極致入微的心性和無欲清靜的定性。修鍊期間有半絲起心動念的雜念都會走火入魔,正是封印術法奧秘絕學——天裂玄冰。
若不慎入了心魔,體內真元喪失,筋脈氣血逆行,淪為修為不上不下的廢人。
當時默冗九歲,與默凡同輩,雖資質無可挑剔,但藍玄清後來發現其心高氣傲,心性浮躁不適合,加上其急功近利之心,在修鍊封印術中更是舉步維艱,再難進益,只得搖頭可惜與嘆惋。
當時流落在外的默凡認祖歸宗時檀珩書也被帶回了家族,藍玄清慧眼識人,看到檀珩書第一眼便瞧出其不凡根骨與絕佳資質,便當場收為弟子帶回了珩琅宗。
默冗心性高傲,眼看本屬於自己的仙途眨眼被人搶去,他自心有不甘,在族人譏嘲之下他勤苦修鍊封印術衝破瓶頸,為的就是讓玄清真君收他為徒。
修鍊此術最忌心浮氣躁,便造成他心魔暗生,性情大變,要不是默逸塵及時阻止怕早已徹底走火入魔。
默冗那不服輸的心性促使他從未間斷過修鍊,聽聞檀珩書這後者居上頗為玄清真君賞識還收作入室弟子,送去西嶺封印術著名的一位高僧那肄業深造,最終成為玄清真君封印術唯一衣缽傳人。
聽聞此,心中那股奮進便莫名轉換成了仇恨,心中魔性更深開始仇視所有人,他暗中勾結魔道報復默家族人,還名正言順成為一家之主。他痛恨檀珩書當年奪他仙途之事,由始至終耿耿於懷,在伺機報復。
淺聆心聽得仔細,想到落霞山血魂石被盜或許是檀珩書看出了那破壞封印的熟悉手法,後來才會追蹤到此。事情看起來也條分縷析了,想到方才所看見那黃袍道人想必就是此處國師,他們口中那默冗無疑。
如果默冗所作所為只是為了找檀珩書報復,為何他會選擇這個南襄城,都知道上古靈器不正當使用的毀滅性,難道默冗是故意選在這人多密集處想要摧毀掉這一整座城池不成。
正在二人尚在談論之際,淺聆心便見一名黑袍人鬼祟的拐出街角,匆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