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蓋拂紫微(四)
人煙鮮至山路,車徐徐前行。
朱伯停停走走,繞着車看了一圈,警惕四望,繼而將馬車驅趕着深山老林里去。
“少主下一步如何打算?”朱伯趕着車問道。
“一旦西滄與高昌狼煙再起,朱伯若是百鉞那邊的將領,會是按兵不動靜觀其變,還是趁機兩邊下手?”留央啃着燒餅,意味深長問道。
“鷸蚌相爭,當然是獲取漁翁之利。”
“這些年來,西滄與高昌沒少交手,百鉞趁火打劫的功夫也練就得爐火純青。你覺得他們首先會向哪邊下手?”
“百鉞最大的遺憾當屬伊吾之地,西滄與高昌交戰,顯然無暇顧及其它,沒了後援的伊吾,百鉞心心念惦記着,況且歷來百鉞前皇族都是識時務的慫貨,誰強就認誰,甘心俯首作傀儡。”
“嗯,我倒不認為那種血統出身的前皇族真會情願當木偶,不過是其能力有限,夾縫中求存,心裏哪會甘喔,只要計謀妙,怎會不上鉤?”
車停了,朱伯和留央下車走向不遠處的茅草屋內。
朱伯煮起了茶水,真心有擔心留央往後諸事,委婉地告訴道:“少主,今後能差遣的人手會少很多。”
留央很認真地點頭,自然是知曉勢單力薄。只是朱伯客氣留了臉面道聲少主,實則她離開了萬卷樓就是個普普通通要為生計奔波的婦人。
一盞茶功夫,門外有了響動。
杜老六跨進門,不快就擺在臉上,直言人老了,骨頭不中用了,需要休息一會。一旁坐着默不發聲,留央以晚輩之姿斟茶,老六難抑怒氣,用力欲砸向留央茶杯之際,被老三擋了下來。
“我跟老六在萬卷樓說了金盆洗手,如今過來相送朱二哥一程。以後各走各路。”韋老三道。
留央垂下頭,纖細的手指沾着茶水,時不時在木桌上比劃着,聲音飄渺:“這般天時地利,即便攻個十年,恐怕也難。”
杜老六本就窩着火,望去桌上,一看,奇怪地探問道:“這是伊吾?”
韋老三細看了桌上,萬萬沒想到真是伊吾。
“前帳未清,杜伯,韋伯有沒有想過上門討債?”留央出其不意地說道,“聽說那裏地形複雜,韋伯和杜伯爬山涉水看看路線,伸展筋骨,有朝一日終能用上。很快西滄與高昌即將交戰,良機難得。朱伯米鋪那邊事情多,恐怕抽不出身遊山玩水。既然韋伯和杜伯現在落得清閑了,不妨給晚輩一些建議。當然,韋伯和杜伯也完全可以不理睬這些狗屁煩心的事。耕當問農夫,織當訪織女,征伐之事,區區我一介女流,真是無濟於事。”
萬卷樓與伊吾的恩怨,得從沿江之亂開始。簡直是深仇大恨。簡單幾句話掠過耳朵,將杜老六和韋老三對於方才留央的心火撲滅地極快。
如此聽來,一種復仇的快感自心頭冒出。
杜老六憋不住,道:“說來聽聽。”
留央結合了太師時期對於西滄後方防守佈置,猜測西滄勝局、和局和敗局的三種局勢,一遍又一遍的戰場復盤,和三位老伯反覆討論。留央他們需要設計一個適當的局,使得百鉞鑽進去。大致估摸着西滄與高昌起碼要打個半年,半年的混亂是機會,半年說倉促也倉促,但若精巧部署,也能成事。
“戰場之事,瞬息萬變,若是西滄如上次那般頃刻潰敗,我們這邊引百鉞兵入伊吾的部署也未完成,恐怕就得四面樹敵。”朱伯說出了擔憂。
集思方能廣益,這般兇險之事,自然要深思熟慮。
復盤來,復盤去,興緻地復盤三軍變化,不覺時間之久,唯恨太過匆匆,到了第二日天明,各自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