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少了一個人的團隊不是完整的團隊，再找一個人加入“404隊”是當務之急。

想像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這一屆的女生一共十六個，四個女生宿舍追問過去，沒有人願意和404宿舍的她們組隊——就算有人有一點興趣，但看到肖萌的時間表后也紛紛打了退堂鼓。

思索之後肖萌提出建議：“要不試試找大二大三的學姐加入我們？”

王璇無語地看着她，示意她好好反省：“你想得太簡單了吧？大二大三的，會看上我們？”

肖萌握拳，下定了決心先試試看——反正在信息社會裏尋覓一位志同道合的隊友，又不花一毛錢。

當晚肖萌在學校的論壇上發了一張帖子，尋覓能夠一起參加ACM競賽的女生。發帖效果不錯，短短一天內就收到了上百個回帖——有鼓勵的，有佩服的，有純灌水的，甚至還有男生也想參加遺憾自己不能變性的。簡言之水貼太多，有用的回帖很少，實際上，大一的學生什麼水平大家都知道，王璇的話沒錯，高年級的學姐願意自降身價和大一組隊的還真不多。

但凡事也有例外，在帖子發出去的第三天，肖萌聯繫上了一位姓湯的師姐。

約定好了見面時間，三人就在學校的咖啡廳外碰了面。

看到她的一瞬間，王璇死命拿胳膊肘抵向肖萌的腰，小聲驚呼：“喂，你聯繫的是個女生吧！？這位是男是女？我看是男生吧？”

肖萌完全沒法說話，她的震驚半點不遜色於王璇。

湯方圓有着讓人極度驚訝的外表——她身量很高，五官英氣得有些鋒利，她穿着一件修身的男式短大衣，長靴踩着殘雪，單肩背着書包，頂着一頭和男生相差無幾的短髮，從容走到兩名目瞪口呆的學妹面前，開了口。

“你就是發帖子的肖萌？”

“是我……你……就是湯學姐？”

這位學姐外表中性，聲音也偏低沉。肖萌一下子想起高中時的背誦的詩詞——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要不怎麼說古人厲害呢？一千五百年前的古詩詞依然可以完美描述此刻肖萌遇到的狀況。

“是我。”湯學姐隨意地點了點頭，“行了，外面冷，進去談。”

前兩天，首都飄下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氣溫降得厲害，肖萌和王璇都是南方人，並不太適應北方的乾燥和寒冷，這位性別莫測的學姐提議也正符合兩人的心意。

三人坐在咖啡廳里，肖萌和王璇各自端着熱乎乎的咖啡，從震驚里回過神來。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湯方圓，是信息學院大二實驗班的。”她隨口道。

“實驗班”三個字讓肖萌和王璇肅然起敬。

王璇瞪大眼睛：“我聽說實驗班裏的女生很少……”

“的確不多。我這一屆三十人中只有三個女生。”湯方圓簡單道。

“也就是十分之一。”肖萌說，“比我們普通計算機科學專業還要少得多。”

開學至今，王璇也知道實驗班的人都跟開了掛一樣，她問出自己最大的疑惑：“師姐，你們實驗班的都那麼厲害，三個女生恰好可以組成一支參賽隊，你完全沒必要找我們倆啊？”

湯方圓看了王璇一眼，她不討厭這麼直接的問話，解答了她的疑問：“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論是為了攢簡歷還是為了提升專業能力，亦或者是為了興趣愛好，做論文都比參加ACM競賽更有用一些，其他兩名女生並不缺少進實驗室的機會。”

“是的，能進實驗室真好，”肖萌深有感觸，“有論文比不上不下的ACM競賽成績有幫助多了。”

王璇問：“學姐，那你為什麼不進實驗室做項目呢？你們實驗班的機會應該很多。”

湯方圓露出了一個複雜而微妙的笑容。

王璇心裏一跳，直覺可能問錯話了，小心翼翼問：“怎麼？”

“機會不會平攤到每個人頭上，總有那麼幾個不被老師喜歡的倒霉蛋得不到機會，”湯方圓攤手一笑，“我不幸就是其中之一。”

“……”

肖萌從這句話中嗅出了的意味，她震驚道：“怎麼會？”

湯方圓嘴角一挑，露出個淡淡的笑容：“你進入大學幾個月了，有沒有感覺到學院裏的男生對你比較熱情？”

肖萌回憶了入學以來的過往，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嗯……有那麼點感覺。”

“那是因為你很漂亮，如果我像你這樣，可能也已經進了實驗室了。但現在的我，不行。”湯方圓道。

肖萌起初不解，但目光再次落到湯方圓的帥氣短髮上時，終於有所明悟。

在IT領域，男人遠多於女人，如果一個女生長發飄飄清純可愛，她一定會得到男生們的優待；如果這女生還有較強的學術能力，那獲得的各種機會也會多一些。可這對湯方圓來說有些困難，她身上完全看不出女性特質，外表比絕大部分男生還要帥氣。可想而知，她在實驗班裏絕對是特立獨行劍走偏鋒的那類，在幾乎都是男生的群體一定有些尷尬，肖萌想，很可能她受到了一些隱性的歧視。

“世界上還有一個道理，三個人中，總有兩個人的關係更好一些。”

大二實驗班有三個女生，另外兩女生明顯更意氣相投一些，和湯方圓談不到一起去，組隊什麼的，想都不要想了。

“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肖萌覺得有些沉重，輕輕嘆了口氣。

“社會從來都不是公平的，什麼都要靠自己，”湯方圓無意在此和兩名學妹探討社會中的性別歧視，轉開了話題，“進不了實驗室也沒關係，通過競賽的方式提高能力也不錯。我最近在想組成一個女隊參加ACM競賽，正在找合適的隊友，看到你的帖子就來聯繫你試試。”

“合適的隊友？指的是什麼？”王璇不由得心虛起來。

“找合適的隊友不是那麼簡單的。刷ACM是長期性的工程，隊友間要互相信任，除了能力外，更要有很強的學習能力和堅持下去的動力，”湯方圓從書包里拿出一本《ACM訓練題》，“你們也是一樣，我要看看你們的水準才決定要不要跟你們組隊。”

肖萌和王璇完全沒有意見。既然大家要組建一個團隊，需要了解對方的底子。接下來，湯方圓全面考察了一下兩人，肖萌和王璇各種汗顏，不得不承認實驗班的學生確實都像開了掛一樣，在計算機知識的掌握上遠遠超過了她倆。

“你的基礎不錯，看來平時沒少刷題，”湯方圓對肖萌說，又指了指王璇，“你差一些。”

“是的，”王璇無奈地點頭，“我基本上到了大學才開始接觸編程。”

“那這幾個月能有這樣的水平也還算可以了。”

肖萌期待的看着她：“那學姐，你同意加入我們了？”

湯方圓不答：“你們的隊名是什麼？”

“我們的隊伍之前是以宿舍名命名，我們的宿舍名是‘404’。”

“404？”湯方圓嘴角浮起了一點輕微的笑意，“有意思，隊名不用改，我來當leader，你們有意見沒有？”

肖萌和王璇兩人撥浪鼓似的搖頭。不論是學習的境界和為人的氣勢上，她們倆都輸給了這位帥氣的學姐。

“我們首先要明確目標，”湯方圓指出，“你們知不知道參加ACM競賽最難的一關的是什麼？”

ACM競賽的流程和網游沒什麼差別，靠的是一關一關升級打怪，先是校內線上賽，再進入校內線下賽，隨後是進入地區比賽比如華北大賽，再升級全國大賽，全國大賽的前五名可以參加亞洲賽，關底BOSS是全球賽。華大因為實力強勁，每年會從校內選拔五支隊伍參加地區比賽，其他學校最多就三四支隊伍。在肖萌眼裏看來，哪一關都夠難的。

“是什麼？”

“最難的是從學校的線下賽脫穎而出。”

隨後湯方圓進行了一番分析，讓兩人覺得受益匪淺。

湯方圓分析說，編程是當今社會的熱門，華大除了信息學院的學生外，其他許多專業的許多學生也對ACM編程大賽有一定興趣，希望用這個比賽刷刷履歷，於是也組成了不少隊伍，據她所知，華大比較有競爭力的ACM小隊超過了50支，他們的目標是進入這50支隊伍的前百分之十。

實際上，這個情況也和肖萌的分析差不多。在網上註冊時她發現“404隊”的ID編號是1283。也就是說，在她註冊之前，學校就已經有了1282支隊伍，這些隊伍里裏面還包括了已經畢業的師兄師姐們，也就是說，目前在校生組成的隊伍應該超過了200支，假設裏面有2/3的隊伍隨意性比較大，那還有60支隊伍是打算認真比賽的。

湯方圓點了點書：“每年的選拔賽，學校會選出五支隊伍。對我們有利的是，我們不用和剩下的59支隊伍競爭。從今年開始，在五支隊伍里必須要有一支女隊參賽，我們要競爭的，是這個名額。”

“會專門選拔女隊？”這件事對肖萌來說是個大新聞。

“是的，還沒對外公開，但已經確定下來了。”湯方圓說，“據我分析，接下來每年都會有三四支女隊參加比賽，只要我們在校內贏了，華北賽區不會成為很大的威脅。”

王璇對這位帥氣的學姐佩服不已：“學姐，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我畢竟比你們高了一級，又在實驗班，消息總歸是靈通一些。”她盯着兩名學妹，“如果和我組隊，我會嚴格要求你們，你們能接受嗎？”

“沒問題！”

湯方圓這一席話簡直勝讀十年書。肖萌之前對ACM競賽了解得也不是特別透徹，只能憑着韌勁埋着頭往前沖，此刻有了學姐的介紹，頓時覺得腳下敞開了一條金光大道，可謂茅塞頓開。

湯方圓抬起手來：“那好，擊掌為誓。”

肖萌、王璇和她拍手，“啪啪啪”的擊掌聲引來了咖啡館其他人的旁觀，三人互看一眼，在笑聲404隊再次結集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