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行車
經歷了長達兩天的痛苦搜尋，肖萌放棄了找回自行車的夢想。
果然校園BBS上說的都是對的——在本校，丟掉的自行車找回來的概率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沒有車的時候，肖萌主要走路上下課，時不時蹭室友車過日子。和大部分大學宿舍一樣，肖萌所在的宿舍的四人來自天南地北，除了來自榕城的她以外，分別有來自祖國最南端的王璇，來自東北的余喬雯，以及來自沿海地區的張雨晴。
調查數據顯示，在程式設計師當中，男程式設計師佔到百分之八十齣頭，女性程式設計師只佔了不到百分之二十，男女比例約為四比一，這個數據也體現在了每一所大學的計算機系中。這種懸殊的比例在華大的計算機系似乎還要誇張一點，今年的大一新人總共六十人，女生恰好填滿了四間宿舍。
學計算機的女生幾乎都是善良勤奮的好學生，本宿舍所有人都有住校經歷，早就習慣和人打交道，對人對事都很寬容，宿舍氛圍非常好，對丟了自行車的肖萌慷慨相助，溫柔地借出自己的自行車後座給她，充分展示了團結助人的好品質。
值得一提的是，肖萌住在學生公寓13號樓的404宿舍——普通人一定會覺得404宿舍不太吉利，但對於學計算機的妹子而言，404這個宿舍名實在太棒了，幾個女生集思廣益，還給宿舍取了“非請莫入”“NOTFOUND”等有趣的別號貼在門上。
沒有自行車的生活肖萌堅持了近一周時間，在姐姐肖薇的連環奪命催促下，她不得不考慮馬上買輛自行車了。
周六中午吃過飯後，肖萌在學校的二手自行車交易論壇瀏覽了半個小時后，終於決定買車，出門前和宿舍的三位室友打了個招呼：“我去買自行車了。”
“去吧去吧。”余喬雯說，“記得這次不要把自己丟了就行。”
“我要去買一輛爛車，看誰會偷！”
肖萌憤憤說完，背起書包出門。
華大校園相當大，學生公寓區在校園北面，幾十棟學生宿舍像梯形一樣分佈在北面的大片區域。肖萌行五分鐘后在男生宿舍樓下看到了推着輛棕色女式自行車的男生。
對方是她在網上聯繫過的，是管理學院大二的師兄，姓李，據他說是幫忙把女朋友的自行車賣掉。
“這車不錯的，原價八百多，我女朋友也才買兩年。”
確實比她想像的“爛車”好多了，車身挺新，兩百塊的價格是良心價。
“這是車鑰匙，”李師兄指了指車身上的鎖，又把鑰匙遞過來，“我知道你要去換鎖，不過這鑰匙留着也沒用了，乾脆也給你了，隨便你拿去幹嘛。”
“真的是你女朋友的車嗎？你有權利賣掉嗎？”肖萌沒接鑰匙，想要再確認一下。
“當然了，這還能有假嗎？”
這位李師兄解釋說，他的女朋友這學期去了國外某高校當交換生，所以把車子給自己代為處理。
肖萌準備刷開二維碼的手猛然頓住：“你說你女朋友在國外當交換生？”
“是的。”
“那她就出國半學期？這麼短的時間幹嘛要賣掉自行車？”肖萌問，“她回國了也要用自行車。”
李師兄的臉色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有點發黑，“有什麼可擔心的啊，我難道還誆你的不成？”
“……因為學校里的盜竊現象還挺多的。”肖萌小聲嘀咕着，想起自己在警察那邊看到的記錄，每天前去報案說自行車被偷的起碼有十幾例，萬一這輛車來歷不明怎麼辦？
“你是說車子是我偷的嗎？”
李師兄眉毛都要立起來了，瞧着很有些不高興。如果不是因為面前站着的是相貌出色的肖萌，又因為華大的男生對女生普遍寬容，大概是真的要發火了。
“不，我是這個意思，否則你也不會送鑰匙給我了，”肖萌連連擺手，她也知道自己的話實在太情商不足了，“主要是我想看看證據。”
“哈，你還要證據？我去哪裏給你弄證據？兩百塊錢的自行車而已，你以為是買幾百萬的二手房還要看房產證嗎？”李師兄震驚了，“這位學妹，你到底是來買車的還是來當名偵探的啊？”
“……能讓我直接聯繫她嗎？”肖萌給他出主意。
“我服了你了……現在美國是半夜啊。”
李師兄本來是想發火，但是看到肖萌那張臉的時候，怒氣不知道怎麼的消失無蹤，他唯有仰天長嘆一聲。肖萌有一雙非常清澈的眼睛，清澈到藏不住任何情緒的眼睛，不論什麼時候都看到她眼眸里那一板一眼的認真勁。
這種理直氣壯較真的人最可怕了。
“算了算了，我不賣給你還不行嗎。”
李師兄說著推着車就要離開，肖萌一看，急了，前傾身體一把抓住自行車後座的金屬格，努力解釋自己的意圖：“不不不，我要買車的。”
李師兄回頭看她，一個人想推車走，一個人抓着後座不放——兩個人就這樣隔着一輛自行車大眼瞪小眼的對瞪起來。
大約這兩人的奇妙對峙實在醒目，引發了過路群眾的圍觀。
肖萌使勁抓着自行車不放，努力解釋自己的意圖：“師兄，我不是不買這輛車，我是想要看證據。比如你和你女朋友的聊天記錄什麼，只要能證明這輛車是她託付給你的就好了。”
她一口氣說完，眼角餘光就看到一個人高腿長的身影走出宿舍。
來人是路之航，他脖子上掛着副黑色的耳機，雙肩背着運動書包，還是那樣沒有多餘表情的臉，視線卻直接掃到了爭奪自行車的兩人身上。
李師兄沒注意到她已經開始走神，一臉無奈的扶額：“我說，這位學妹，你哪個專業的？”
肖萌沒時間回答，因為路之航看到這一幕後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放慢腳步看熱鬧，而是大跨步走到肖萌旁邊，一隻手也搭在了自行車後座上，用力把車子往肖萌身邊一拉扯。肖萌怎麼都沒想到路之航居然一句話不說地走過來幫自己，腳下一頓，差點做出平地絆倒的奇迹。
李師兄很詫異的看着這一幕，在看到路之航時，他的驚訝攀升到頂峰，滿臉都寫滿了“這是怎麼回事”，看上去太困惑了。
“咦？你這是怎麼回事？”
路之航沒理這位李師兄，他連眼角餘光都沒怎麼看他，他淡定抓着自行車後座，然後低頭看了肖萌一眼，說：“好了。”
等等，等等！
肖萌大腦一陣發懵，好什麼啊好！雖然你的聲音很好聽但是你到底在好什麼啊？雖然你是大神我很仰慕你但我和你很熟嗎？雖然我們之前見過一次，但幾乎沒有任何交談和交流啊？這劇情發展太快我反應不過來啊！
二對一，外援的加入增加了壓倒性的優勢，李師兄一臉崩潰敗下陣來。
“好好，你贏了，我服了你了。我給你看證據。”
他放開扶着自行車的手，拿出手機飛快點了幾下，然後拿到肖萌面前，沒好氣道：“看吧。”
出現在手機界面上的是聊天記錄。肖萌總算知道李師兄在談到女朋友時為什麼臉色那麼難看了——原來李師兄的女朋友，或者說前女友不打算回國，她說已經和美國的某位教授商量好，本學期交換生結束后她就要轉學去美國，因此對男友提出了分手，雲淡風清地說讓他把自己的東西都處理掉。
“那我就放心了。”肖萌放下心來，果斷付錢。
李師兄一臉“我可算擺脫你”的表情把鑰匙扔給肖萌：“你果真還是學計算機的！難怪一點也不靈活。”
他從路之航的幫助學妹舉動中做出了一系列的推理，認定了路之航願意幫助的人一定是他同學院的。果然學計算機的都是計算機腦袋啊——李師兄懷着這樣的感慨，搖着頭回宿舍樓里去了。
肖萌站在原地，用一種奇妙的視線仰頭看着路之航。她的身高是一百六十八厘米，已經不算矮，但不得不抬起臉才能看到路之航的臉，這麼算來，兩人的高度差大概有二十厘米吧。
高度差帶來了極強的壓迫感。肖萌清了清嗓子，決定和他解釋一下剛剛發生了什麼。
“師兄，剛剛謝謝你，不過我是準備買自行車，不是發生糾紛。”
路之航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走到旁邊樹蔭的車篷里，推了輛山地車出來。他人高腿長，寬肩窄腰，背脊挺拔，做什麼動作都是很好看的。
看着他準備跨上車離開，肖萌在長久的猶豫中，暗暗握拳鼓足勇氣，再一次叫住了他。
“那個，路師兄……剛剛謝謝你。”
在“大神”和“路師兄”這兩個稱呼中，她謹慎地選擇了後者，這樣聽起來或許會稍微親切一點，不要再發生幾天前的慘劇。
路之航回頭看他。
北方的明媚的陽光落在路之航的臉上，他的鼻樑眉峰唇線形成一條完美的曲線，肖萌瞬間明白什麼才是“360度無死角的臉”，什麼是“回眸一眼百媚生”——呸呸呸，什麼形容。原來自己居然也會犯花痴？！
肖萌抓緊時間鄙視了一番自己的顏控傾向，連忙推着車趕上去，和他並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