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他不是歸人,只是過客
()送出賀卡的的當天晚上,我在宿舍里看書,月月喊我接電話,我從上鋪跳下來,跑過去接過聽筒,隨口問月月:“誰呀。“
她說:“大叔。”
洛浩宇“大叔”的稱呼來源於他有一次到班裏來找我,班主任在門口問洛浩宇:“請問你……”
我忙從座位上竄出來,撞開老師理直氣壯地說:“我大叔。”
於是乎全班同學都知道了石若芯有一個又帥又年輕的大叔。
他喊了句“若芯”,然後半天沒說話,我還以為是聽筒出了問題,把電話線又拉又拽的弄得呲呲啦啦作響,在“喂”了若干聲之後,就聽到一個怪怪的聲音,洛浩宇說:“我決定了,不出國了。”
我迷惑不解,也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後來才知道出國留學是洛爸爸為洛浩宇安排好的路,卻因為我那首莫名其妙的詩洛浩宇和父親做了抗爭,決然地留了下來。
這些都是我很久以後才知道的,是洛媽媽告訴我的。洛浩宇不會說,他是個有什麼事喜歡死扛着的人,更不會讓我知道他曾經為我做過什麼事情,或者會為我做什麼事情,他覺得這樣會很沒面子,會在我面前抬不起頭來,於是寧願選擇自己默默承受,也不要任何施捨來的愛情。
我們兩個最終都沒有走到一起的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他這樣愛我其實給不起。
高考最後一場結束,我懷着雀躍的心情和同學結伴出考場,在那麼多等候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邵磊,他瘦了一點,更黑了,這讓他的笑容愈發的耀眼,有掃盡陰霾的感覺。
我們兩個去喝了冷飲,在步行街上吃關東煮,吃烤肉。繁鬧的城市華燈初上,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林立的店鋪慢慢地從我們身邊流過,有一種舊電影的錯覺。
我一手拿着可樂,一手舉着烤肉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在邵磊的前面,不時地回過頭來邊倒走邊對着邵磊笑得像一棵風情招展的熱帶樹。
他一邊提醒我不要撞到別人的身上,一邊又要拿出餐巾紙為我擦去因為吃烤肉被弄花的半邊臉。我霧蒙蒙地看他,他也很恍惚,眼睛裏有很多似是而非的東西在流淌,類似愛情。
等到轉得走不動了,我們就坐在步行街的長椅上休息,我是真累了,頭一點點的,想把頭靠在邵磊的肩膀上,卻又不敢太放肆,還是他看不下去了,把我的頭板了過去,我就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肩膀上美美地做了個夢。
再睜開眼睛,就看到天邊有一輪圓圓的月亮在我目光所及之處慢慢地移動,廣場上只剩下三三兩兩乘涼的人群,我說:“月亮,你不要走。”
邵磊“啊”了一聲,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醒來的,他舒展了一下臂膀,把我從他膝間弄了起來,原來我是枕在他腿上睡着的,夏夜的室外,微風輕輕地吹着,說不出來的宜人。
他八成以為我在說夢話,就搖醒我說:“月亮不走,我們該走了,再不回去的話你姐姐該着急了。”
他這麼一說,我才猛然想起一件事來,我約了洛浩宇等我考試完之後到宿舍幫我帶一些東西回家,他聯繫不上我,不知道會不會着急。可轉念一想,他那麼大一個人了,等不到我自然就回家了,也就放下心來。
那時候我還住在姐姐為我租住的小屋子裏,離市區有些遠,是類似四合院裏的房子,邵磊在衚衕口和我道別,我拉着他進去見姐姐,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我的手,說:“我還是不進去了,人各有志,我和若菁還是不要見面的好。”
我一直聽不懂他所說的話,也從來沒想過他和我姐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只是擔心以後再也見不到他,就問他:“你還走嗎?那我以後是不是都見不到你了?”
他並沒有回答我,而是捏了捏我的臉蛋,板着我的肩膀將我轉到回家的方向,說:“傻丫頭,趕快進去。”
我三步一回頭,終於還是跑回去慌張地說了一句:“我不知道姐姐是怎麼想的,可是我知道,我是想讓你留下來。”
然後就像是偷了別人東西一樣低着頭倉皇地往回跑,隨着大門“吱嚀”的一聲,迎面就撞上了正要出門的姐姐和洛浩宇。
還沒有明白過來,就被姐姐拉了過去,問我:“你這是去哪兒了,這麼大人了怎麼還是這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姐姐的聲音里除了着急以外還帶着驚慌失措,我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所幸有洛浩宇在場,姐姐礙於外人的緣故只是罵了我兩句並警告我以後不許這樣做了了事。
奉了姐姐的命令送洛浩宇出來,在院子門口的時候,他回頭問我:“不要以為我會像你姐姐一樣相信你是和同學逛街忘了時間,說實話,你到底去做什麼了?”
我不喜歡他咄咄逼人的氣勢,好像我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而且我那點小心事說什麼也不能被外人知道,於是就乾脆回了他說:“可笑,我憑什麼告訴你!”
那時他在門外,我在門裏,我去關門,被他用胳膊擋住了,說:“想知道憑什麼嗎,我告訴你,憑你約了我在宿舍下見面卻不出現,憑我在那兒等了你幾個小時,憑我……”他說不下去了,最後竟自己嘆了口氣,說:“可笑是,我也覺得自己挺可笑的!”說完也不等我反應,就轉身離去。
我更加糊塗了,心底卻弱弱地似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但很快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