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夜涼如水,明月掛在樹梢,清光流瀉,清風徐來,月影朦朧,倒也是說不出的清怡。
蘭兮在偏房哄睡永璉與瑾萱之後,回到了自己的寢室歇息。
剛入睡沒多久,身側的床榻一沉,一條有力的臂膀環住了她的纖腰,蘭兮身子突然一僵。
弘曆感覺到她的僵硬,手一頓,輕柔的聲音低低傳來:“還沒睡?是等我過來嗎?”
蘭兮淡淡地說道:“四爺,你今夜應該去錦福晉那兒才對,你昨夜已經讓她獨守空房了,你怎麼忍心傷害她呢?”
“你又想趕我走,我就不去她那兒,我就是要留在這裏,我就是要你來伺候我。”弘曆忽然激動起來,伸手緊緊地抱着她。
蘭兮嘆了一口氣,翻身面對他,道:“昨夜四爺留她一個人獨守空房,這對一個女子來說是個莫大的羞辱,錦福晉是真心喜歡四爺的,我希望四爺能夠好好地待她。”
“那你愛我嗎?”
蘭兮被弘曆問住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她愛他嗎?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想好好報答他對自己的愛意,想陪在他身邊。
弘曆見她不語,俊臉頓時陰沉起來,“你只是接受我,但是依舊不愛我,是不是?”
蘭兮垂下眼眸,“四爺,我無法回答您的問題,但是我是真的願意陪在您身邊的。”
弘曆伸手撫摸着她的臉龐,“你只是為了報答我而已?”
蘭兮凝視着他,半響:“不可否認,我的確是為了報恩所以留在您的身邊,可是,後來我發現是我自己已經不願意離開您了,已經跟報恩沒有關係了。”
弘曆聞言心情微微好了一點,“那你還生我的氣嗎?”
蘭兮忽然想起蘇半秋,弘曆對蘇半秋的情感的確不同其他的格格,待她極好,有時候連她自己都在意。
弘曆見她真的很在意,解釋道:“我的命是半秋救回來的,她是我的恩人,我答應過她會照顧好她一輩子,所以我娶她過門讓她做我的女人,讓她享受富貴安穩生活。”
見她還是沉默不語,弘曆將她攬在懷裏,撫摸着她的長發,說:“蘭兒,你不知道我們愛新覺羅家最出情種嗎?無論多少女人,內心只鍾情於一人。”
“是嗎?”蘭兮挑了挑眉,雲淡風輕地說道。
弘曆見她終於出聲了,笑了一下,說:“當年太宗鍾情海蘭珠,不惜從戰場上奔襲千里,只為見她一面,在她過世后不久就思念成疾追隨而去。到了世祖,為了一個董鄂妃兩度廢后,最後居然出家為僧,聖祖那麼英明神武,也曾深陷情網難以自拔。
以前我也不相信,作為一國之君竟會為個女子作出這種種沒有理智的事情,直到遇到你,我才知道,我才能明白,我才相信,任這世間有萬千女子,也許有的比你還美,但都和我沒有什麼關係,可我的心只能是你的了,不管你要不要,喜歡不喜歡,我的心永遠都屬於你的。也許你也會老,也會死,可是除非我死了,這份情,都不會有半分改變了”
蘭兮連忙捂住他的嘴,“可不許在這麼說了,也沒點忌諱。”
弘曆伸手緊握着她捂在自己唇上的手,道:“蘭兒,我只想讓你明白,我對你的心意到死都不會改變的。”
兩人終於冰釋前嫌,相擁在一起。
翌日清晨,陽光寧靜淡雅,沒有那種喧鬧氣息,讓人感到心平氣和、心曠神怡,幾隻小鳥兒窗邊清脆地鳴叫着。
蘭兮坐在菱花的妝鏡前,弘曆拿着梳子,一下一下輕輕的為她攏發,那檀木的香味兒很清晰,慢慢的沁入心肺。
“四爺”蘭兮輕輕喚了他一聲。
“嗯?怎麼了?”弘曆回應道。
蘭兮看着鏡中的自己,懇求道:“今夜,您一定要去錦福晉那兒,答應我,好嗎?”
弘曆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好,都依你。”
話音一落,蘭兮起身,轉身望向弘曆,笑着伸手抱着他窄腰,,“四爺待我真好。”
“你居然為了別的女人投懷送抱,這樣真的好嗎?”弘曆攬着她,笑着說道。
“好啊!”蘭兮從他懷裏抬起頭,凝視着他,撒嬌道:“四爺,再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弘曆伸手颳了一下她的鼻尖,“不要得寸進尺了。”
蘭兮靠在弘曆的胸膛,“四爺以後要多去其他福晉,格格那兒,就算不能給她們一點愛意,最起碼要給她們一點關心吧,她們都是四爺的女人,四爺總不能把她們放在一旁不管不顧吧。”
弘曆伸手輕輕的觸及她白皙細嫩的面龐,“我只愛你,只關心你,只專寵於你,這樣不好嗎?”
蘭兮挑了挑眉,嘟嘴說道:“四爺這樣做不是害我嗎?”
弘曆不解地問:“哦,為何?”
蘭兮解釋道:“若是四爺專寵於我,其他福晉,格格以為我心胸狹小霸佔了你該怎麼辦。”
弘曆護妻心切,“誰敢這麼說你,我定饒不了她。”
蘭兮勾唇一笑,撒嬌道:“四爺,你就答應我吧。”
弘曆無奈嘆了一口氣,道:“好,全都依你。”
寶親王府後花園。
蘭兮今日一身淡藍色旗服,如漆烏髮梳成一個反綰髻,鬢上斜插幾朵海棠花絹花,臉上未施粉黛,素麵朝天,依然國色天姿,般般入畫。
秋桐攙扶着她在後花園散步,雖然是深秋,不過還是還有很多花綻放,縷縷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一陣軟語嬌笑聲傳來,蘭兮抬首,只見湖中央的亭子裏,幾個綵衣婆娑的女子正在觀花賞魚。
雍正帝又賜予弘曆兩位格格柏氏和黃氏。
只見二人妝扮的花枝招展,為這美麗的花園添了一道風景線,美倒是美,只是,打破了這園子的幽靜清雅,有那麼一點的不和諧罷了。
“福晉。”
蘭兮聞身聞聲望去,只見錦嫿一身玫瑰紫千瓣菊紋上裳,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如漆烏髮梳成一個反綰髻,髻邊插一隻累絲金鳳,額上貼一朵鑲金花鈿,耳上的紅寶耳墜搖曳生光,氣度雍容沉靜。
她一臉笑容地向蘭兮走來,俯身施禮:“福晉吉祥。”
蘭兮微笑道:“看你今日心情倒是不錯,四爺來你這兒了?”
錦嫿微微點頭,道:“最近四爺經常來懿月閣來看望妾身,對妾身問寒噓暖的,對妾身很是用心。”
看着蘭兮依舊微笑着,微微低眸,“四爺能來妾身這兒還要多謝福晉了。”
蘭兮聞言先是一怔,而後淺笑:“四爺想去哪兒我可控制了,我想四爺是真想去妹妹那兒了,關心妹妹呢!”
錦嫿微笑不語。
蘭兮無意識地看向她手上地新鐲子,“你手上的鐲子真好看!”
“這是四爺送給妾身的,這也是妾身第一次收到四爺的禮物。”錦嫿珍惜般地撫摸着鐲子。
蘭兮見她進府以來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自己也為她高興。
此時雨棠與陳婉筠姍姍來到了蘭兮身邊,俯身施禮,異口同聲道:“福晉吉祥。”
蘭兮點頭示意讓她們免禮,只見她們二人心情也不錯。
海雨棠一身淺綠色旗服,如漆烏髮梳成了兩把頭,鬢髮上斜插一對玳瑁製成菊花簪,顏色樸素大方,亭亭玉立,氣質高雅。
而陳婉筠則是淡粉色旗服,如漆烏髮梳成一個反綰髻,斜插幾朵淡色芙蓉花,瓊姿花貌,秋水伊人。
蘭兮清淺一笑,“兩位格格看起來心情也不錯。”
雨棠與陳婉筠互相對視笑了一下,海雨棠主動挽住蘭嫣的手臂,嫣然一笑,“福晉,花園裏的海棠花都開了,我們一起去賞花吧!”
蘭兮笑着微微點頭。
蘇半秋站在不遠處,她一身淺綠色挑絲雙窠雲雁的旗服,頭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芙蓉,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七寶玲瓏簪,綴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皎若秋月,風風韻韻。
她一面伸手撫摸着凸得明顯腹部,一面說道:“沐薰,最近四爺好像少來我這兒了。”
婢女沐薰想了想,說:“四爺最近好像多去了其他福晉,格格那兒,連平時最不受寵的海格格和陳格格,四爺都去了。”
蘇半秋問:“沐薰,府邸最受寵的人是誰?”
沐薰答道:“開始四爺是專寵於高格格,福晉過門之後,就一直專寵於福晉,在奴婢看來,四爺非常疼愛福晉,四爺每次受封賞都會挑最好的送給福晉,福晉不喜歡珠釵首飾,就親自做發簪送給福晉。”
蘇半秋聞言,若有所思,“四爺最近多去其他福晉,格格那兒,多半是因為福晉。”
夜,清月掛在天邊,柔光傾瀉而下。花園裏的花,在月光浸潤下,絢爛成花的海洋。
夜風拂過,月色蕩漾,花影扶疏。
月上中天,皎潔溫柔,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靜與祥和,月亮的光落在樹葉上,落下斑駁的黑影,零星的像是碎條兒掛在樹枝上一般。
蘇半秋倚在窗邊,出神地看着夜空中的月亮,夜風吹過身上不由得漫起一層寒意,忽覺身上一暖,多了一件緞子外衣在身。
回頭見沐薰站在她身後關心地說:“夜來風大,主子小心着涼。”
蘇半秋疲倦地一笑:“我覺得身子有點不爽快。”
沐薰見此,問:“主子,要不奴婢去請大夫給主子看看?”
蘇半秋搖搖頭,“我沒事。”
沐薰想了一下,道:“要不奴婢去廚房做點主子最喜歡的蓮子羹。”
蘇半秋還是搖搖頭,繼續望向窗外的夜色,“看來四爺是不會來了。”
“主子,四爺可能有政務要忙,抽不出時間過來看主子而已,主子還是早點歇息吧,不要把腹中的孩子累着了。”沐薰語重心長的說道。
蘇半秋覺得沐薰說得有道理,低眸伸手撫摸着腹部,再怎麼不開心,也不能讓自己腹中的孩子受累啊,她抬眸對沐薰淺笑,“聽你的。”
沐薰攙扶着蘇半秋來到床榻準備就寢。
“半秋,怎麼這麼晚還不歇息?”弘曆踏進室內笑着說道。
蘇半秋聞身,心中一喜,從床榻上起身來到弘曆跟前,俯身施禮:“四爺吉祥。”
弘曆雙手扶起蘇半秋,心疼道:“我都說過多少次了,你身子重就不要行禮了。”
“四爺,主子方才一直等您過來,可把您盼來了”沐薰站在一旁笑着禮貌的說道。
蘇半秋側目對沐薰嗔道:“沐薰,不要亂說話。”
沐薰看着主子開心的模樣,識趣地退出了室內。
室內只剩下弘曆於蘇半秋二人,蘇半秋拉着弘曆來到床榻邊坐下,凝視着眼前俊朗的男子,問:“四爺,您怎麼這麼晚還來啊?”
弘曆勾唇回道:“我來不就是為了看你和孩子嗎?”
“四爺心裏還是有妾身的,還以為四爺早就忘了妾身跟孩子了”蘇半秋靠在弘曆懷裏,甜蜜的笑着。
弘曆伸手攬着她的纖弱的肩膀,“就算我政務再忙,也不會忘了你跟孩子的,以後我會多抽出一點時間來看你。”
蘇半秋笑着微微點頭,慢慢靠在弘曆的懷裏,閉眸聞着他身上好聞的味道,腦海里突然想起沐薰的話,輕輕地離開他的懷抱,抬頭揪着他,半響:“四爺,您喜歡妾身嗎?”
弘曆笑了一下,說:“我不喜歡你,為何還要娶你,為何還願意照顧你一輩子呢?”
蘇半秋聞言心中一暖,可是,心裏還是有些不舒坦,人可以喜歡很多人,可是,愛只能愛一個人。
“那四爺愛妾身嗎?”蘇半秋問得有些緊張,但是心裏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弘曆聞言微微一愣,而後淺笑:“半秋,時候已經不早了,早點歇息吧,不要把我們的孩子都累着,我還有政務要處理,今夜就留宿了。”
蘇半秋有些失望,但還是點點頭,擠出一絲笑容,道:“四爺,批閱完政之後早點歇息,不要累着。”
弘曆微微點頭,起身提步離開。
蘇半秋從床榻上起身,目視着他漸漸離開的身影,心裏有說不出的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