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七章 論情 1
“好的,這是一定的。”柳紅苦澀的說著,心裏邊五味混雜。只有這些老朋友才能這麼直言不諱地說話。這一天還離着多遠,誰都沒辦法預測,但這是凄慘慘的事實。雖然這一天前世的時候是聽說的,這一世可親身經歷了。人固有一死,或走的自然,或走的無奈。或毫無痛苦或纏綿病榻,不論怎麼個死法,死亡都是被諱莫如深的話題。柳紅瞬間理解了那些頻臨死亡的人,是怎麼樣的心裏狀態。
渴望活着舍不下的太多,又渴望親情想要把最好的最體面的留給別人。
戰友們又都說了些什麼,柳紅都沒走心,他惦記着躺在床上等死的程青。多陪伴他一分鐘都是今生的財富。有來生或許兩個人是陌生的毫無交集的。擦肩而過的時候也許都不一定回眸。
眼睛裏有了水分充盈的感覺,柳紅努力的轉頭把水氣憋回去。這才對上了一雙審視的眼睛,柳紅幾分煩躁的看過去,似曾相識卻突兀的叫人生厭。
曲香雲來的時候柳紅已經走了,沒有了小丈夫在身邊,她很不習慣。日上三竿她才被餓醒了,慵懶的坐起來正看到掛在床頭的結婚照,自己那個時候根本就看不出來比小丈夫大。
這幾年高檔的化妝品滋養着,小丈夫寵溺着,日子過的別提多開心自在。一轉眼的功夫小丈夫出國陪孩子了,自己也就懶的修飾啦。
習慣的坐到了梳妝枱前,看着瓶瓶罐罐和那面鋥亮的大鏡子,忽然覺得這才是真實的自己。皮膚鬆弛微黃,沒有了化妝品的遮蓋,眼角額頭看的出皺紋橫生,髮根處已經有了一層白色,眼袋也明顯可見。
老嘍,心底浮現出小丈夫年輕成熟的臉,這才感覺到了歲月的痕迹,它從來就沒眷顧過誰。有的只是刻意的修飾掩蓋和自我感覺良好。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香雲的眼前又重疊了另一張臉,不曾雕琢過幾回的柳紅,自己的雙胞胎妹妹。忽然她想起了還要過去替妹妹照顧妹夫。自己早把這事留在了夢裏,怎麼起的這麼晚啊,應該在手機上設個鬧鐘才對。
隨便的拿起一瓶遮蓋霜又煩躁的放下,嫩膚水、潤膚膏...最後還是沒有往臉上塗抹任何一種,就這樣素麵朝天的走出了家門。
“香雲姐,你也老成正這樣子啦。小姐夫走了你也不至於熬着的不修邊幅啊。”看着自己用鑰匙打開門進來的曲香雲,程青愣神了一會兒才打趣的說道。
“妹夫,起來晚了這不是怕你這邊沒人照顧嗎,柳紅的化妝品在哪兒,這臉什麼都不擦還真是不得勁兒。”
“嗨,我也就隨便一說,還沒到不忍直視的地步。哦,在那邊的抽屜里呢。”程青玩笑到。
香雲拉開了抽屜,只有一瓶潤膚霜孤零零的擺在碼放整齊的書稿旁邊的角落裏。
“妹妹平時就只用這個啊?”香雲一邊往臉上抹着一邊問道。
“是啊,她平時早起睡前都用那個,有什麼應酬的時候直接去美容院。”
“真的,還以為柳紅妹妹自己給自己化妝呢,沒想到也去那種地方啊。”
“是哦,那張美容卡還是兩年前我給她辦的,這說起來她也沒用過幾回。都是我這個病身子拖累了她。”
“怎麼可能,我每一次看見柳紅妹妹,她都是那麼的年輕氣質風韻。我還以為和我一樣是修飾出來的呢。妹夫,上哪說理去,這歲月還真是有眷顧的目標。”
“香雲姐,你還是沒變,什麼事都要個說法,蒼老是歷史規律,你跟時光講理啊,幼稚!”
“妹夫,你笑了,從打我進門你就皺着眉頭。哎呀,看我這記性,你該吃藥了吧?”
“是啊,已經過了時間了,我都疼死了。想下地自己把葯吃了,又怕摔倒了爬不起來。”程青這才艱難的說著。
“妹夫,都怪我起來晚了,我這就給你倒水吃藥。”香雲急忙的按照柳紅的叮囑幫着程青把葯吃了下去,嘴裏很是自責的說著話。柳紅電話里囑咐了好幾遍,程青不睡覺的時候,就不停的跟他聊天,這樣他就能分散精力,感覺不到那麼疼痛了。
自己不但來晚了,還把吃藥的事兒給忘了。這記性看來不服老是不行了。
“妹夫,這一晃都十多年了,想想和柳紅相認的那個時候,你還是在別的城市呢。”
“是啊,我錯過了很多的事兒。柳紅的許多經歷我都是後來聽說的,都不成參與進去。想想我這個老公做的有多不稱職。”
“那你正是幹事業的時候,是硬傷不是你刻意而為的事兒。”
“姐,你就別安慰我啦,咱倆可以說曾經狼狽為奸的傷害過她,半斤八兩誰都不是什麼好人。”程青痛苦的說道,不是身體的疼痛是心裏的懺悔。
“程青,還提那段幹啥啊,午夜夢回時我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放縱過後留下的都是後悔和難過。”
“你說咱們倆那會該有多混蛋。現在想想都覺的臉紅,那可不是一句年少輕狂放縱一回可以原諒的。”程青艱難的在被窩裏不停的扭動着身體說道。他想小便了,這些事柳紅在身邊的時候,都不用他自己說,現在他很糾結,要不要跟大姨姐說。
“是啊,柳紅大度不和我們計較,可我們都不能原諒自己。秦明不陪我過來,我自己都沒有臉來你家。妹夫,你哪裏不舒服了?哎呀,你這是要上廁所吧,我扶着你過去吧。”曲香雲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了這一層。這事兒柳紅也和自己說過,可是不是需要在床上解決,柳紅沒說,她也幾分的難為情。
扶着虛弱的程青艱難的如廁,曲香雲眼睛看着外面,滿心都是自責。程青也很少站着撒尿了,都是柳紅在床上接的。這尿個尿好像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一樣的虛弱不堪。至於大便那就更是跟上刑一樣的難受,好在今天還沒有便意,否則不痛死也要累死。
午飯一定不能多吃為妙。
扶着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倚靠在自己身上的程青,香雲是滿心的痛楚。曾經怎樣一個風流倜儻的男人,如今贏弱的像個嬰兒一般。那個談笑風生氣質如虹的男人,現在除了自責還是自責和懺悔。
這裏邊也有自己一份孽債,香雲想想都感覺自己罪孽深重不可饒恕。
扶着程青重新的躺回床上,兩個人忽然沒了話題。剛才攙扶程青的時候感覺他身上都濕漉漉的,她知道都是疼痛的汗水浸濕的。
“那個,妹夫,你每天都要擦洗身子吧?用不用我幫你一下。”
“不用了,柳紅下午就能回來。”程青已經感覺很難受了,豈止是擦洗身子,裏邊的衣服都是隨時換洗的,這還是第一次濕漉漉的躺在被窩裏。為了這個柳紅還專門買了一個脫水桶,她說洗衣機洗的內衣不徹底,每一次都是手洗后在消毒然後甩干。
曾經和曲香雲那樣過,可現在他卻是羞愧的。這種事情還是自己的媳婦來做,怎麼不舒服也比身體上的疼痛來的輕鬆,就忍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