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玉碗盛來琥珀光

第十回 玉碗盛來琥珀光

“這三幅圖所指恐怕便是藏寶圖所在之地。”林玥彤興奮不已,雖然未見到寇豪健,但現下有了其他藏寶圖的消息,也算是一件喜事。

顧清弦卻未看出半點端倪:“你是說這三幅圖……”

林玥彤將手中一本書塞給顧清弦,她適才正是挪動此書才觸動了密室機關。

顧清弦藉著火光,見書面上寫着“山川地輿全圖”,內里各冊所繪乃是河南、陝西、湖廣各省地域情況,有詳有略。書中尚有不少標記圈點之處,以陝西和江西地域為多。

待顧清弦看畢,林玥彤指着牆上第一幅畫道:“客路青山外,行舟綠水前。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

顧清弦順口接道:“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旋即領悟:“是‘洛陽’!”

林玥彤又指着牆上第二幅畫:“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顧清弦點頭道:“自太白之詩寫成,廬山瀑布應為諸流之最。那所指之地便是江西南康府了。”

林玥彤見顧清弦明白了自己話中之意,不禁面露微笑,隨後望向第三幅畫,遲疑道:“古來抒寫鳳鳥的詩句頗多,倒是不好判別。”

顧清弦道:“鳳凰台上鳳凰游,鳳去台空江自流。可是此句?”

林玥彤搖頭道:“那頸聯‘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卻是不曾體現。”

顧清弦也覺不妥,暗下思忖還有哪句詩詞中提到了鳳凰。

林玥彤喃喃道:“‘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鳳求凰》中也未提及地域。”

顧清弦雖出身武學世家,但自小酷愛詩詞文律,因此當年在風雲門時能與聶明成為好友,此時見林玥彤認真模樣頗為可愛,直有知音之感。

林玥彤口中念念有詞,不斷將所想到的詩詞與圖畫中對應,卻難以找到滿意的答案。在昏暗燈光下向旁邊一瞥,卻見顧清弦正面帶傻笑看着自己。

林玥彤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問道:“你想到了嗎?”顧清弦一怔,腦中蹦出一句:“崑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

林玥彤大喜:“這是《李憑箜篌引》!我怎麼沒有想到。‘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十二門’那是長安城的景緻,看來陝西我是非去不可了。”

顧清弦見她喜笑顏開,心中也頗為高興。但又想到:“她這般苦苦追尋藏寶圖,卻為何故?”

林玥彤自然不知顧清弦此時所想,興緻勃勃道:“我明日出發去陝西,你也一起去嗎?”見顧清弦不說話,林玥彤又道:“雲安幫不是也在尋藏寶圖?你放心,圖若到手,我只看一眼,而後任由你們取走便是。”

雲安幫為何找尋藏寶圖顧清弦不知,眼見眾人將圖紙看得這般重要,身為幫眾,他自然要盡一份力。但林玥彤找自己幫忙,他實在不忍心拒絕,當下問道:“你追尋這藏寶圖,是為了那‘富可敵國’的寶藏?”

林玥彤搖搖頭,她穴道解開后未作休息便疾速奔馳上山,此時雙腿酸疼站立不穩,只好坐在密室里石頭地上,輕輕道:“我找藏寶圖,是想見我父母雙親。”

顧清弦更加疑惑不解,也坐在地上,看着林玥彤道:“這是……怎麼回事?”林玥彤道:“我自小長在雲南,同外祖母相伴為生,父母在我出世不久便被仇家相害而死,我連他們的模樣都記不清楚。”

顧清弦不禁想起自己的爺爺奶奶也是早早離世,連一面也未曾見過。當下一股同病相憐之情油然而生。

林玥彤又道:“我小時懵懂無知,旁人說我父母死了,我便信了,也從未過問仇家是誰。但直到十二歲那年我第一次獨自上街,遇到了一個算命先生。”

林玥彤語調放緩,彷彿又回到了十二歲那年的情景:“那算命先生告訴我,他識得我父親,而且我父親尚在人世!我聽了他說的,興奮地跑回家告訴外祖母,可外祖母一點也不高興,怒斥那人是個江湖騙子。”

“我第二日又到街上去,卻再沒見到那位先生。直到第十日,我終於又找到了他。我讓他帶我去見父親,他卻說要我拿東西換。他讓我回家找一個叫做‘清心珏’的東西。”

“啊。”顧清弦道:“那他確實是個騙子。”

點了點頭,林玥彤接着道:“我回家后問遍了全府上下所有人,卻沒有找到半點和那‘清心珏’有關的消息。後來這事被外祖母知道,她勃然大怒,把我關在家中半月有餘,不許我再提起此事。”

“我後來再沒見過那算命先生,外祖母也對我父母之事避而不談,我想此事其中必有蹊蹺,但又不敢惹外祖母生氣。

直到上次我從竹山縣回來后,偷聽得符叔叔與外祖母的談話,得知與那清玥珏有關的藏寶圖在洛陽現世,因此火急火燎地趕來,沒想到藏寶圖還是被寇豪健帶走了。”

顧清弦見林玥彤神色落寞不似作假,說道:“其實藏寶圖裡也沒什麼東西,你若看了可能更要失望。”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入懷取出圖紙遞給林玥彤。

林玥彤驚喜接過:“這是何處所得?”待看仔細后,卻又皺起了眉頭。顧清弦攤攤手:“我說了這圖上其實並無甚要緊事物。”

林玥彤盯着左下角僅有的圖案,忽然想到了什麼,伸手要去拔劍。顧清弦忙拉住她手:“試過了。”

林玥彤一愣:“水呢。”顧清弦道:“也試過了,沒用。”

林玥彤拿圖紙在火光上晃了晃,還是不見任何變化,當下不再嘗試,將藏寶圖遞還了顧清弦:“一張圖看不出來不妨事,現下有了線索,待我將所有藏寶圖尋齊,定能訪得其中機巧。”

顧清弦輕聲道:“倘若那算命先生真是個騙子,說的假話呢。”

林玥彤笑着道:“反正我從小沒了爹娘,早已習慣,就當是遊歷山水,湊個熱鬧罷了。”她雖說得輕鬆,言下卻滿是傷情之感。

顧清弦心知林玥彤此刻定然大失所望,便如自己與李子泊當初模樣,正想着如何安慰,林玥彤已站起身來:“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先出去吧。”

顧清弦也挂念着山下眾人,當即打開石門,將牆上三幅畫取下。林玥彤在密室石壁上一陣摸索,不一會兒外面書架便緩緩打開。

兩人出了書房,越牆而走。

顧清弦抱着三幅畫在前,甫一落地,一柄利刃悄無聲息遞了過來。

顧清弦大驚,急向後躍,卻撞到了牆上。來不及拔劍,只喊了聲:“小心!”一把長劍已抵攏咽喉。

林玥彤聽得顧清弦示警之聲,奈何已然躍下,身在空中不得輾轉,急取寶劍在手,剛落地便見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忙提劍相迎。

刀劍一交,只聽“當!”的一聲,半截朴刀掉落在地,林玥彤手中寶劍完好無損。黑暗中那人也是一驚,忙棄兵刃,揮雙掌向林玥彤打來。

林玥彤這時已看清來者正是邵峰,當即長劍一封,撞上他手掌。

邵峰知道這把寶劍厲害,手掌剛要挨上忙又變招。雙掌化單掌,從斜側里拍到。

林玥彤情知顧清弦處境不利,只有擊敗邵峰方有轉圜餘地。當下長劍斜撩而上,她這一招乃是極其冒險之舉,倘若長劍稍緩,自己左肩便會中掌,彼時重傷之際,絕難再戰。

顧清弦見林玥彤這般使劍,已明白她的打算,一顆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上。他被狄宏持劍所迫,無法出手相助。

所幸寶劍終究比手臂長了不少,先行抵在了邵峰胸口,刺破衣服,深入皮肉半寸。

邵峰右掌眼看便要拍到,不得不硬生生停在半空。果然,他手掌不動,林玥彤長劍也凝住不前。

顧清弦見林玥彤無恙,這才松下一口氣,罵道:“賊和尚竟還沒走!”

邵峰看着胸前長劍不敢稍動,答道:“你們兩個小鬼,真以為騙得過我嗎?”

原來邵峰內力深厚,當時與顧清弦二人雖有石門書架之隔,但一進入書房后還是聽到了兩道極其微弱的呼吸聲。邵峰當即與狄宏假裝不知,躲在山莊圍牆外守株待兔,就等顧清弦二人出來。

顧清弦笑道:“真是好計策,不過現在嘛……狄副門主,你可願用我換他一命?”

狄宏不理顧清弦所言,惡狠狠道:“藏寶圖在哪?”顧清弦道:“藏寶圖已被寇豪健搶走,你找我又有何用。”

邵峰問道:“此話當真?”顧清弦道:“這是自然,否則我為何要冒險上山來,而非拿着圖遠走高飛。”

狄宏卻不信他所言,伸手拿起一幅顧清弦所抱的畫:“那這是什麼?”

顧清弦道:“我看上了這幾份墨寶,順手牽羊帶回家去。”剛說完,趁着狄宏看畫之際,一招“鏤月裁雲”朝狄宏左耳“耳門穴”打到。

狄宏身向右側躲閃,同時右手長劍劈砍而下,他受傷在先,右手已無多大力氣,長劍砍下時,顧清弦已翻身躲過,只左手前臂被劃出一條血痕。

顧清弦見機快,邵峰見機更快,他就趁着顧清弦動手、林玥彤分神之時,一拳砸在林玥彤肩頭,隨即向後急躍。待林玥彤長劍迴轉,他已在圈子之外。

在這瞬息之間,顧清弦與邵峰二人均已完全脫身。顧清弦和林玥彤背靠而立。狄宏手持長劍,邵峰提捺雙掌,將二人圍在中間。

這時,不遠處一道流星劃破天空,只聽“砰!”的一聲,那流星炸開,散作數道藍色火焰,然後消失不見。

顧清弦認得這是雲安幫四堂互通聲氣的訊號,忙吹個口哨。樹林中三道呼哨立馬回應,向這邊趕來。

顧清弦哈哈大笑:“二位,我們可要以多欺少了。”

少頃,樹林中躥出數人,領先正是宗明群。

邵峰臉色一沉:“你果然是雲安幫的。”見到宗明群出現,邵峰二人也是當機立斷,迅速從另一條小道離去。

“顧旗使沒事吧?”宗明群領先奔來,身後跟着朱雀堂二隊等人,眾人見顧清弦身旁站着一位美貌女子,已大致猜到便是那位“林姑娘”。

“我沒事,山下情況如何?”顧清弦摸了摸左臂,雖被長劍劃破,好在只是皮肉之傷,未及筋骨。

宗明群看了眼顧清弦懷抱的畫,說道:“柳門主支援已到,我們往興懷崗會和便是。”

顧清弦點點頭,秋龍山莊這是非之地還是早些離開為上,轉向林玥彤道:“林姑娘,你……”

“我明日在蘭行亭等你。”林玥彤微笑道,隨即收起寶劍,朝東南方下山路走去。顧清弦看着她遠去背影,林玥彤忽又回頭:“記得帶上畫。”說罷轉身離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咱們也快走吧。”顧清弦跟隨眾人朝興懷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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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玥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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