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容顏

第九章 容顏

第九章容顏

——你知道你剛剛打的人是誰么,那是我大都皇長子,十六歲第一次上戰場。

——什麼,十六,不是二十六么?

——瞎說什麼,半城殿下上月才剛滿十六。

——可是他背似二十六一般的寬廣沉穩。

——你無處可去啊,那好辦,跟着我,包你衣食無憂,再也不用跟老虎搶食物。

——皇子也要上戰場,不是該養尊處優?

——知道老虎是如何訓練自己的孩子么,把剛出生的幼崽丟棄在狼窟中,殘忍么,是有點,可看見這一望無際的天下沒,只要在這戰場上他贏了,這天下就是他的

是誰的聲音一遍遍在耳中回蕩,他的,他啊,那些曾經的戰友,朋友,敵人,自己的。

身上如遇火般,疼,疼的撕心,熱,炙熱的幾乎要榨乾身上每一滴水,腦中卻煩躁的一個聲音接着一個聲音迴轉,嗡嗡作響,似是要炸開一般,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血液的流動,那種滲透皮膚的流動,似煮沸騰了,所到之處陣陣**和疼痛,那種皮肉撕裂開來的疼痛,那種痛感她太熟悉了,皮鞭留下的傷痕。

四周一片黑暗,鼻息間是潮濕發霉的氣息。腦中亂轟轟一片,無法思考,伸手胡亂拉扯身上礙事的衣裳,她熱的如置身火爐一般,卻又不同,那種由體內散發的熱。

為何人死了還會如此痛苦?

這種感覺不似死亡更似活着之時,在那座冷宮中自己所受的苦。

亂轟轟的腦中依舊是雜亂的畫面,摻雜的話語。

——這是鳳將軍同敵國來往的信,末將曾夜裏見過鳳軍師走出我軍和敵軍將領接頭。

——你還想在朕這大殿中鬧不成?

——皇上……是要如何處置姐姐?

——打入天牢,擇日問斬。_

——姐姐,莫要怪妹妹我狠,怪就怪你我愛上了同一個人,黃泉路上莫回頭,孟婆湯一飲便什麼痛苦都沒了。

——王后,莫要怪小的手狠,是王的心狠,小的只是聽命而已,您還是招了吧,或許還能留個全屍,這葯您也喝了吧,麻痹了神經受刑也不會那麼痛苦了。

“哈……哈……”

大口大口的喘息聲在這黑暗中傳開,越來越大聲,越來越急促,直至一聲尖叫傳來。

“啊——”

奮力掙扎,撕扯,她瘋狂拉動身子坐起,四周突然變的明亮一片,渾身上下的皮肉卻似撕裂開來一般,剛剛直起的身子立刻朝後倒去,下一刻痛呼開來。

就好似裂開的皮膚硬生生砸向木板上一般的疼,眼前陣陣發黑,腦中昏眩。

“醒了!”

突然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來,聲音淡漠,她怔了怔,多年的警惕心讓她猛地轉頭朝出聲的地方望去,視線有一瞬間被黑色沾滿,接着拉開才看清那是個人,穿着黑衣的男人,身子修長,放在兩邊的手寬大,再朝上看去,只看見一張模糊的臉,那臉正對着她,猛地看去逆光的關係籠罩着一層陰影,細看,是一張極好的臉,說不上精緻,卻是立體如刀削,卻又不似那般僵硬,眼深,鼻挺,嘴薄,極好看的一個男人,只是那雙眼中一片陰沉,透着森森……藍光。

她愣了半響后悠悠開口:“原來黑無常這麼好看。”

“……”

四周涼颼颼的,陣陣冷風襲過,她抖了抖身子突然覺得冷,低頭一看,自己竟是一身凌亂,身上棉被不知何時被掀開,衣裳滑落至腰身露出一抹粉紅和雪白香肩,她神色驀地一變,快速扯過棉被蓋身,抬頭狠瞪立於床邊的人,那人卻是站的筆直,似木柱一般動也不動,那眼竟然也未閃一下?

這真的是男人?

剛想說什麼,原本驚訝的視線突然一緊,腦中閃過什麼。

床?棉被?

人死去了地獄會有這些?

猛的轉頭視線朝四周望去,這才發現自己在一間簡陋的屋子內,屋裏佈置的很簡單,一張木床,一張木柜子,一張木椅子,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屋內散發著潮濕和發霉的氣息,難聞的令人作嘔,一旁的窗子還緊閉着。

這裏,顯然不是冷宮,而自己也沒有死。

身上的疼痛是那麼清晰。

只是,自己明明中毒了為何沒死,自己不再冷宮了又在哪裏?

難道……

她猛的轉頭看向身旁一臉冷漠的男子:“難道是你救了我?你是誰?”

那人眉不變,眼不抬,只冷冷說道:“要謝就去謝小姐吧,是她讓我救的。”

“小姐?”

她有認識哪位小姐么?如此能耐,能從冷宮中救人。

正疑惑間那原本不動如山的人突然一伸手快速爪過她的剛剛理好的衣襟:“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衣襟猛的被抓起,帶動身後傷口一陣陣的疼,她回過神來后猛的伸手抓回自己衣裳,疑惑卻也憤怒。

這人是怎麼的,說變臉就變臉,說的話更是莫名其妙。

那人看了她一眼,那人眼中少有波動,她卻憑着多年直覺抓住那不易察覺的嫌惡。

他好像很不喜歡自己?

可是自己明明沒有見過她,又哪裏來的仇?

“你認識我?”想了想,她還是開口問道。

“……”

“我和你有仇還是不小心開罪了你?”

“……”

“這裏是哪裏?”

“……”

來來回回問了好幾句,卻見這人一張嘴始終緊閉着,臉變都未變,除了那三句還沒開過口。

這人話還不是一般的少。

正準備再問什麼的時候,男子一轉身離開了,留下一道黑色背影,頭有也未回。

她看着那背影覺得莫名。

什麼跟什麼,就這樣離開了,把她一個傷患扔在這裏?

她看着那背影怔了良久,後背痛的難受,頭也痛,身上火辣辣的,身下的床榻擱骨,躺在上面傷口更痛,她記得現在是秋季,身上的棉被不厚,在這個季節卻是剛剛好,可為什麼還是會覺得冷了?

很冷,很冷,體內火熱,身上寒冷。

最終忍無可忍從榻上起身,披着棉被尋找傷葯。

簡陋的屋子很小,一眼望去盡收眼底,一精緻藥瓶和一面銅鏡很快入眼,她忍着疼痛走過去,掀開瓶蓋時一陣清香撲鼻,她沒想到這殘破的屋子內還有此等好葯。

伸手拿銅鏡時她的手遲疑了,她清楚的記得皮鞭落在臉上時的痛苦。

她被毀容了。

想到此,一股心酸蔓延,眼中波瀾不再,迅速轉為平靜,面色一凜,猛的抓過銅鏡於臉前。

銅鏡中是一張慘白的臉,披散的發遮了眉,露出一雙無神的眼,眼尾微微上揚,秀鼻直挺,泛白乾裂的唇,臉型似鵝蛋般。

這是一張病態的臉,瘦稍,似躺在病榻上數日。

一張沒有被毀容的臉。

她的手抖了抖,緩緩伸出撫上蒼白的臉,看着鏡中乾裂的唇緩緩開啟:“這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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