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十二 爸爸 （1）
暮燭離百無聊賴地踩着積雪，儘管一連串整齊的爪印賞心悅目，他也懶得欣賞自己的傑作。
茫茫大雪中他的背影顯得孤單起來，抖下滿地的牢騷。屁股下的那塊地面坐地都快融化了，還沒等到笙染洛他們回來。
“嗷——嗚……”暮燭離打着哈欠，朝山下望去。剛才他引導了一隻雨蝶給崟尚淵帶信，這種細膩的靈術真的不適合他，還不如往地上劈一道雷來得乾脆輕鬆。
沒趴多久，翅膀上又積了一層雪。
“真難受。”暮燭離伸了個懶腰，抖抖身子，力量已經恢復許多了。透過雪花間的縫隙，凝視着灰暗的雲層。這種低沉的天氣弄得心情也十分急躁，是時候該放晴了。
從山頂放射出一道火紅吐息，帶着太陽的光輝，戳穿雪的幕布，直指蒼穹，白窟窿里有道道金光閃爍出來。
最後一層雪凋落，視線變得格外清晰。暮燭離暢快地舒了囗氣，滿意地卧下，品嘗自己的爪子。
“暮燭離，你是沒睡醒嗎?”笙染洛遠遠地走過來，洶洶的氣勢忍耐這着沒有爆發。
暮燭離猛地抬頭，如同等到了希望。
“你在這裏開這麼強的靈術，是想把山炸了嗎?”白龍逼近他，用爪背抵住他的下巴。
希望成了絕望。暮燭離顯得格外委屈，顫抖的眼睛快要哭了出，“嘛，你們把我丟在這裏，管也不管，一回來還要說我，沒龍性嗚……”
笙染洛趕緊縮回爪子，免得沾上他的囗水。如此做作的表情誰都看不下去，好像除了一隻龍。
霖辰口中叼着一株大到一口都難以吞下的夙雪蓮，走到暮燭離旁，把剔透的雪蓮舉到他眼前。
“送我的嗎?”暮燭離受寵若驚，把嘴湊了過去。
“別自作多情了，”霜辰一爪子推開他勢可吞日的大嘴，把霖辰拉到身旁，“花可經不起你這麼一碰。”
暮燭離裝出不稀罕的樣子，扭過頭去。
“多大的龍了，連霖辰都沒這麼幼稚。”笙染洛搖搖頭，目光間落下一片明媚。
“還好意思說我，在他們倆面前你就裝吧。”暮燭離斜了他一眼，繼續甩過頭生氣。
“哦?”強烈的質問伴隨着笙染洛微妙的表情變化。
暮燭離沒有察覺，繼續抱怨着：“對我那麼凶，看到那誰就那麼溫柔，比死烏鴉還要煩……”
“怎麼，我對你還不溫柔嗎?”不經意間，笙染洛已經把爪子搭在他的肩膀上，似水的眼中隱匿着不容侵犯的神色。
一股寒意傳至全身，暮燭離機械地扭過頭，正好與她四目相對。
笙染洛繼續低下頭，靠近暮燭離，“你喜歡怎麼樣？”
暮燭離咽了口唾液，目光被牢牢鉤住，無法移開，“你……”
“沒事。”笙染洛莞爾一笑，連陽光都不及她燦爛，“難得聖羽峰上來客人，熱鬧些不挺好的嗎？”
暮燭離鬆了囗氣，笙染洛的面容在眼前顯得格外嬌妍，卻埋藏着更為強烈的柔弱。不為人知的孤獨很好地為她鍍上了堅強。
洞外的那些話，暮燭離不忍心。為她保密，還是……
“喂，走了。”
暮燭離回過神，看見霜辰已經在空地上扇動翅膀，翙翙欲起。他又望向笙染洛，徵求她的意見。
“你確定要留下來?”笙染洛拋出的嫵媚眼神中有猜不透的意思。
“那……我走了啊……”暮燭離站起身，豐滿的羽翼下鼓起微風。
笙染洛轉向騰空的霜辰，霖辰在他背上緊貼着，叼着夙雪蓮的臉足以為之沉醉，“霜辰，記得照顧好霖辰和自己。”
輕柔的聲音隨着掠起的大風，漸漸渺遠，望着藍色的背影融入天空，她總算舒了一口氣。
“你也是。”暮燭離也不再多做停留，跟上霜辰的軌跡。
透過烏雲的陽光散落在山頂，一個柔弱的身影顫抖着倒在地上。徐徐而來的清風能掩蓋獨自傷悲的聲音。
“那隻白龍……”霜辰回首遠去的聖羽峰，已經看不見白龍的輪廓了。
“嗚？”霖辰從鼻腔中發出疑問。
“她是比其他雌龍要溫柔多了，但第一次見面，為什麼就這麼親近我們？”
“唔……”
“燭離前輩和她關係應該挺好的，托他的緣故才會幫我們吧。”
“嗯。”
“話說回來，為什麼她會在山頂上?白龍不是應該在龍星原的嗎？”
“嗚?”
“你是例外。”
“嗚……”
這樣和霖辰對話有些吃力，儘管理解起來不是問題。霜辰加快了速度，下方已經是翠綠的平原了。
“喂，等等我！”暮燭離的聲音從後方喊來，給打瞌睡的霖辰提了個神，他嘴裏的夙雪蓮險些掉落。
“怎麼，不和漂亮雌龍多呆一會嗎?”霜辰調侃道，看着暮燭離疲憊不堪的表情心情瞬間舒暢了許多。
“你願意你去啊。”暮燭離與霜辰齊頭，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背上肆意趴着的霖辰。
“還是我家霖辰把你勾回來吧?”霜辰有種驕傲感。
“不然呢？”暮燭離逐漸靠近霜辰，羽毛與他的鱗翼交相摩擦，碰撞在一起。霜辰警惕起來，側過身避開。不料暮燭離迅猛地壓了過來，他開始失去平衡。
霖辰驚醒，腳下一片空虛，自己已經從霜辰背上飛了出去。緊咬着夙雪蓮，他無法叫喊。
一個巨大的背脊從下方升起，柔軟的羽翼接住霖辰，同樣潔白的顏色似乎要融合在一起。霖辰順着翅膀滑到了暮燭離的肩膀間。
“刺激吧?”暮燭離載着戰利品，開始得意。
霜辰甩了甩腦袋，翻過身重新調整姿態，“你不想活了嗎?信不信我把你腦袋咬下來？”
暮燭離完全沒有在意他的威嚇，只關心背上的霖辰。不過霖辰似乎有些憤懣，不斷拍打着他表示抗議。無憂中文網www.5uzw.net
“別這樣嘛，好不容易帶你一次。”暮燭離垂下興奮的尾巴，對霖辰的態度有些沮喪。
“你把他魂都嚇掉了會理你嗎？”霜辰投去鄙視的眼神。
“嗚！”霖辰表示贊同。
“這麼大隻龍了還怕高？”暮燭離把脖子稍稍後仰，給霖辰一個依靠雙爪下豐實后，他漸漸平靜下來。
“他可不像你，小時候連猰貐的尾巴都敢揪。”從未泯的童心就能知曉暮燭離小時候有多會玩，這件事還讓他聞名了好一陣子，雖然結果並沒有特別美滿。
“可照道理的話他應該能飛了啊。”
“你問他啊。”
高空的氣流有些寒冷，對話很快黯淡了。
“霖辰?”暮燭離抖抖肩，背上沒有反應，隱約能感受到緩慢的呼吸。“這麼會就睡著了?”
“你別去吵他，要降落了。”霜辰放慢翅膀扇動，尋找着一處落腳點。
外界的聲音顯得嘈雜，霖辰無力地趴着，覺得身體有些虛弱，下方柔軟的背部讓他昏昏欲睡。一切肢體都可以放鬆，除了嘴巴。既不能張大，也不能咬太緊，夙雪蓮不光有冰晶的美麗，它的莖幹也如同薄冰般脆弱。
霖辰很不熟練地渡着靈力，深怕雪蓮融化。
到頭來還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他為了給爸爸一個驚喜，非要挑最大的雪蓮，壓根沒有考慮自己的靈力程度。
這株夙雪蓮，是染洛姐姐叼給他的，儘管接過的時候有些羞澀。霖辰許諾，會把花送到爸爸面前。約好的事，一定要完成，更何況這是深深的思念與想戀。
只是因為霜辰告訴過，送花給爸爸，就能在一起了。
霖辰已經可以想像，爸爸收到花時開心的樣子。
“是啊，多虧你找暮燭離陪他們一起去，”冬柒摯側過頭，審視着崟尚淵，語氣逐漸凝重，“可夙雪蓮的事，不也是你和霜辰說得嗎?”
“你看嘛，燭離已經說了，他們現在正在安全返回了嘛……”崟尚淵苦笑着，眯起眼睛，完全不敢直視冬柒摯，他凜冬般的氣息就足以使自己瑟瑟發抖。
“回來了是嗎?”冬柒摯湊近他，“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猝不及防地被囗水噴了一臉，崟尚淵用爪子抹了抹，繼續和顏悅色地哄他：“你的兩個兒子還不放心嗎？更可況有燭離嘛。”
“別跟我扯這個，霖辰你又不是不知道。”冬柒摯的怒氣稍稍消退，重新卧下。
崟尚淵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冷靜，不再受冬柒摯爪子的虐待后，肩膀舒服了許多，“你怎麼還在執着這個?”
冬柒摯低下頭，在洞囗守候了一下午有些疲憊，畢竟昨晚沒有休息過。“還好，他身上的封印沒有完全破除，”他沉默了一會，沉重地閉上眼，“明天吧，就把他送走。”
崟尚淵並抑制住驚愕，深呼吸，繼續嘗試改變他的想法，“你真這麼打算?”
“沒辦法。”
“你有想過霜辰嗎？”
“他的脾氣倔幾天也就沒事了。”
“可他們千辛萬苦地回來，你忍心嗎？”
“長老會已經知道了，不出一天就會派人過來。”
“你自己應付地來嗎?”
“我什麼時候怕過？”
崟尚淵思忖了一會，“這次我不會幫你。”
冬柒摯睜開眼。
“不光是我的意思，霜辰也託過我了。”
“你……”
“我問你，你有把霖辰當是自己的孩子嗎？”
“我……這不干你事。”
崟尚淵一點點逼近他，“那你為什麼要把他撫養大？”
冬柒摯一時語塞。
“你當初有能力把他帶回來，就沒能力把他留在身邊嗎?”
冬柒摯開始縮回頭，氣勢愈漸萎靡。
“你有為他母親想過嗎?”
紫黑色的身軀擋住視線，如同沉重的高山一般，難以逃避。
盯着一滴水珠從面前飄下，冬柒摯眼神開始凝滯。
“讓開。”他推開崟尚淵，起身往洞外走去。
“柒摯，你回來啊，我詞還沒完呢！”崟尚淵站穩腳步，看着藍色的尾巴搖擺着在黯淡的光線下消失。
“真是的。”崟尚淵嘆了囗氣，感受從洞外吹進的冷風。
風突然猛烈起來，一個碩大的藍色身影莽了進來。冬柒摯跌跌撞撞揮着四腿，如同一隻受驚嚇的鹿，向洞內四處張望，“快，快，哪裏可以藏起來?”
崟尚淵滿臉獃滯地望着他。
冬柒摯找了一圈后，乾脆在角落裏趴下，“等下什麼也別說，我現在睡著了。”
崟尚淵點了點頭。
“冬柒摯！”從洞外傳來雄渾響亮的吼叫，霜辰氣昂昂地踏了進來，環視周圍，“你給我出來！”
這副氣焰囂張的樣子讓伏在地上的冬柒摯按捺不住，恨不得起來給他一個大爪子。
“噥，那邊。”崟尚淵往一旁退開，用下巴指向角落。
“崟尚淵，你竟然出賣我……”冬柒摯緊閉着眼，暗暗嘀咕。
腳步聲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