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渾渾噩噩中,黑暗中的姜離感覺身體很難受,周圍好像都是人,翁嗡嗡的說著什麼,吵的她頭都快炸了。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混合了酸臭和潮濕發霉的味道,似乎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可是死人怎麼會有知覺呢…
突然,額頭上被人放了什麼,涼涼的,很舒服。
然後姜離的嘴裏嘗到了足以麻痹味覺的苦澀液體,她感覺胃裏有股燒灼感,下意識想吐,但身體卻動彈不得。
意識漸漸模糊了,接着,她一切感知融入黑暗。
當姜離睜開眼看到眼前飄蕩的一縷縷黃色破布和疑似木質房頂的巨大橫樑的時候,她下意識摸了摸之前心臟被打穿的位置,難道我死的不夠透,還能產生幻覺…
“卧槽!怎麼更平了?!”
姜離愣了一下,這聲音有些不對啊…
抬起手臂仔細的看了一下,這麻桿兒一樣的小細胳膊是我的?!
努力撐着身子坐起來,姜離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一身破爛發黃由花花綠綠的補丁組成的臟衣服,胳膊腿上許多青青紫紫的瘀痕,還有這胸部,簡直不能再平了!
這間疑似寺廟的建築現在只有她一個人,她檢查了一下,雖然看着黑瘦邋遢,乾巴巴的還滿身傷,但這個身體的確是個女孩…
看着被微風吹過來的枯黃頭髮稍,楚離估量這個營養不良的小身體看來八歲左右的樣子。
能撿回一條命是好事,但看到這個破廟和自己這比現代難民還落魄的樣子,姜離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還活着,這些不會真是死後的幻覺吧?
一陣暈眩的感覺襲來,姜離靠在牆上閉目休息,直到嘴邊再次嘗到上次那種足以讓人咬舌自盡的苦澀液體,她才驚覺自己剛剛竟又睡著了!
被苦澀味覺喚醒的她,歪在一邊想拚命把嘴裏的一切苦澀液體吐出來。
頭上的濕布掉在了地上,一個小男孩慌亂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
“阿林哥,你別吐,這些藥渣可是我花了好久才撿出來的,煮了好久呢,喝了湯藥你就不會死了…”
姜離呸呸的又吐了幾下吐沫,才扭頭看向旁邊對她說話的小男孩。
看這身板跟她也差不多,都是破破爛爛營養不良的造型,他手裏還捧着一個裝有褐色液體的破碗。從這碗東西發散的味道,楚離確定這就是她剛剛喝到的恐怖醒腦湯藥。
她抽了抽嘴角,盡量讓自己的氣息平穩下來,“沒事,我活過來了,先不喝了。嗯...我問一下,你剛剛叫我什麼?”
小男孩有些疑惑,“我叫你阿林哥啊,為什麼要這樣問?”
姜離故作迷茫,哄他道:“我不知道你是誰...哎呀頭好疼啊!我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
“阿林哥,我是小豆子啊,我們一起討飯都一年多了,你說過我以後就是你親弟弟,你會保護我的!你不要忘了我不要丟下我啊!阿林哥你再喝點湯藥吧,說不定能想起來的!”
小男孩緊張的把破碗裏的湯藥又向前遞了遞,黑乎乎的小臉上大眼濕漉漉的,看着十分可憐。
姜離心內一陣發酸,鄙視欺騙小孩的自己,她伸手摸了摸小豆子的頭,聲音有些乾澀:“你叫小豆子是嗎?小豆子,別怕,就算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也保證不會丟下你的。”
小豆子馬上有了笑臉,他堅持捧着破碗,滿臉希冀:“阿林哥,你再喝點湯藥吧,一定要快快好起來啊。”
看着眼前滿眼欣喜的小男孩,姜離內心痛苦的伸出顫抖的手接住破碗。
當她閉上眼正準備英勇就義的時候,卻被突然丟過來的石塊打翻了這碗湯藥,破碗成了真正的破碗,碎了一地!
她詫異的睜開眼,視線里多了幾個半大的男孩子,打頭的是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年,少年身後還跟着幾個叫花子裝扮的小男孩。
少年的衣服也很破舊,但比楚離和小豆子要好很多,雖說洗的發白薄透了些,但至少沒有那些花花綠綠的補丁。
看着姜離眯着眼看他,少年吐掉嘴裏叼着的草根,慢慢走到她對面,居高臨下神色傲慢:“呦,阿林你怎麼了?病的連碗都拿不動了?嘖嘖嘖,這可是小豆子跟老張頭借的碗啊,竟然被你打破了,這下小豆子可要挨揍了。”
楚離皺眉,這個少年是故意用石塊打翻破碗的!
轉頭看向小豆子,只見他看到少年像是老鼠見了貓,靠在牆角瑟瑟發抖。
那少年也看向小豆子,嘴角上揚,“小豆子,這才幾天不見,你見了我連話都不會說了?別是忘了我是誰吧。”
小豆子抖得更狠了,懦懦的開口:“山子哥…”
少年扯扯嘴角笑了一下,伸手想要拍拍他。
姜離見狀忙伸手摟過小豆子,拍着他的後背安慰道:“小豆子別怕,我在呢。”
少年聽聞發出一聲冷笑,“呵,就你這半死不活的身子還能護住誰?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現在病秧子似的倒霉樣兒!得罪了我山子,還想在這城隍廟安安穩穩的待下去?做夢!兄弟們隨便給你點教訓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姜離低低咳嗽了兩聲,調整了一下呼吸,語氣不屑:“那你想怎樣,用不入流的群毆手段趕走我?虧你還是個男子漢,竟然只知道以多欺少,真可笑。”
山子氣笑了,“不入流?你一個小叫花子還知道什麼叫不入流?那你說怎麼才算男人的解決方式?”
姜離也笑,“給我半個月時間,等我身體好了我們用拳頭一決高下,你輸了就別再打擾我們,我輸了就永遠離開這裏,怎麼樣?”
山子雙手抱胸,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你想跟我一對一的較量?就你這小身子骨,養好傷也是打不過我的。不過既然你這樣說了,我就給你一個挑戰我的機會,我倒要看看出了這城隍廟你還能不能活下去!”
山子帶着那群打來了就沒出過聲的小跟班走了,破廟一下又空了起來。
姜離鬆懈下來,拉着小豆子一起靠坐在牆邊,“好了,他們走了。小豆子別怕,你先告訴我,那個山子是誰?他是不是經常欺負你,呃,是不是經常欺負我們?”
小豆子蹲在地上一邊撿破碗的碎片一邊偷偷擦眼淚。
“其實山子哥以前對大家都很照顧的,只是自從小安弟弟病死之後他就經常發脾氣打人了。”
“小安弟弟?”姜離有些疑惑,“那是什麼人?”
小豆子表情很哀傷,“小安弟弟是山子哥的親弟弟,和我差不多大。他很喜歡阿林哥你,每次山子哥給他留的吃的東西他都會分你一半,雖然大多時候你都分給我了,可他都不生氣的,還說山子哥會願意一起照顧我們三個。半個月前我們兩個一起到南城討飯被一個壞脾氣的人打罵,小安為了救我們,討饒的時候被人踢開撞破了頭…他迷迷糊糊的昏睡了兩天,還時常發熱…後來夜裏就病死了…那幾天山子哥在東城幫人干雜活,等其他人找他回來的時候小安已經死了。”
“他發熱的時候迷迷糊糊的,嘴裏說著要山子哥以後保護你…山子哥…原來也是很好的,可小安弟弟沒了之後他就變得好可怕…”
小豆子說著哭的直抽搭,姜離伸手拉過他,揉揉他的頭,“小豆子別哭,我現在知道了,山子不是壞人,他只是太生氣小安因為我們受傷生病死掉,也太自責自己沒有保護好他,所以看到我們就會生氣。等我好了就跟他道歉,他會原諒我們的,如果他真的很討厭看見我們,那我們就離開這裏,或許他還會慢慢變回以前那個很好的山子的…”
小豆子抽搭着點頭,抿着小嘴緊緊抱住姜離瘦弱的小身板。
傍晚的城隍廟很擁擠,所有白天出去討生活的乞丐都回來了,大家擠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討論着今天吃沒吃到東西,誰好運的討到了舊衣服,誰又挨了打…
那個借給小豆子破碗的老張頭也回來了,並沒有像山子說的那樣會打人,還和善的給了小豆子和姜離半塊炊餅。
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小豆子的藥渣還真的挺有用,就是味道實在是太可怕。
姜離明顯感覺身體一天天的好了起來,只幾天就能穩穩的走路了。
經過小豆子之前的解釋,她很理解山子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和小豆子,畢竟失去親人是很痛苦的。
最開始立下約定是想着身體好了就可以練習幾招格鬥技巧,然後儘力打贏山子的。
可現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因,她反而不好意思面對山子了,雖說她不是真正隱瞞性別靠討飯生活的“阿林”,但她姜離好歹是用“阿林”的命繼續活下來了,就有責任替她償還這個人情債。
思考了一會兒,她還是決定趁着白天所有人都去乞討的時候加緊鍛煉。
“就算比試的時候不能對山子真的下狠手,可是一但離開城隍廟,我總要有點防身的本事,不然以後怎麼保護小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