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樣情

兩樣情

凌中南起初一臉獃滯,像是因為神智尚未清明。等他辨認清楚后,便索性將雙眼一閉,一派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架勢。袁玖方才想了很多,卻越想越亂,眼見凌中南醒來,一時還不知該說什麼,卻首先讓人摔了個冷臉,心中更是不痛快。

“你就沒什麼要問的?”

停了一會兒,袁玖見凌中南仍是裝聾作啞,又問:“比方腹中的胎兒如何,你就不想知道?”

此話一出,凌中南果然有了反應,然而只是眉頭微皺,手微移了移,沒甚大動作。可這細微的表現已讓袁玖明白,他是很關心這孩子的。

袁玖嘆了口氣,“我沒想到,你竟也走到這一步。你對水寒衣,還真是情深意重。”

凌中南終於不耐地睜開了眼睛,啞着嗓子道:“廢話少講,要動手就快些。”

袁玖不在意他的惡劣態度,自顧自說道:“如今你和孩子的狀況都不好,我想你是知道的。你放心,我手下的莫竹青也是岐黃高手,這段日子他會好好治你,讓你和孩子儘快好起來。”

凌中南一臉疑惑地盯着他,“袁玖,你究竟要怎樣?”

“我要怎樣?”袁玖挑起眉毛,“當日你和水寒衣不知用了什麼詭計挑唆孟散背叛我,又一路派人追殺我,後來竟滅我常教,換做你是我,你說我會怎樣?”

凌中南沉默不語,他當然知道袁玖想要怎樣,可眼前的狀況卻十分詭異……

“我當然想一刀砍了你和水寒衣為教中弟兄報仇,可僅僅那樣,不是太便宜你們了么?”

凌中南眼中露出些詫異,似乎沒想到一向瀟洒利落的袁玖會說出這樣的話。

袁玖臉上掛着不溫不火的笑容,“兜了那麼大個圈子,想盡辦法地整我,也難為你們了。我若不一樣一樣地還回去,豈不是虧死?”頓了頓,他收起笑容,“我說這都是你們逼我,你也會說,當年也是我逼你的,這麼追究下去,有意義么?”

“你到底要說什麼?”凌中南試圖坐起來,卻因為身體實在難以支撐而放棄。

袁玖略顯無奈地搖了搖頭,“有些話當年該說卻沒有說,今次一併說完,你我之間就再無舊情可言。從今後你在我眼裏,只是個不共戴天的仇人。”

凌中南冷笑,“你我之間,早已無舊情可言。”

“我也曾這麼想,可不久前我發覺,當年的確是我欠了你的,是我不對。”袁玖語氣誠懇,“我從前玩樂慣了,見着誰都是一樣,他們的心思我也懶得分辨,所以雖然一直與你不錯,卻從沒意識到,你是愛我的。我以為你斷然不是個輕易將真心送出的人,卻沒料到我竟有這樣的福分。”

凌中南被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由地轉向一旁,閉起雙眼。

“然而我們也註定了是有緣無分,你我命定之人其實就是身邊,好在我找到了,你也找到了。可不幸的是,我們似乎過得都不順利。水寒衣用情極深極痴,卻偏偏深進泥潭,痴到死路,拔不出來。他愛你愈深便愈痛苦,你也不得安寧。”

凌中南雖然仍舊沒表情,心中卻早已深深震動。袁玖句句話都說到了他心坎上,將他近來的糾結和擔心一一點破,真真是知己之語。

“當年你我分手,我是混蛋了些,但依你的性子,也就是氣氣就過去,最多今後形同陌路罷了,可水寒衣卻一味往牛角里鑽,這才將事情鬧大。其實兩人相處,這種情形數不勝數,若你對他也是真心實意,則需多多提點他,讓他放寬了心,否則你們一輩子都不好過。”

袁玖說得極是,凌中南也不是沒想過。

知道水寒衣對他的痴情,他也甘願以同樣的心意回報,可那傢伙的個性卻由不得人說,曾經與袁玖的事讓他心中陰影太重,你若不依他,他便要發起瘋來。

他自卑得很,因為他不確定凌中南究竟愛不愛他,而種種無情的事實卻有意無意地證明似乎袁玖才是更重要的存在,他不願直面,總是憋在心裏,只能靠些極端的手段獲得滿足。

就說這次懷胎的事,明明時機不好,可一向聰明的他卻半刻也等不得,說是早已勝券在握,其實不過是心中有死結,想要藉此機會向袁玖扳回一城。

凌中南卻因為自己在感情上比較拙略,更不善言談,始終不能打開他的心結,只得任由他這樣一天天惡化下去。以為他贏了一次就會滿足,誰知,那根本是個無底洞。

事到如今已然無法回頭,而自己能做的,就只有繼續陪着他。

袁玖又道:“從前的事,我向你道歉。至於今後結果如何,就各憑本事。你我雖是私人恩怨,但免不了要扯上好些無辜的人,憑良心說,這並非我所願見的。我們也曾互勉互助,所以我希望今後大家都能記得自己一派之主的身份,莫要再意氣用事。”

他嘆口氣,然後將目光中的不忍收了起來,“言盡於此,我了無遺憾了。”

袁玖站起身要出門,凌中南沉浸在方才的談話中,怔了怔,突然也開了口。

“勞你說了許多,你的心意我已明白。我也說一句,你我之間,若能成個知己是真好,無奈天意弄人……實話說,我不怨你不恨你,此次與你鬥上一場,實在痛快,不枉此生!”

袁玖甚感欣慰,突然想起他在床事上的隱疾,便又添了句話,“忘了過去,珍惜身邊愛你的人,好好對他,我想,他一定能早日解脫心魔。”

“什麼過去?我早已忘了。我腹中既有寒衣的孩子,我的心中,就只有他一人。”

袁玖微笑起來,心中暢快多了。

此時他脫離了情債的負累,只有身為一教之主的責任。比起解決那些說不清對錯的糾纏,如何恢復常教威名,做個稱職的教主,實在容易多了。

回屋后,袁玖驚異地發現黑燈瞎火的竟有個人坐在床邊,定睛一看,卻是孟散。那傢伙見他進來也不抬頭,也不說話,只是獃獃地坐着,入定了一般。

“你在這兒做什麼?有事嗎?”

孟散不答,一動不動的。袁玖不禁懷疑這人是不是中邪了。

“……好端端的,又鬧些什麼……”

心中點了些無名之火,袁玖自顧自地發牢騷,走到床頭寬下外袍。正想說你若沒事就趕緊出去,不想孟散突然雙手一伸,直接攔腰將他抱住,更整個人都趴了過來。上身挨着他的雙腿,臉緊貼着他的小腹,好死不死鼻尖還頂在那裏,時不時蹭一蹭嗅一嗅,弄得人身上癢,心裏也癢。

突然這麼一下袁玖也有些受不住,腦袋一懵,明白過來后就又緊張又慶幸。自己懷胎四月有餘,還好肚子的隆起不甚明顯,否則讓他這麼一抱,還不走漏了消息?

孟散這突如其來的行動夠嚇人的,今天一直好好的,這是受了什麼刺激?看這抱着自己不肯撒手的模樣,像是委屈,像是撒嬌,又像是求歡。鼻息里的渴求和饜足完全不加掩飾,袁玖一邊思考他最近究竟是怎麼變得越來越大膽,一邊計劃着自己是否該將他推開。

只是行動還未付諸實踐,孟散就又扔了個響雷。

只聽他用深沉低啞的嗓音問道:“你愛我嗎?”

袁玖一怔,覺得身體被定住了,靈魂也瞬間出竅。

“……告訴我,你愛我嗎?嗯?”

等不到答案的孟散很着急,雙手和腦袋在袁玖后腰和小腹上輕蹭起來,由慢到快,略顯迷醉瘋狂的神情昭示着他很可能會一遍一遍地問下去,或者做些更加順理成章的事情。

袁玖一個接一個的意外,難道他方才聽到自己跟凌中南的對話?不可能啊,方才門外明明沒人。那就是突然發瘋了?突然發瘋也該有個由頭,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讓他反常起來?

只是說到那個問題時,他自己也遲疑了。

愛與不愛,他原來不曾想,現在沒空想,不敢想。方才與凌中南說得頭頭是道,不過是因為那是他已拋棄了的,因此便十分清楚,而一旦放在自己身上,就又是一團亂麻。

孟散身上熱了起來,嘴上嘟嘟囔囔地問愛不愛我。袁玖心說不好,為圖清靜,索性很沒出息地選擇了逃避,一把將已有些顛倒的孟散推開,轉身跑掉。

屋外的空氣讓他猛然冷靜,這才發現,自己的呼吸竟已很急促了,心中更是一種深不見底的空虛和恐懼,彷彿處於方才漆黑的見不得人的糾纏中,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腦中和身體的餘熱遲遲不能散去,他扶着牆壁,拚命叫自己緩一緩。

“教主,你怎麼在這兒?”

猛然被人叫,他本能地回頭,整個人仍是雲裏霧裏,似乎分不清夢境和真實,一直愣愣的。

“教主你怎麼了?不舒服么?”

莫竹青迎上來,袁玖伸手一擋,“無事,叫上那幾個領頭的到廳里,有些事情要囑咐。”

孟散在屋裏也經歷了一場天翻地覆,走出來的時候,人渾渾噩噩的。去院子裏打了冷水洗臉,心情很是低落。經過廳堂,聽到袁玖正在交代事情。

“今後仍按原計劃行動,水寒衣一定會四處找尋凌中南的下落,我們這裏適當地放消息出去,但要走得及時,讓他次次撲空,消磨他的意志和耐心。往後的幾個月必定要不斷奔波,大家要有準備。另外,我們這回要避免與他交手,一則為保存實力,二則消弱他們的鬥志。與此同時,讓我們與古門各自所掌握的武林門派相互鬥爭,無論他們鬧成什麼樣子,我們都不插手。水寒衣因為凌中南失蹤,肯定無法顧及太多,那些被逼效忠的門派必會逐漸脫離疏遠,最終就還是我們與古門的鬥爭,那就好辦多了。”

袁玖說完,看到角落裏站着的孟散,不自覺地移開目光,說了句有事明日再議,便回房了。

眾人散去,只孟散站在那裏,更顯得空曠無助。

他一夜無眠,第二日一早經過袁玖門前,發現莫竹青皺着眉從裏面出來,問了才知道原來袁玖染了風寒。孟散一聽“風寒”二字,又思及如今的時日,不由地大驚失色。

作者有話要說:嚶嚶!小九的毒漸漸要發了……

剛剛試着回復留言,發現還是很苦逼累死個人**太抽了!居然穿越過來一條詭異的作者回復o(╯□╰)o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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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孕夫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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