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原來是你
一身寬鬆的羊毛套裝，配上棉服，林希拎着一個購物手提袋，在嚴華蘭小區門口等她一起逛超市買年貨。
嚴阿姨和她的外孫在上海沒有交往密切的親戚朋友，據嚴阿姨說外孫工作很忙，年前沒什麼時間採購年貨，往年也都是網購，可她還是更喜歡去超市感受一下年味兒。對此，林希頗有同感，比起顯示器上的熱鬧，她更喜歡實實在在的場景。可母親楚韻卻是一個特別能追趕潮流的人，什麼都愛網上買，今年的年貨，早在雙十一、雙十二和年終大促的時候，便被楚韻採購齊全，部分都消化掉了，至於楚韻所說的“又方便又便宜又好”，林希作為資深互聯網運營，只能認同第一項。
嚴華蘭與其他老太太不一樣，鍾愛青花瓷色系的物件，素雅的很，今天她為自己搭配的購物袋是清康熙年間的五彩青花，看上去頗為喜慶。
超市裏播放着劉德華的《恭喜發財》，配合著大紅大紫的貨架商品，男女老少穿流其中，時而傳來小孩的歡笑打鬧聲。
“這才像過年嘛。”嚴華蘭挽着林希的手臂，林希推着購物車，看上去彷彿是一家人。
“小希啊，過年期間有什麼打算？要出去轉轉嗎？”嚴華蘭一邊仔細挑選着球生菜一邊問。
“今年不去了，就在家裏，過完年就去新公司上班了。”林希也拿起了一顆，這是做沙拉必備的食材，沒想到嚴阿姨也喜歡。
嚴華蘭聽到，欣喜轉頭：“新工作找好啦？”
“嗯，是一家大公司，同事和上司看上去都很有能力，也很好相處。”林希回想着面試當天，李仁玉，雯雯，還有自己的頂頭上司付君懷，臉上滿是愉悅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這麼開心的事，我們買瓶酒慶祝一下吧！”嚴華蘭說著把挑好的球生菜放進購物車，便拽着林希往酒櫃區域走去。
“小希啊，你喜歡白葡萄酒還是紅葡萄酒？”
“我都可以，對酒沒什麼研究。”
“行，那就按我自己的喜好買了，我是比較喜歡干紅的，半汁葡萄酒添加太多不夠純粹，品種就選蛇龍珠吧。”
嚴華蘭一邊挑酒一邊自言自語，林希沒想到嚴阿姨看上去十分古樸的樣子，卻對葡萄酒有研究。
嚴華蘭見林希一臉的疑惑，笑笑說：“葡萄酒雖說是發跡于波斯，鼎盛於意法，但其實早在西漢年間，張騫出使西域時便引入了葡萄品種和釀酒技術，在盛唐時期，葡萄酒的普及達到了頂峰。”
嚴華蘭拿着酒瓶仰着頭：“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林希對上了下半闕，兩人相視一笑，正所謂人生交契無老少，與林希而言，遇見嚴華蘭是心潮落寞時迎風盛開的花，而與嚴華蘭而言，林希則是夕陽落霞下一抹嬌柔嫩綠的春。
“小希啊，我們就在這裏等，他馬上就到。”嚴華蘭口中的他，正是他的孫子，林希點點頭，推着滿滿一車年貨，兩人在停車場出入口等着。
寶藍色的法拉利停在林希身前，而從車上走下來的那位身着灰色大衣的男士，正是幾天前，與林希在ZF-link聊了一個多小時的付君懷！
林希驚慌轉頭看向嚴華蘭，可嚴阿姨已經歡快的迎向了自己的孫子，還一邊眉飛色舞的介紹着：“小西啊，這就是我經常跟你提起的小希。”
林希一時間被小希小西攪得有些糊塗，但此時也顧不上這許多了，連忙俯身點頭：“付總好。”
“嗯。”付君懷點頭回應，接過林希的手裏的購物車，兩人一齊將年貨整理進了後備箱。
“哈哈哈哈，原來小西就是小希口中那個既有能力又好相處的上司啊。”一路上，嚴華蘭了解了始末，也解答了林希心中的疑惑。
原來付君懷的父母曾在知識分子上山下鄉運動中被下放到了西北農村，在西北生下了付君懷，而他的母親又正好姓向，所以便起名叫付向西，君懷這個名字，是後來爺爺給改過來的，但老一輩的親人還是喜歡叫他小西，只不過祖輩上現在僅剩嚴華蘭一人了。
多次推辭不掉，林希還是被嚴華蘭挽着一起走進了餐廳。
“小希愛吃什麼菜？你來點兩道。”嚴華蘭讓服務員把菜單遞給了林希。
“我都可以的。”
“都可以可不行，咱們一人點兩道菜，怎麼樣。”嚴華蘭今天格外的高興，付君懷還是一日既往的冷靜，為嚴華蘭把椅背上的外套整理好，套上了防塵罩。
林希捧着菜單，心想着嚴華蘭愛素靜，之前聽她說過祖籍在蘇州，那麼點幾道蘇杭菜應該出不了什麼錯。
松鼠桂魚，碧螺蝦仁，嚴華蘭聽到林希報菜名，手腕懟了懟旁邊的付君懷，一臉得意：“小希點的兩道菜，正好是我愛吃的！”
“煙筍臘肉，雙椒魚頭，上湯豆苗。”付君懷合上菜單，遞給服務員。
“小西今天想吃辣？”嚴華蘭狐疑看着付君懷，付君懷不置可否。
林希心裏暗喜，都是自己的家鄉菜，好久沒吃到了，等會兒要剋制，不能表現得太失禮才行。
腦子說它收到了，可身體卻還是很誠實，付君懷點的這兩道菜只是淺嘗輒止，而林希卻是大快朵頤，嚴華蘭看在眼裏樂在心裏。
“小西，你怎麼知道小希愛吃辣啊？”回到家裏，付君懷剛換好衣服，嚴華蘭便開啟了逼供模式。
付君懷故作神秘的笑了笑：“你猜？”嚴華蘭心裏的歪主意他可是一清二楚，嚴女士今天心情這麼好，逗逗她也無妨。
付君懷剛準備坐下，後背便迎來了嚴華蘭的會心一擊。
“快說，你是不是在人家面試的時候就知道了。”嚴華蘭是個心思細膩的人，既然林希將要成為小西的下屬，那麼小西應該從她的個人資料中猜到了她就是“大音希聲”。
付君懷坐下拿起茶几上的商業雜誌，輕抿着嘴，揚了揚眉毛點了點頭。
“你覺得小希怎麼樣？”嚴華蘭歪頭看向付君懷。
“專業度不錯，反應也快，也有足夠的上進心，至於抗壓能力，還是要入職后再觀察。”付君懷回答的已經算細緻了，可答非所問，嚴華蘭沒好氣的拿掉了他手上的雜誌，佯裝生氣的瞪着他。
付君懷被老太太這齣戲逗樂了，一個北京癱靠在了沙發上。
“嚴女士啊，我是招員工，不是招親啊。”
“不衝突啊，可以是下屬，也可以是女朋友啊。”
付君懷無奈的搖搖頭：“嚴女士，我給您泡杯參茶冷靜一下。”
“我不要，我要喝紅酒！”
林希拿着遙控器換了一圈頻道，腦子裏滿是餐桌上一絲不剩的臘肉和滿目瘡痍的魚頭。
“啊！！！”她胡亂揉着頭髮，這一聲讓黑甜不明所以的爬到她腿上，大大的眼睛裏有小小的疑惑。
“黑甜啊，媽媽今天好丟人啊。”林希抱着黑甜摸着它的頭。此時茶几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焦奧：我快被氣死了！
焦奧：老鼠精給我年終考評打了個B-！
李藝榮：我本來以為能拿A，結果是B。
焦奧：太噁心了，說什麼要跟其他部門一起PK，然後我們被PK了下來！
李藝容：哎，世態炎涼啊……
看着微信群里的吐槽，林希也有些疑惑，當初離開的時候，自己給部門員工已然做完了考評，為什麼還要重新考評？
林希：所有人都重新考評了？
李藝榮：嗯，全公司全部重新做了考評，不分部門，綜合PK。
焦奧：不公平！考評側重交易額！我們是內容線，你可以考核引流數據和轉化數據，直接考評交易額算怎麼回事！我們的內容又不是付費的！
焦奧越說越激動，正所謂人走茶涼，林希此刻只覺得內疚和無力。
李藝榮：哎，老鼠精的提議，老闆也同意了，無力回天。
老鼠精，是他們私下裏給cmo劉俊起的外號，林希在職的時候倒是不知，林希離職后，他們便也都肆無忌憚的吐槽了。老鼠精，林希回憶劉俊的臉，倒是挺貼切的。
焦奧：老大，心好累啊，藝榮還有甄總罩着，我就純粹一隻待宰羔羊啊，感覺過不了多久，裁員名單里就有我了。
甄昭輝：咳，應該不會有你。
林希這才注意到，這個群里居然還有產品總監甄昭輝。
李藝榮：你只要管住嘴，把你的白眼收起來，還能苟延殘喘一陣子。
焦奧立馬又在群里發了個翻白眼的表情。
林希：我年後入職先看看新公司情況，我接手的也是新業務，團隊也在搭建中，如果有適合@焦奧的崗位，我儘可能安排。
焦奧：謝謝老大！
焦奧又發了一個跪拜大禮的表情。
焦奧：藝榮，到時候我們一起走！把這攤子都丟給老鼠精，關於內容體系的東西他啥都不懂，讓他自己跟自己玩吧！
甄昭輝：咳，你管好自己吧，藝榮有我。
焦奧：秀恩愛，死得快！
李藝榮回以一個害羞的表情。
自上次年會事件，李藝榮和甄昭輝的事小範圍的人都清楚了，面對已經離職的林希，他們便更不需要遮掩。
雖說這樣的關係不被大多數人認可，但又怎麼樣呢？人生在世短短數十年，總不能永遠按照別人的意願活着，能拋開世俗的眼光，過濾掉偏見的聲音，這份勇氣，就值得尊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