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少爺
殘夜,無月。
一頂白色的木轎在黑暗中悄無聲息的前行着。
木轎的出現並未打破荒野中夜的寂靜,反而是讓原本寒冷的夜變的更加寒冷。
木轎的轎身通體包裹着白布,轎前掛着兩盞詭異的紅燈,沒有多餘的裝飾,這才讓白轎顯得愈加簡約,愈加的寒氣逼人。
夜風中,轎前的兩盞紅燈昏暗不定,它給月夜的,同樣還是冷。
倘若有誰在夜中碰巧見到這頂白轎,那麼他就會感嘆這頂白轎所帶來的寒冷,多麼冷,多麼致命。
抬轎的,是四位體型壯碩的大漢,那四人步伐均勻,腳步輕快,所以這頂白轎行的很快,卻不會過於顛簸。
轎中,一位白衣男子閉眼斜靠在轎壁上,好似睡著了般;當別人猜測他的身世時,一定會認為,富家公子這個頭銜很適合他。
他左手拿着一把白色的扇子,很適合“富家公子”這個頭銜,但他的右手偏偏卻握着一把劍,這就會讓別人開始質疑他“富家公子”的頭銜了。
白色,似乎這轎中男子的信仰與標籤。
可轎中男子是誰?
天下恐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普天之下,敢乘一頂白轎的,只有他龔家二少爺,龔千寒。
普通人家出門多乘黑轎,就算是王公貴族出門,也沒有誰會乘一頂白色的轎子,因為白色,象徵著死亡。
人活着,都怕死,所以白色多出現在喪事中,平常時,人們只會對代表死亡的白色避而遠之。
可龔千寒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他偏偏要把代表死亡的白色作為自己的信仰,這是為何?
這位龔家的少爺該不會是一位痴迷殺人的嗜血狂魔?
絕不會。
江湖中,有關這位龔少爺的傳說很多,但沒有一條傳說是說他嗜血殺戮的;反之,江湖中有關龔千寒的傳說,大多竟都是讚頌他懲惡揚善,武功高強,為人正義,亦或是揮金如土,風流瀟洒……
既不是殺人狂魔,那龔千寒卻為何要將白色作為自己的信仰?
他不怕死,對,一個人只有藐視死亡,不畏生死,才會將白色做為自己的信仰,以警醒自己。
龔千寒的白轎,恐怕也是天下唯一的一頂白轎。
雲散,殘月。
抬轎的大漢們一刻也不停歇,他們的腳步自始至終都很輕快,四位大漢似乎永遠不會知道什麼是疲憊,只是抬着轎子快步的穿梭在月夜下,白轎所經之處,也不會有腳步聲留下,只因那四位大漢輕功了得。
若不是輕功了得,那白轎又怎能無聲的行走?
轎中,龔千寒靜靜的躺着,一動也不動,他雙眼緊閉。
白轎依舊前行,穿過村莊,經過樹林,最終在一處荒原上停下。
轎一停,龔千寒便睜眼了,他先是將那把白色的紙墨扇子收起,而後又將腰畔的劍鞘取下,背在身後。
抬轎的四位大漢一將木轎停下,便齊齊退在一旁,這四位大漢就像是透明的,他們除了抬轎外,什麼事都不做,什麼話也不說。
龔千寒走下轎的同時,自荒原上的一塊巨石后,也走出一個人;顯然,那人早早的來到這裏,就等着一頂白轎的到來。
從岩石後走出的那人,身形高大,頭戴斗笠,腰畔別著一把簡單短刀,應該是一個刀客。
但倘若是有人仔細點,便不難發現,這個刀客的身影,猶如鬼魅,他的身形雖高大,但身子卻有點佝僂蜷縮……
兩人都朝着互相走去,兩人越走越近,但等到了一定的距離,兩人便同時停下腳步,不再靠近。
兩人相峙許久,雙方似乎是在達成某種契約……
龔千寒抬起頭,對刀客冷冷的說道:”還望閣下告訴我,你的名字!”
聽到龔千寒的發問,那刀客沒有過多的言語,他只是回答了龔千寒的問題:“山海泉。”
龔千寒聽後有些興奮,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繼而問到:“閣下可是鬼刀山海泉?”
刀客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我。”
鬼刀,猶如鬼魅般的刀法,以招式狠毒,刀法怪異而聞名於世,而山海泉外號鬼刀,就是因為他譜寫了鬼刀刀法。
龔千寒笑的更是開心了,他道:“山海泉前輩也對後生我的劍感興趣?”
山海泉冷哼一聲,道:“想必,現如今,對你龔千寒的劍感興趣的人,恐怕不在上萬人,也有上千人。”
龔千寒點了點頭,道:“我曾說過,要和我比試,給我一封信即可,信中只需寫好地點時間,我就一定會赴約。”
山海泉點了點頭:“要不是對自己的劍無比自信,誰敢誇下如此大話來?這古今多少英豪,除了你龔千寒,還真無人有你這般做法!”
龔千寒道:“閣下此言差矣,後生的劍法雖不算太差,但也不是最好的,那塞北雪鷹子,劍已是快於無形,還有那出遊南海的白雲城主張甲午,劍術也不在後背我之下,還有使用其他冰刃的人,武功更是比我高出幾倍,我又怎敢對自己的劍自信呢?”
山海泉一聽,又是冷笑一聲:“龔千寒,你說你對自己的劍不自信?那我問你,當今武林幾大高手,又有誰真正見過你的劍?”
龔千寒笑道:“沒有一人。”
山海泉繼續道:“那我再問你,見過你的劍的人,有幾個人贏了?”
龔千寒道:“沒有一人。”
山海泉晃了晃腰畔的刀,道:“我篤定今天,我會輸。”
龔千寒眼神中突然透出一股寒冷,山海泉感覺到,龔千寒的眼神如今和他的名字一樣冰冷。
龔千寒道:“閣下昨日留的信?對吧。”
山海泉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那我今日準時來赴約,算是對閣下的尊敬吧?”
山海泉還是點了點頭。
“那閣下也應該知道,你說你今日必然會輸,為何還要約下這場決鬥?這不是看不起我龔某嗎?”
山海泉從腰中拔出那把短刀,說道:“你龔少爺為人正直,我又怎會看不起你?莫不是我時間不多了,我又怎會來叨擾閣下,只是對於閣下的劍仰慕已久,只要死在龔千寒的劍下,我這一生,便沒有什麼遺憾了。”
龔千寒眼中的寒氣不曾退卻,他凝視着山海泉,道:“以前也有人同我說過同樣的話,但那人沒死成。”
“但我今日必須死在你的劍下。”山海泉猙獰的說道。
龔千寒有些吃驚,道:“為何?”
山海泉那佝僂的身子此時變得愈加蜷縮,他眼角帶着淚,嘴角帶着笑,道:“我若不死在你的劍下,那我便會死在他人刀下,至於誰的刀,我也無需告訴閣下,而閣下只消知道,我要是死在那人的刀下,便是一種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