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姐妹
“哭什麼,大姑娘了也不知害羞。”老夫人嗔怪道。
“祖母,三妹多年不見您,喜極而泣也是人之常情。”旁邊一道溫溫柔柔清脆悅耳的女聲響起。
說話的是二叔薛放的庶長女薛玉清,今年十六歲了,生母是梁氏的陪嫁丫鬟齊蘭,如今的蘭姨娘。作為壽安候的長女,琅嬛長公主的長孫女,即使是庶出,身份也比一般公卿人家女兒高上許多,更何況她還是京華女子學堂蟬聯三屆的琴藝魁首。所以親事上也比較容易,定了大理寺左少卿府鍾家幼子鍾繼陽。
“大姐姐真會說話。”同為庶女的薛玉纖酸道。薛玉纖今年十四歲,只比玉衡大了一天。既不佔嫡,也不佔長,每年生辰時間上都挺尷尬的。明明她要早一天出生,每次生日宴卻將她的時間推后一天和薛玉衡生辰一起辦,玉衡作為侯府嫡長女,自然有人千般寵萬般愛,每年生日宴她都是絕對的主角,自己就像個透明人一般,一次次被邊緣化。一次次不忿的累計,讓她變得有些尖酸刻薄。
“大姐還是這麼善解人意。”薛玉衡仰着頭,沖薛玉清調皮的笑道。
毫不在意薛玉纖的酸意。
她知道這個二姐嫉妒她,總是愛時不時的諷刺她兩句,嘲諷又不會使她掉二兩肉,她也懶得理,偶爾有興趣了還會跟她來回斗兩句嘴。
“三妹就別取笑我了,大姐怎麼會比得上三妹,能獨自一人出去拜師學藝,想想大姐也很羨慕呢。”
薛玉清手捏着帕子,輕輕捂着嘴。
“大姐你就別妄自菲薄了,京中誰人不知你琴藝高超,要不是大姐定親早,我們家門檻早就被踏破了呢!”薛玉衡說道薛玉清的親事,腦中突然咯噔一下。
“哎呦,小姐妹長大了,在祖母面前還知道互相吹捧了。”老夫人看着兩姐妹互吹,覺得很有意思,不覺哈哈大笑。
薛玉纖見眾人其樂融融,手中的帕子都要攪碎了。
“聽說三妹回來遇到三弟和人打架了,三妹還上前幫忙把人揍得肋骨都斷了一根,三妹,這......”薛玉纖連忙把嘴捂住,似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一樣。
玉衡可不管她裝腔作勢,直接冷聲開口,“不知二姐從哪兒道聽途說的?”
“三妹,可...可是我說錯了?”
薛玉纖說著,眼眶很快蓄滿了水光,快要流下來一般。
“做什麼!我老婆子還沒問呢,哪兒來的這麼多話。”老夫人就見不得薛玉纖一副小娘養的樣子,動不動就要掉金豆豆。
“衡姐兒多年不歸家,一回來你就哭哭啼啼的,讓別人怎麼看我的衡姐兒?”老夫人慍怒道。
薛玉纖連忙將還沒來得及流出的眼淚收回去,站起身來,“祖母,孫女嘴笨,請祖母責罰。”
“罰什麼,自己回院子裏吧,我跟衡姐兒說會兒話。”老夫人擺擺手,不欲多說。
薛玉清見狀,也站起身告退。
“玉清給祖母繡的壽禮還未完成呢,祖母,玉清也回院子裏忙去啦!”
“去吧。”
薛玉纖紅着眼,福身告退。
祖母總是這樣偏向三妹,真的是太過分了。
老夫人屏退身邊伺候的人,留了靜嬤嬤在身邊。
“有什麼事說吧。”老夫人開口問,剛才她可是看到玉衡變了臉色,雖然很快。
“祖母,那個三弟被打的事情你知道吧?”薛玉衡大大方方說道。
靜嬤嬤將靠枕扶正,老夫人找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半靠了上去。
“你二嬸遣人來說過了,袁家小輩仗着一個袁貴妃,就這樣橫行霸道,不過是看中銘哥兒的東西,就奪人所好,別人不依就拳打腳踢,打斷他一根肋骨已經算放過他了,要是右相府不依不饒的想討公道,我們壽安候府也不是吃素的。”
“祖母,我不是擔心這個問題。”
薛玉衡摸摸後腦勺,不知道該不該說。
“三姑娘可是擔心大姑娘的親事?”靜嬤嬤插話。
“是呢,嬤嬤真厲害。”一下子就猜到了。
靜嬤嬤出生宮中,為人穩重妥帖,熟知世家大族各種人脈姻親關係,隨便拎出一個世家,靜嬤嬤都能一口氣往上數出八代的人物關係。
“老夫人可能不知道,袁相的庶女是大理寺左少卿鍾士群嫡妹的長嫂。”靜嬤嬤提醒道。
“哦?竟然還有這一茬。”這麼一說,大丫頭這親事可能有波折了。
“祖母......”薛玉衡有些歉疚,要是因為她下手太重壞了大姐姻緣,她該怎麼面對柔柔弱弱的大姐姐哦,頭疼。
“衡姐兒不必為難,袁家有錯在先,若是因此鍾家退婚,對清姐兒未必不是好事。”老夫人寬慰道。
原就想着鍾家科舉出生,三代不顯,嫁去沒有那麼多糟心事,也能放心點的。
清姐兒這樣的性子,不適合家世複雜,勾心鬥角的人家。
“是,祖母。”
薛玉衡受教,一想也對。
“祖母,二嬸沒有生氣吧?”玉衡撒嬌摟着老夫人的手,笑問。
二嬸娘家出生清流,以詩書傳家,最不喜人舞刀弄槍打架鬥毆了,更何況是女子。
“你護着她兒子,她還能有意見不成?”這個老二媳婦,就喜歡些酸溜溜的東西,她一個老婆子都不在在意這些,偏生這個兒媳就像個小古板一樣,腐朽得很。
想當初衡姐兒要去東山臨水拜師學藝,最大的阻撓不是來自她這個祖母,也不是她二叔,而是她的古板二嬸。
說什麼女子就該學琴棋書畫,在家就做個知書達理的閨秀,出嫁要相夫教子,做好夫君賢內助。
她都不忍直視了,她放蕩不羈洒脫愛自由的浪蕩兒子,怎麼會娶了這麼一個小古板?
小古板還和浪蕩兒子的一堆妾室相處甚是愉快,簡直匪夷所思啊!
誰家正妻和妾室不是爭風吃醋斗個你死我活的?
“嘻嘻,有祖母護着,說我也不怕。”
玉衡嘻嘻笑着,捻了一塊梅花糕,正要放進口中。
“衡姐兒不怕什麼呀?”
一陣環佩叮噹聲傳來,一身絳紫色衫裙的中年婦人掀開門帘,帶着一群容貌各有千秋的妾室,笑吟吟走了進來。
玉衡手一抖,梅花糕又落回白玉盤中,摔散開來。
“二嬸。”玉衡悄悄往老夫人身後挪了挪。
可怕,愛叨叨的古板二嬸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