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餘震千年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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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只剩下一根手電了——還有齊嫣的一部手機,全用上,只抵個毛毛兒月亮。
“怎麼著?”李如斯講,“此路不通,我們走空路吧?斷崖那邊兒是不行,我感覺‘二踢腳’快來了。”
“聽你的。”徐來折了一腿,被兩人架起來,一人擱一隻胳膊,還好三人身高都差不離,一路跌跌撞撞往前摸去。三人組成一道洪流奔湧向前,徐來被裹挾着幾乎是全程單腳跳,自感不妙,左右像是押他去閻王殿的黑白無常,只剩嘴還閑着,於是有些生離死別之際的感慨就蹦了出來。
徐來看着左邊的李如斯講:“徐某人生性耿直,得罪過不少人,只有你對我不離不棄,算個真朋友!和我徐來做朋友,可以做一輩子的朋友。做我徐來的敵人,那他最多只能堅持24小時。”
這話當場引來李如斯的反駁:“狗命要緊!少他娘的廢話,說得像老子愛上你了似的!跟你過後半輩子的人不在你旁邊嘛?”
徐來扭過頭去看右邊的齊嫣,只能隱約瞧見半個側臉,右手在她右臉頰輕輕捏了一下,又說:“老子這一生喜歡過的女人不少,可有一說一,沒一個如願的,好歹有幾個看上我的,又理不清她們圖我個啥,偏偏多災多難,讓我欠一屁股的債。嗯,你說呢?”他又捏了一把齊嫣的臉蛋兒。
齊嫣不想回話,只是擔著徐來的右胳膊跑得更加匆忙起來,李如斯覺察到她的突然加速,只好跟上。可憐三人,不知被什麼所絆,剛瞥到洞口的一線天光,便齊齊硬倒下,再次證明了可倒一定連續,徐來叫得最凶,二人又把他往外拖了一段距離,已是筋疲力盡,額尖冒汗。原來存放此地的棺材已經被移走了,徐來抬起自己受傷那條腿,看到半截褲腿兒被染得通紅,傷口處似乎正伏着一叢螞蟻,奇癢難耐。
李如斯撕下自己的一隻短袖遞給齊嫣,齊嫣接在手裏,看了自己一圈,找到裙邊上的絲帶扯下,去給徐來做簡單的包紮。整個過程中齊嫣沒有抬頭,徐來只能瞧見她的劉海和手上的動作,看得出神,此時,在來路方向又響了一發,小打小鬧,震感傳到這邊兒已經趨於無,不過他們都預感到更猛烈的、毀天滅地的即將登場。
終於,徐來還是開了口:“你還要瞞我多久?”
齊嫣猛然抬起頭來,眼神躲閃,一臉惶恐,聽到徐來講“我都知道了”,她瞅了一眼左邊的人,試探地問道:“是二公子告訴你的嗎?”
一旁的李如斯自動避開,往外面的綠色茅草叢處踱步而去。
“請你看着我!你為什麼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齊嫣果然抬眼直視着他,徐來從裏面看到一汪秋水,眼角處一蓬蘆蒿,一隻浮水的孤鶩,還有他自己的倒影。
“因為我問心有愧!”齊嫣又低下頭去。徐來問:“你為什麼問心有愧?”齊嫣答曰:“因為我不得不取而代之。”徐來又問:“你為什麼要取代陳煢煢?”齊嫣道:“因為我奪走了原本屬於陳煢煢的東西,原本電影裏的主角是她,而不是我!”
“僅僅因為這個?”
“你也許並不會明白,”齊嫣自顧自說道,“你能理解——那種你精心準備之後帶着朋友一起去面試,結果朋友選上了,你卻落榜了的心情嗎?”
“可以理解,但我不會過激。”
“我滿以為陳煢煢她會安慰一下我的無辜,會感激一下我所做出的犧牲,可她完全沉浸在她的公主夢裏!她都不會理解我的感受,她對着鏡子孤芳自賞,她對我的話充耳不聞。我幫她梳理長發,一把青絲攤在手裏,涼悠悠,滑生生的,比媽媽當年的黑髮還要好,讓人愛不釋手。我把那枚‘邛崍’玉佩給陳煢煢戴上,騙她說是‘徐來給的。’趁她高興,我問道:‘你跟導演怎麼談的呀?’‘他說合作愉快!很期待下一次搭檔!他居然說我有演戲的天分……’‘啊,那導演怎麼評價我的?我還有沒有機會?’‘他還是那句話,說你有點矯揉過度了,他還說……咦?徐來送的觀音真好看呀!’”
“他還說什麼?!”
“他講——他讓我幫忙問問你:願不願意當他的御用配角?”
聽到落尾的四個字,楚椒蘭心底咯噔一聲,像一根懸空的針終於沉了下去,她握着長發的手下意識的一緊,眼光落到了梳妝枱上一個袖珍彩青花瓷山水畫花瓶上。
“所以,殺死十九歲的陳煢煢的既不是李大業,也不是盧青崖,而是你?”從本人口中確定了真相,徐來的態度倒顯得很平淡。
“嗯,”齊嫣簡單吐出一個字表示肯定,長舒一口悠揚的空氣,彷彿卸下了背了許多年的包袱,坦白之後,反倒原諒了自己,“這些年我一直戴着面具生活,這張臉帶給了我無數榮耀與財富,可一到夜深人靜之時,我就要開始接受它的折磨,它在我耳邊竊竊私語,它在黑暗中弄出各種駭人的驚響,在於大澤當我的保安之前,我一直都不敢關着燈睡覺。”
“那你為什麼要騙我呢?你以陳煢煢的身份介入我們的生活,這樣只會喚醒回憶,揭開蓋在我們身上一層又一層的傷疤。”
“我騙你是真的——我愛你也是真的啊!你從盧家的婚場上一把將我拽走,我以為自己脫離了火海,可結果卻是一場作秀!你知道你有多殘忍嗎?你先給了一個女人希望,然後又一點點親手澆滅,你就是我心中的縱火犯啊!”
“你不愛盧青崖嗎?跟我被活埋在這南海里,也不後悔?”
“生亦何歡,死又何苦。在我遇到於大澤之後,我才認清了盧青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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