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地底迷城 (2)

第53章 地底迷城 (2)

2

徐來比余嘉其好不了多少,雖然他已經在南海有過類似的經歷,仍然被摔了個七葷八素,他是沿着蓋板滑下來的,腳先着地,閃着了,顫巍巍收不住力,像朵棉花糖軟了下去,那塊蓋板在一旁像枚硬幣轉了一會兒才躺穩。他趴在地上,保持“狗啃泥”的姿勢,嗅着地上發潮發霉的空氣,閉上眼睛緩了很大一會兒才還陽。

有人扶他起來,帶着他往前走,來人身上有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是那種女人特有的。徐來沒有抗拒,任憑她牽着鼻子在黑暗中遊走,左手卻在虛空中四處試探,他確定,自己剛才肯定過了一道小門。徐來突然轉身,雙手合圍,緊緊地箍住拉着他的這個女人。

“嗯!”女人嘴裏迸出一個嗔怪的發音,隨之從徐來手裏掙出去,摸索着在牆壁上點亮了一顆昏暗的紅光燈泡。逼仄的過道里,兩邊石壁散發著寒氣,徐來看着站在中間的女人,質問道:

“齊嫣!你要帶我去哪裏?”

“你弄疼我了!”齊嫣雙手交叉於胸前揉着自己的小臂,抬起頭來直視徐來的眼睛,看得並不甚是清楚,“我是來帶你出去的!”

“我不出去!”徐來往四周打量着,朝着甬道走了下去。

齊嫣跟在後面,不緩不急,像只貓溫順得跟着她的主人,徐來停下的時候,她也停下,徐來快步走的時候,她也不由得加快速度,這倒不是人遛貓,像是貓在戲耍人。

前方即將到達燈泡照明的極限,徐來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轉身晃得齊嫣側眼。

“你怎麼下來的?”

“跳下來的——和你一樣。”

“那你怎麼一點事兒都沒有?”徐來想起在南海水下那陣兒,齊嫣可並不會輕功。

“角落裏有張床,上面堆着絲織物。”

徐來的眼睛把齊嫣從頭打量到尾,才發現她赤着腳,看來在飯桌上穿着的高跟鞋被她拋棄了,他別過臉,問道:“那你為什麼要騙我們?”

“騙了什麼?”齊嫣邁出兩步,又點亮石牆上的一顆燈。

“你對這裏了如指掌,但你為什麼不向警方反映?”

“你也沒問啊……”齊嫣翻了個白眼,倒顯得有些無辜。

“那這地下空間是做什麼用的?”

“我不清楚。”

“你不是盧家的女兒嗎?”

“我……是青崖帶我來的,他說——這是盧家的寶庫。”

徐來瞥了齊嫣一眼,又轉過身去,駐足良久。齊嫣也不敢去驚動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麼了?徐來我——帶你出去吧,我知道路,待在這裏容易讓人壓抑的。”說完她瞅了一眼那紅色的讓人不舒服的燈光。

“我必須得告訴你一個事實,”徐來一字一頓地以冰冷地口吻講,“你根本不是陳煢煢。”

“怎麼了?”齊嫣突然覺得雙肩不可抑制地一抖。

“那天晚上……”提起這個徐來有些難為情,“你來我宿舍的時候給我下了什麼葯?”

齊嫣豎起兩根手指:“我向湖山起誓我沒有對你下藥!”

“我記得你講過當年陳煢煢曾經填過一首新的‘賀新郎’準備寄給我看,有沒有這回事?”

“有的。”

“可我說並沒有這回事,因為我一直沒有收到,然後沒回答我是不是?”

“是。”齊嫣臉紅了,因為當時她想不到更好的答案,她用一個吻把徐來的嘴堵住了。

齊嫣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發燒的臉頰,從懷裏變戲法兒似摸出一塊方帕——那應該是剛才餐桌上她用的餐巾。

她把帕子遞向徐來,徐來無動於衷,她舉着手再三示意,那場景恰像一個大姐姐問一個小男孩要不要糖果。

徐來忍不住皺眉,帶着一股野蠻勁兒奪過帕子,布料里殘留着女人的溫熱,還有那種更加濃烈的香水味。他緊了緊鼻子,緩緩展開帕子一角,但見雪白的布面上用金線刺着“賀新郎·桂子”里的兩句:

遣水勸君從此後

為來生拼愛惜眉睫

徐來砸了咂嘴,把帕子還給齊嫣,問道:“你繡的?”

“嗯。後面我們錯過了,就一直沒有機會交給你。”

徐來並不相信,這事兒太蹊蹺了,他又摸出了那枚“邛崍”觀音吊墜在齊嫣眼前晃了晃:“按你在警察面前講出的故事,楚椒蘭在我走後去了‘塞納河畔’,還意外獲得了這個東西?”

齊嫣張了張嘴,想說話又沒有說。

“這東西我是在蘇台——也就是李憨的老婆手裏拿到的,她的身世很符合李憨父親日記里的陳煢煢,她是在出事點的上游被人發現,一息尚存,給救了回來,這東西從那時起就在她的脖子上——”

聽到這裏,齊嫣似乎再堅持不了,放下了某種頑強的固執,渾身疲軟坐在了地上。徐來暫停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繼而講道:“說到這裏我有兩個假設。”

“第一個假設,在湖山大橋的被害者是楚椒蘭,所以她在咖啡廳取走的我留下的吊墜,才會和她相伴至今。”

“但這個假設站不住腳,它有一個致命的漏洞——我見過那時候的楚椒蘭,她根本不是蘇台的模樣。”

“那麼第二個假設應該是接近真實的了,也符合李憨亮出的證據,陳煢煢被害后,李大業不忍將其拋入河中,逆流而行藏好,希望有人早點發現。果然,陳煢煢被團山寨人蘇硯帶回,蘇硯不遺餘力竟將蘇台從死神手裏搶回來。咳,陳煢煢的父母本是團山人,她在團山寨出生,彌留之際又被恩人救回團山,你說這是不是命運的輪迴,歷史何曾相似?”

“那麼她脖子上的吊墜只有一種解釋:楚椒蘭在取回之後她把墜子給了陳煢煢,究竟是在陳煢煢被害之前還是之後給的,我不得而知。”

“回答了這段歷史遺留的問題,又出現了新的問題:湖山案后的楚椒蘭究竟去了哪裏,警方找了這麼多年都沒有訊息?而你齊嫣又到底是誰?”

“我就是楚椒蘭,楚椒蘭就是我。齊嫣不過是我的藝名,而任思雨也只是一個代號,一個為了改名而改名的假名稱罷了。”齊嫣像是抖掉了心中最大的包袱,說完這些的時候,她整個人平靜如水。

“那你為什麼要扮成陳煢煢的樣子,你以你自己的身份做大明星,名利雙收,毫無牽連,豈不是更加自在?”

齊嫣低頭說:“因為我迫不得已!”徐來問:“你為什麼迫不得已?”齊嫣答曰:“因為我不得不幫盧家父子圓一個謊?”徐來又問:“圓謊?”齊嫣道:“對!盧倚南早知道陳煢煢是陳年的女兒,他也知道羅素禎派了我悄悄照顧她,所以,他要求我改頭換面‘扮演’陳煢煢,繼續做羅素禎的女兒。我們以去韓國取景為由,瞞過了羅素禎,而我屆時做了整容手術,徹底成為了另一個人……”

“只是換了一張臉吧?”

“什麼?”齊嫣遲疑了一下,“換臉就夠了,我和陳煢煢在一起生活多年,我熟知她的處事風格和生活習慣,甚至我們連身高,連某一具體的身體部位都相差無幾。”

徐來聽了擺擺頭:“你倆並不是同一個人,到底有些不同的地方,至少有那麼一處,我記憶最深刻骨銘心的地方……”

“哪一處?”齊嫣眨眨眼,“難道是她的吻?”

“後頸窩。今早你離開的時候,我發現你的脖頸上壓根兒沒有什麼胎記!”

徐來是在和陳煢煢打鬧時發現的,現在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惹惱她的事了,她在教室里追了他三圈,揪住了他的T恤兒,而徐來拽住了她的上衣擺,這麼一拉扯,她的後頸窩露了出來,一塊青色的胎記浮現在男孩子眼前,像一隻蹲伏的兔子,又像一頭掛在樹椏上的小熊。她本來計劃要痛扁他一頓,這時卻一反常態,靠着白粉牆蹲下來,抱住自己的膝蓋,嗚咽個不停。徐來覺得同學們都看着自己,很難堪,於是說道:‘小樣兒,別哭了,大不了你起來打我一頓!’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副作用更甚,陳煢煢‘烏哩哇啦’哭得更大聲,唯恐整個教室里聽不見,但徐來察覺出了她有些演戲的成分。他腦袋一歪,拿話激她,‘那你哭吧,讓大傢伙兒都來聽聽,看你哭得梨花帶雨的,排毒!對身體很好的!’陳煢煢聽了這話就不哭了,抬起頭來,破涕為笑,說:‘我就不哭,就不哭,毒死自己算了。’她起身擦擦眼睛,又對徐來說:‘以後別拉我衣服了,熱天穿得少,我們又不像你們男生一樣。’……

“原來你是個對女人胎記情有獨鐘的人,咳……”齊嫣一聲嗤笑,打斷了徐來的回憶,她繼續講道,“我天天給陳煢煢梳頭髮,都能當她半個媽了,我豈不知她後頸上的胎記?奈何這東西是天生的,不好動手術,而且對於公眾人物來講也是丑相,只有整塊紋身來刻意擋胎記的。”

“那你憑什麼答應他們去整容?”

“我……一方面羅素禎肯定會因為陳煢煢之死追責到我頭上,另一方面盧青崖給我開出了豐厚的條件。”

“什麼條件?”徐來側眼盯着齊嫣問。

“他說:‘女主角已經死了’,你跟着我干,我把你捧紅!”盧青崖合攏他的五指,彷彿世界盡在掌握之中。

“嘶……”徐來感覺了牙縫裏漏了風,“你要麼是失心瘋了,要麼就是愛上了盧青崖,盧青崖為什麼會這麼做?他就是兇手?”

“對,你說的兩點都對。但盧青崖不是兇手,他沒有動機,他不過有莫大的嫌疑,我從‘塞納河畔’回去后在案發現場目睹了盧青崖正抱着倒在地上的陳煢煢。”

“現場是哪裏?”

“梳妝鏡前。”

“那你們當著余警官說的就是你們精心編製的謊言咯?李大業處理屍體也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徐來捏了一把汗。

齊嫣正準備開口,忽然側面牆體開裂,傳來一陣“嘁嘁喳喳”似鼠嚙的聲音,讓兩人毛骨悚然,汗毛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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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斷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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