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賣身契
獨孤紫嵐臉色一僵，用銀筷子夾起一個粉果放在紫容的小碗裏，笑着說道：“如若不是二妹送過來，整個獨孤府都吃不到這樣可口的小食，二妹勿怪，我前個兒嘴饞，便讓婉兒去司琴那兒把方子學了來，司琴那丫頭也是個大氣的，雖說話少了點，幹事卻毫不馬虎，如數教給了婉兒。只可惜，我房裏的丫頭們着實手笨，對着方子做也做不出原先的味道來。”
紫容夾起這剔透的果子，放在嘴裏咬了一小口，入口冰涼，吃起來酸甜可口，十分開胃，確實是好吃。
紫嵐看她吃得開心，眼裏閃過一抹詭異，笑道：“府里丫鬟眾多，但有這麼一門手藝的卻是如數家珍，想來三妹對二妹可真是好，竟把這樣的寶貝毫不猶豫送給了二妹，要是擱了我，我可捨不得。”
紫容手一頓，看了百合一眼，百合朝她點了點頭。
原主出生之後便有了那般的測言，她父親獨孤城大喜大悲之下竟要把她送往清寧庵，還是外祖家得了消息，把她接了過去，直至養到了九歲，上官氏思念女兒，這才接了回來。
外祖父外祖母待她如珍寶，外祖父年輕時在外征戰，救了不少被戰爭迫害無家可歸的孤兒寡母，司琴便是其中一個，外祖父找到她的時候已經三歲，明明小小年紀性子卻十分內斂，外祖父看她沉得住氣，便讓下屬教她武藝，放在紫容身邊，護她周全。
獨孤紫琴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大姐可是說岔了，這哪裏是好心，分明是某人怕自己被一個小小的丫鬟奪去了鋒芒，才巴巴地把人打發了出來，還是姨娘看那丫頭會些武藝，才把人給我送了過來，也不至於被外面的人糟蹋了。”
司琴那丫鬟確實是樣樣都好，可也是因為太好了，一想起那張分明周身清冷卻有一張艷麗至極的臉，竟比這京城中大多的小姐還要貌美。原本暗自嘲諷獨孤紫容身邊放着這般出挑的丫鬟，卻沒想到被她尋了由頭打發了出來，偏生姨娘又把她放到了自己這裏，她自然是不願的，乾脆把她打發到小廚房，眼不見心不煩。
紫容聽了不禁汗顏，嫉妒一個丫鬟的美貌就把人趕走？確實是很符合原主的性子，眼尾閃過一旁侍候的百合，自剛才這粉果子端出來開始，百合神色就已然有些不對，這丫鬟心善，司琴雖性子寡淡，想必也是為她擔心的。
紫容咽下了嘴裏的剩下的粉果，就算為了不讓身邊的大丫鬟和她離心，也要為了這清甜可口的美食把司琴那丫頭要回來！
淡淡一笑，道：“大姐不提我倒是忘了，那丫鬟從小伺候我，這麼長時間沒見，倒是想得緊了，不知道二姐可否把她叫過來，讓我見一見？”
獨孤紫嵐一愣，沒想到紫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印象中，她對那個丫鬟可是極不待見的。
獨孤紫琴倒是不以為意，那丫鬟自己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如若不是廚藝尚可，她恐怕早就忘了這個人，獨孤紫容想見也就見吧，左不過一個丫鬟。揮了揮手，身邊的雨菱就退了下去。
“百合，你也跟着去，也正好在路上和司琴說說話。”
“是，三小姐。”
百合福了福身，睫毛上帶着略微的濕潤。
不多時，兩個丫鬟就帶着人來了，百合走在前頭，臉上已經沒了剛才的糾結，反而帶着淡淡的笑意。
“拜見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
一個粗布短衫的女子跪在地上，頭髮只用一根木簪挽起，雖然簡單，髮絲卻梳得整齊乾淨。後背挺得筆直，看起來與一般孱弱的姑娘不同，多了幾分練家子的健朗。
紫容看她膚若凝脂、螓首蛾眉、領如蝤蠐，粗布簡衫卻更顯得她氣質出塵。紫容暗暗嘆了一口氣，這般容貌，也難怪原主會心生嫌隙。
“起來吧，今天可是三姑娘特地想見一見你。”
紫琴扯了扯帕子，這丫頭一段時間沒見，出落得越發好了。
司琴身子一顫，低着頭，朝着紫容的方向行了一個大禮，聲音帶着些粗啞：“司琴拜見三小姐。”
紫容走上前扶起她，卻發現入手的肌膚十分粗糙，右手指上還包着布條，滲出了點點血絲。
紫容眼裏一閃，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
朝着紫琴道：“二姐，這丫鬟原是我的貼身丫鬟，當初犯了點小錯，我一時氣悶，只想給她點教訓嘗嘗，她在二姐那裏也做了許多粗活，想必也知道自己錯了，妹妹身邊只有百合一個，確實是不夠用的，這裏還想把司琴重新討了去。”
紫琴怔了怔，獨孤紫容向來跋扈，什麼時候會這樣與她商量。這人總有一些劣根性，原本覺得不甚重要的東西，一旦別人也趨之若鶩，便變得珍貴起來。這時候，哪裏有讓紫容的道理？
嘴角勾起一抹嘲諷，道：“妹妹這是說哪裏的話，當初，司琴可是被你實打實趕出了蘅蕪苑，要打發給人牙子賣了的。還是姨娘心善，收留了她，既然進了我的院子，那是生是死自然都是我的人，就算是個東西，也哪裏有還回去的道理！”
獨孤紫嵐演慣了大方得體的獨孤家長女，看兩個妹妹爭執，定要出來勸解一番，道：“左不過是個不足輕重的丫鬟，妹妹們可莫要為她傷了和氣。”
聽着她的話，獨孤紫琴卻是不買她的賬，冷笑一聲，直接開口嗆道：“大姐剛才不是該說她是個寶么，這會兒子怎麼又變成地上的泥了，大姐說話還真是讓人奇怪！”
獨孤紫嵐臉色一變，被堵得啞口無言，手裏的帕子已經被揉皺。
紫容倒是不慌不忙，道：“司琴若是二姐的人，我自然不會說些什麼，也不會拉下面子向二姐討要，可司琴卻不屬於這獨孤府的任何人。”
話畢，司琴就朝她跪了下來，磕了幾個頭，鄭重其事道：“司琴承蒙老將軍看中，得以在小姐身邊伺候，卻不曾簽過賣身契。”
她稱呼紫容為“小姐”，卻與百合、拂冬那般雖在無人之時會偶爾去除前面一個“三”，在人前大多還是喚她“三小姐”不同，上官將軍府中紫容的幾個舅舅生的都是兒子，她沒有一個表姐妹，也就是說上官家就只有紫容一個小姐，雖然在獨孤紫琴那裏待了許久，自從被老將軍安排在紫容身邊，她司琴的眼裏，就只認紫容這麼一個主子，這莫名讓紫容覺得親近了許多。
不曾簽過賣身契，那就不是仆，自然就不屬於獨孤府，而是身家自由的平頭百姓，獨孤紫琴自然沒有辦法決定她的去留。
這也是紫容突然想到的，在原主的記憶力，那位外祖父雖然戎馬一生，卻是鐵血柔情，外祖母心善，收留的人群中若是有想留在府中做工的，也不簽賣身契，每個月按時給工錢，有一技之長的，也給了銀子接濟，讓他們獨自尋個好差事，身強體壯有意願入軍中的，外祖父也會幫襯一把。這麼一來，府上做工的人卻是更加沒有異心，在外的逢年過節，更是有了什麼好的吃食都朝將軍府送來，把那裏當成了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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