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咫尺天涯（六）

爺爺已經下葬了，他的墓碑緊挨着奶奶的墓碑，還有洛芷初的爸爸，媽媽和姐姐，都在這裏了。

他們應該會在天堂團聚吧，就只剩她一個人了。

洛芷初突然想起，幼時她曾和奶奶一起去寺廟上香。她很貪玩，總喜歡到處跑，不小心撞到了一個老道士。

那個老道士的眼睛半睜不閉，看起來神神道道的，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說：“一生孤苦，命中帶煞。”

洛芷初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話，便沒好氣的對他說：“哼！臭道士，慣會招搖撞騙。”

掙脫了他的手之後，洛芷初一蹦一跳的跑開了。

後面的老道士嘴裏還在念念有詞，“宿命，宿命啊！”

現在想來還真的是應了那老道士的話。

一生孤苦，命中帶煞。

洛芷初安安靜靜的跪在爺爺的墓碑前。

她的手機早就無電關機了。

整整七天，她都沒有再和其他人聯繫。

洛芷初站起來揉了揉已經沒有什麼知覺的膝蓋，一瘸一拐的回到了爺爺家。

這裏還是老樣子，院子裏的桃花開的正好，藩籬旁一大叢月季也開始結花苞。

到處都是盎然的春意，一閉上眼就好像能聽到爺爺爽朗了笑聲。

可這也只是“好像”，再也不會有了。

洛芷初在忙完葬禮之後就重新回到了學校，她依舊每天畫畫看書，去實習，每天都會給顧景琛道一聲晚安。

洛芷初沒有提起她爺爺的事情，對顧景琛發來的消息回的也很簡短。

好像什麼都沒在她身上發生過一樣。

只是她愈發的沉默寡言。

顧景琛在爺爺做完手術后就回去工作了。經過了兩年工作經驗的累積，他也迅速的升職。

在不久前他就被派往法國出差，同行的還有林茉。

不過洛芷初聽說韓碧雲也和林茉一起去了。

因為時差問題，顧景琛基本沒有和洛芷初聯絡，怕打擾她休息。

但是不知不覺間好像有什麼東西就這樣變了質。

正要乘坐飛機回國的時候，韓碧雲說她的手機壞了，要借顧景琛的手機打一下電話。

顧景琛沒有多想就把手機借給了她。

韓碧雲在他的手機上點了好幾下，最後給她媽媽撥打了一個電話。

然而顧景琛並不知道，這件事會給他帶來多麼痛的結果。

洛芷初在這一天收到了顧景琛的QQ消息。

他說：“我們分手吧。我已經和林茉在一起了。”

洛芷初想問他為什麼，可是消息沒能發出去，甚至電話都沒打得通。

其實在這幾天韓碧雲在朋友圈和空間裏發了很多他們在一起的照片，幾乎每一張都會出現顧景琛和林茉。

他們一起吃飯對視而笑的照片，他們一起去海邊的背影照片，甚至還有顧景琛攬着林茉肩膀和牽她的手的照片……像極了一對熱戀的情侶。

洛芷初近乎自虐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她想問顧景琛這是怎麼回事，但每次拿起手機卻怎麼也撥打不出那個號碼。

她該怎麼開口？

她害怕顧景琛會對她說分手，害怕顧景琛拋棄了她。

所以她寧可這樣拖着，裝作看不見不知道。

但是她最害怕的事情終於還是來了。

他還是和她說了分手。

洛芷初在第二天才得知顧景琛已經回國了。

她去了顧景琛的公寓找他。

有些事她想和顧景琛當面談，說清楚。

可是卻撞見了她最不想看的一幕。

顧景琛在公寓前主動給了林茉一個擁抱，林茉把頭埋進他的胸膛里。

他似乎還在對林茉說著什麼話，不斷在她背後輕輕拍着。

最後，林茉和他吻在了一起。

洛芷初沒有看錯，顧景琛的的確確是和林茉吻在了一起。

她一刻都不想在這裏停留，轉身就慌不擇路的跑了出去。

一滴，兩滴……

天空好像感知到了洛芷初的悲傷，也開始下起了小雨。

她像一個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抬頭將淚水逼回眼中，天下之大，又有哪一處是她的容身之所？

雨不知下了多久，她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現在天都已經黑了。

洛芷初獨自走在街道上，她看着萬家燈火交相輝映，溫暖至極，可是卻沒有一盞，是為她亮的。

冷風吹的她瑟瑟發抖，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背後陰森森的。

洛芷初突然聽到了背後傳來的腳步聲，但是她回頭卻沒有看到人。

她很害怕，開始後悔自己只顧着傷心，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這麼偏僻的地方。

洛芷初開始向前飛速的奔跑，而後面的人也按捺不住追了起來。

她不敢回頭看，只是努力向前飛奔，後面的人開始罵罵咧咧。

洛芷初跑進了一條巷子裏，可是仍然沒能甩掉身後的人，她跑過一個轉角才發現前方沒有路了。

這是一條絕路。

那些人淫笑着把她逼在了牆角，對她說著極盡下流的話語。

洛芷初極力反抗換來的卻是他們的拳打腳踢。

他們粗暴的撕扯着她的衣服，用那骯髒的手不斷在她身上遊走，用那骯髒的嘴不斷在她身上親着。

洛芷初甚至能聞到那些混混嘴裏的臭味，那是污垢混着煙酒的味道……

她從最開始的反抗大罵到最後的哭泣求饒，可是沒有一個人回應她，連帶着她的哭喊一同湮沒在雨聲中。

洛芷初的腦海里浮現的全是顧景琛對林茉說的話和那一個吻。

她的身體好痛，可是心卻比身體痛百倍。

她再也不幹凈了……

好噁心，好噁心，好想吐，她的胃翻江倒海的痛。

有血從洛芷初身下流了出來，混合著這雨水一起消失了。

她的心已經跌落到了萬古深淵，漸漸疼到麻木，漫長的折磨終於結束，天也蒙蒙亮了。

洛芷初以為沒有什麼是比這更加令人絕望的了，可是那些混混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整個身體變得冰冷僵硬。

“洛小姐，你也別怨我們，你那個小男朋友顧景琛給了我們錢，讓我們來毀了你的清白……”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她腦海里炸開，她的心不斷下沉下沉，碎裂了一地。

她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那些人走了，洛芷初狼狽的躺在地上，像是一個殘破的布娃娃，天邊閃過了一道雷，大雨傾盆而下，將她身體上的臟污都沖刷乾淨。

洛芷初渾身發燙，可是她卻覺得自己冷的厲害。

她撐起自己的身體，一步一步往外挪走着，在天大亮的時候，到達了啟江大橋。

她的腦袋一片混沌，可是意識卻無比清醒。

她的姐姐，洛清玥，就是從這裏跳了下去。

她看着江面，面前出現了姐姐淺笑的樣子。

“初初，累了嗎？到姐姐這裏來，我們都在這裏等你。”

“姐姐，我好累，真的好累……我好想你……”

她的聲音嘶啞的不成樣子。她向天邊伸手，坐在了橋邊的欄杆上，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後縱身一躍，沉入了江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