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相見

()第五章

古嘯在睡覺前珍而重之地將那尊可愛的人魚玉雕放在了自己的床頭柜上，他想，要是這個小傢伙來了，他會馬上驚醒看到他。

但是，小人魚並沒有古嘯想的那樣清閑會很快就再到他這裏來。

不僅這天晚上，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小人魚再也沒有出現過。

古嘯在家裏補充了很多肉乾，每天補充外賣，即使明明人在上班，諾大的家裏也是整天地開着中央空調，把房間裏的溫度保持得很低。

上班的時候，也時常走神，覺得也許那隻傻傻的人魚在他不在家的時候跑到他家裏來了，以至於有兩次開會的時候，他突然在會議上站起身來，一干下屬驚訝地看着他，他只好面無表情地讓大家繼續，自己假裝出門上衛生間，在吸煙室里抽了支煙定定神才繼續回會議室去。

而且還在從電梯出來的時候，聽到他的兩位女秘書在議論說他最近是談戀愛了，不然不會簽文件的時候突然嘴角勾出笑意，但是馬上又板了臉。

古嘯覺得自己的確是變得很不像樣子，那隻小人魚，真是太可惡，突然之間來了，明明說還會來，卻再無音訊，古嘯捧着那隻人魚玉雕無論怎麼看，也無法從上面得到小人魚什麼時候到來的訊息。

在經歷了大半個月的日思夜想的折磨之後，古嘯覺得自己應該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當成一場夢，夢過了，就該忘了。

時間已經從六月轉到最炎熱的七月下旬，古嘯出差了一個星期，提着箱子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九點過，即使一路坐車車裏有冷氣，但是下車進的一段時間依然熱得他想罵娘，襯衫扣子從上面解開了三顆，袖子挽到了手肘上，提着箱子開了門進屋，他疲憊地想，洗個澡先睡覺。

家裏一段時間沒有人，而且古嘯不喜歡任何外人來觸碰自己的東西，作為一個單身漢，他是經常自己抽時間做家務的那種人，只是從不開火，頓頓吃外面而已。

他沒想到家裏的冷氣是開着的，他以為家裏會很熱，並且做好了準備進屋就脫衣服進浴室，但是，家裏居然很涼快。

他吃驚了一下，更讓他吃驚的是，他發現卧室的燈是開着的，浴室的燈也是開着的。

浴室門沒關，水聲嘩啦啦，還有人在哼着他從沒有聽過的輕快的歌，那歌聲類似於一種聖詠，沒有歌詞，但是悠揚動聽。

古嘯奇怪地笑了一聲，心想這個小偷還真能，大大方方登堂入室就算了，還趁着他出差長時間不在家，用他的卧室，用他的浴室，還用得這麼心安理得和暢快。

他從玄關拿了一把傘在手上，甚至沒有換鞋就直接往浴室里走去，心想他必定把這小偷打一頓了才會報警，不然不能解心頭之恨。

但是，走到門邊，就被裏面的情景給震驚住了。

那隻讓他思之入骨也恨之入骨的銀色小人魚正在他的浴室里花灑下用尾巴惦着不斷轉圈，而且閉着眼睛哼哼歌，滿臉的陶醉。

冷水從花灑下灑下來，落在小人魚身上，又都或者濺開了，或者順着他的頭髮，他的身體滑下去，這真像是一個夢，一個讓古嘯想掙脫卻掙脫不了的夢。

小人魚感受到了古嘯的目光，他的鼻子靈敏，一聞就知道是古嘯，他睜開眼睛，停下了動作，看着古嘯笑起來，沾沾自喜地道，“哥哥，我到你家裏來，發現很熱，我自己找到了讓他變涼的辦法，而且，你這水也可以調成涼水，不會熱起來。”

古嘯把手裏的傘扔在了地上，捏了捏拳頭，才笑着回這小人魚，道，“哦，你總是這麼聰明！”

因為古嘯的誇獎，小人魚笑得很燦爛，他把淋浴關了，又甩了甩頭髮上的水，瞬間就到了古嘯的身邊，道，“你為什麼不在家呢？我等了你很久，只找到了用袋子裝起來的肉，沒有看到上次那種盤子裏的帶骨頭的肉……”

古嘯看他耳鰭上還閃着幾點水光，伸手摸了一把他的頭髮，道，“我需要工作，我出門工作去了。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其實，他是想問為什麼這麼長時間沒有來，現在卻來了。

小人魚看不出古嘯那複雜的心思，他高高興興，從古嘯的卧室里去捧了一個青青的小果子來給古嘯，期待地看着他，道，“這是我父……親給我的青顏果，我沒捨得吃，我把它拿來給你，謝謝你上次的招待。”

看古嘯把果子接到手裏去了，他才繼續叨叨道，“我之前來過一次，但你家裏很熱，我受不住就又回去了，後來我想到你家裏也許會有讓屋子涼下來的機關，我就又過來了……”他歡快地笑起來，看着古嘯，像是個要表揚的小狗一樣討好，“看，我不是找着了嗎？我讓屋子涼了下來。還會用這個洒水的機關。”

古嘯手裏拿着那隻青青的像是小梨子一樣的果子，那果子冰涼，但是給人熨帖到心底的感覺，他明確地知道自己在拿到這個果子后，整個人就像是平和下來了，而且也沒有了絲毫燥熱的感覺。

他不由感動了，覺得小人魚雖然長時間地忘了來找他，但是，他心裏還是記着他的，至少，給他拿了禮物過來，這對小孩子來說，已經難得。

古嘯又誇獎了小人魚一遍，然後就準備自己也該洗個澡換身衣服了。

他往卧室里去，進去后才發現裏面各種亂糟糟，地上扔了幾本書，沙發上扔着他的衣服，水漬從地板蔓延到床上，一個本該放在他書房裏的凳子放在他的床頭柜上，床頭的壁燈居然被鋒利的東西切下來放在了他的床上。

古嘯轉頭看小人魚，小人魚瞬間臉頰通紅，結結巴巴地道，“我……我很抱歉……，我把你的屋子弄亂了，還有那個可以發光的東西，我把它切下來后發現接不上去了，對……對不起……”

他真心道歉，一臉歉意和羞愧，古嘯發現自己無法生氣，於是只得咬着牙笑着道，“沒關係，沒關係……”

小人魚看他原諒了自己，就鬆了口氣，雖然臉頰照樣通紅，但他還是期盼地望着古嘯，指了指古嘯手裏的果子，道，“你快把青顏果吃了，人間界靈氣不足，它的靈氣散得很快，放久了不好吃。”

古嘯心想人魚的東西人類吃了會沒問題嗎，但是在美人魚的期盼目光下還是不怕死地咬了一口，發現脆脆的但是沒有任何味道，咀嚼了也沒什麼汁水，感覺木木的，他把一隻果子幾口吃完了，小人魚高興得圍着他轉了個圈，然後歡快地道，“你家的肉被我吃光了，沒有新的了……”

古嘯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得了他的禮物，那麼也該給他些好處，點點頭，“知道了，我再讓人送些來。”

小人魚笑起來，“謝謝！”

古嘯把卧室里能收的東西收拾了一下，小人魚在旁邊趴着看他收拾屋子，很是愧疚，但是，他自己卻不會收拾任何東西。

古嘯叫外賣送了晚餐來，還開電腦上網買了不少小人魚喜歡吃的肉乾，小人魚趴在桌子邊上看着電腦，他居然認識一部分中文字，而且會讀，然後還指着幾種他沒吃過的肉食道，“哥哥，這個也要。”

古嘯每次被他叫哥哥就心中激動，但是依然要做出穩重自持的模樣來，他覺得自己是自作孽，他把東西買好了之後就把電腦屏幕關了，準備去洗澡。

小人魚跟在他身邊，問道，“我知道那個是電腦，但是，你在那個電腦上用了機關之後，肉為什麼沒有變出來？”

古嘯好笑地給他解釋了一遍電腦的用途，然後強調那不是一個讓人夢想成真的機器，而只是一個和別人聯繫的機器。

小人魚很是深沉地道，“我明白了。這世界上果真沒有讓圖畫成真的東西，老師說，即使有，那也只是一種幻術。”

古嘯找了浴衣進浴室里洗澡的時候小人魚也亦步亦趨地跟着他，還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脫衣服，但是問出的話卻是，“為什麼肉還沒送來？”

古嘯對這隻只知道吃肉的小東西哭笑不得，一邊脫衣服一邊淡淡地道，“一會兒就送來了。但你不能去開門拿，我洗完澡了才能去拿，你不能讓別人看到。”

小人魚於是就催促他，“那你為什麼還沒有洗完澡？”

古嘯把褲子也脫了，開了水在小人魚的打量下洗澡，道，“你的老師沒有教會你要學會有耐心嗎？連等肉的耐心都沒有，又怎麼能夠吃到肉？”

小人魚被他說得受教了，於是就不追問肉的問題了，他開始研究古嘯的身體，古嘯被他看得其實有那麼點不自在，畢竟，他以前從沒有被這麼單純的探究的目光盯着看過，但他表現得平淡毫不以為意，小人魚便也沒有在意人類的裸/體其實是不能隨意受人打量的。

小人魚看了，還點評道，“其實我一直沒弄明白，為什麼大家熱衷於在會變身之後變成人類的樣子，人類腿上光溜溜的並沒有鱗片，鱗片可以保護尾部不被擦傷，但是，人類腿上沒有具有保護作用的保護層……”他說著，想上前去摸一摸古嘯的腿，卻又被古嘯調出來的溫熱的水限制住了，他討厭熱水。

古嘯被他這樣說得滿臉黑線，之後才提醒他，“其實，人類的禮儀里，身體是不能讓人看到的。所以，人類總是穿着衣服來遮掩。你的同伴沒有誰告訴過你嗎？”

小人魚因他這話露出了吃驚的神色，馬上道，“我很抱歉。但是，我已經看了，這可怎麼辦……”

古嘯一本正經地道，“其實，人類的身體也不是完全不能讓人看，只是，只能給特定的人看。”

小人魚更好奇，“特定的人？什麼人？”

古嘯一邊用沐浴露一邊道，“不知道你們族裏的伴侶是不是特定的一個和另一個組成一對，並且是必須互相忠誠地一生在一起的？”

小人魚已經背過身不看古嘯洗澡，聽他這樣問，就說道，“這是當然的，伴侶必須忠誠。雖然也有不這麼做的，但是，那很少……”

古嘯道，“看來，我們的習俗是一樣的了。我們的身體只能給伴侶看。不能讓別人看到了。”

小人魚驚得叫起來，“可是，我剛才……真是對不起……”

古嘯看着小人魚的背影，見他的尾巴在地上輕輕地動來動去，像是在忐忑不安，便柔聲說道，“其實我並不介意被你看到，相反挺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