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變身

()第十四章

古嘯循着手機上給出的小人魚的定位位置很快就找到了他。

此時月亮的光輝已經很明亮，沙灘在月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他一路奔過去，在沙灘和礁石的界限處看到了坐在小礁石上的小人魚。

晚風吹拂着小人魚的頭髮，他那一頭卷卷的長發被吹得飛揚起來，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卻像是要乘着風飛入月亮之中一樣。

古嘯爬上礁石，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看着他，柔聲問道，“我們回去？”

小人魚垂着頭沒有反應，只有魚尾在礁石上輕輕拍了一下，古嘯想要把他抱起來，小人魚這時候卻擋住了他的手，低聲說道，“你明明說不喜歡人類女孩子那樣黑黑的眼睛，你明明說你喜歡我這樣的，你說我的卷頭髮好看，你說……”

小人魚再也說不下去了，只是把臉埋了下去，整個身子趴在了石頭上。

古嘯能夠從他的言語裏聽出傷心和指責，從他的動作看出他的難受，但他一時並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傷心。

古嘯輕柔地撫摸他的背脊和頭髮，柔聲道，“我沒有騙你，我真心喜歡你，所以，無論你的頭髮是卷的還是直的，我都覺得好看，無論你的頭髮是白的還是黑的，我也覺得好看，無論你的眼睛是黑的或者是紅的，我也覺得好看……無論你是什麼樣子的，我都覺得好看。我不明白你現在為什麼要傷心，但是，我非常想知道，因為我想要你開心，不想要你像這樣難過。小銀，你能夠明白我的心情嗎？”

小人魚的臉埋在石頭上，他的尾巴因為古嘯的每一句話而顫動着，但是，即使古嘯說完，他依然沒有把頭抬起來，他悶悶地幽幽地說道，“但是，你讓有黑色直頭髮的人類女孩子抓住你的手臂，你還讓她碰你的衣服。你也讓她叫你哥哥……你喜歡我，也同樣喜歡別人……”

古嘯聽他這麼說，才明白小人魚這是在吃醋。他之前還以為他是被吳青宇嚇到了，原來是吃醋了，所以不願意理睬自己了才跑到這裏來。

古嘯伸手將他抱起來摟進自己的懷裏，他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道，“你這樣的指責讓我很難過，而且，我不會承認你這指責是對的。我沒有像喜歡你一樣地同樣喜歡過任何人，無論她是不是有黑色直頭髮的人類女孩。你今天看到的女孩子，她只是被我當成妹妹。而且，要是你不喜歡，我以後不讓任何人類女孩子抓住我的手臂，也不讓她們碰到我的衣服。你看，這樣的承諾，你願意原諒我了嗎？願意高興一些嗎？”

小人魚的耳鰭在風裏被吹得動搖着，像是風裏脆弱的花朵，會被摧折一樣。

古嘯輕輕撫摸它們，目光溫柔地看着小人魚的眼睛。

小人魚的眼裏含着憂傷，又像是巨大的喜悅，幽幽的深沉的，但是又純粹而晶瑩。

他在月光里，剔透如水晶，這一刻，古嘯只得將他抱緊，因為他想到了童話里的那一位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里化成了泡沫的人魚公主，他不想讓他懷裏的這一尾美麗的人魚，最後也只是他懷裏的泡沫。

小人魚看了古嘯一陣，才輕輕探詢地問了一句，“真的嗎？”

古嘯點頭，鄭重地親吻他的額頭，“真的。我是屬於你，因為我愛你，所以心和身體都是屬於你的。所以，你不要傷心，不要消失掉。”

小人魚直起身體，捧着古嘯的臉，也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下，低頭看着古嘯的臉，聲音如同晚唱的歌，飄蕩在風裏，隨着海浪聲一起，清晰地進入古嘯的耳里心裏，“你說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很高興和你在一起玩，聽你說話，或者將我的事情說給你聽。我希望能夠永遠這樣下去，因為這樣很快樂，我在族裏，從不知道有人能夠讓我這樣高興，也不知道有人是可以愛我的，並不嫌棄我不漂亮。但是，即使這樣，我卻不能答應你和你做伴侶。因為我得回去，我不能讓父親和老師失望。我很難過，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但我看到你和人類的女孩子在一起，她也叫你哥哥，我就更難受，我想不出一個妥善的辦法來解決了這件事。我只想自己待一會兒，吹一陣風，也許就會好些了。”

古嘯因為小人魚的這話而微微笑了，之後說道，“我並不想讓你這樣難過。我知道你沒有辦法答應我做伴侶，但是，這沒有關係，只要你知道，我永遠都在這裏，都等着你，不會變心去喜歡別人，這就夠了。我沒有辦法像你們人魚族一樣在水裏生活，也沒有辦法幫助你實現你的種族復興。我只能在這裏等着你來而已。小銀，人類的生命是很短暫的，我從出生到現在其實只有三十年，而且，也許再過三十年，我便已經老到不願意你再見到我了。這是一件很悲傷的事情，所以，想到這個，我也沒有辦法許諾你能夠成為你永遠的伴侶。雖然這樣，我並不覺得傷心和無法承受，因為，我們能夠在一起的日子還很多，在我們能夠在一起的日子裏，我們能夠開開心心的在一起說話吃飯不就很好嗎？我希望你不要有那些煩惱，因為你煩惱着，只會讓我心痛。”

小人魚愣愣地看着古嘯，無法接受他所說的三十年。三十年，對於他來說太短暫了，那只是他現在人生的很短暫的一段時間，努力去回憶，也想不起到底有發生多少事情。

他把臉埋進古嘯的肩窩裏不說話，心被撕扯得很疼。

他覺得自己似乎是要哭，但是，又悶悶地哭不出來。

他長久地不說話，不是因為無話可說，而是因為，他覺得也許古嘯比他更難過，比他有更多的話說。

古嘯輕輕拍着小人魚的背，看着他的頭髮在月光里如同閃着星光，看到他的美麗的尾巴像是鑲嵌着鑽石，他比月光更純潔，更美麗。

能夠和他相愛，古嘯想，他的人生，不虛此行了。

他輕聲詢問小人魚，“我們回去好嗎？”

小人魚卻搖着頭，依然把臉埋在古嘯的肩膀上，他並不像人類，悲傷和快樂都可以來得那麼快，他從來遲鈍，連對心痛的感受也退得比人慢。

他還沉浸在悲傷里，古嘯捧着他的臉來看他的眼睛，那水紅色的眼瞳，水光瀲灧，晶瑩純凈如同月光下的聖湖，他安慰他，“不要難過了，我們高高興興地回去好嗎？”

小人魚依然搖頭，眼淚就要流出來的樣子，古嘯嘆口氣，輕聲道，“為什麼要這樣傷心？”

他被他的這雙泫然欲泣的眼睛迷住了，轉不開眼，他溫柔地湊上去在小人魚的唇上親了一下，涼涼的感覺，但是卻讓人覺得這吻泛着經年悠遠的溫柔的幽香……

小人魚看着他，眼淚在月光下慢慢流淌了下來，他輕聲嘀咕道，“為什麼是三十年？你不是說永遠嗎？你是個騙子啊……”

古嘯沒有回答他，他伸手去撫摸他的淚眼，卻發現掉落的眼淚在他的手中化成了晶瑩的珍珠。

古嘯驚訝地看着他，小人魚卻閉上了眼，將臉埋進了他的肩窩裏。

古嘯在月光里看到小人魚尾部的鱗片漸漸退去，雙腿逐漸顯露出來，柔軟潔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