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無事不登門
凝絢回頭看向眾鬼伏拜的方向,一個臉比殭屍白,嘴比血紅,兩眼黑洞相貌無奇,身材倒是高高瘦瘦的東西,穿着一襲黑色長衫,御陰風而立,看着凝絢,“你到這裏來幹嘛?”
凝絢心想,又一個白痴。難道我是來吃飯的嗎?只好先自長嘆一聲,把你傻啊這三個字吃下去,平淡地回道:“來鍛煉。”
“哦。”那個黑長衫聲音倒是很有魅力,“本該早點去看望北冥君主的。只是最近忙着。”
凝絢嗯着,“忙着招鬼才呢?”
那東西血盆大口卻浮起一個八顆牙微笑,凝絢真想放棄高情商直接皺眉說再會,只是一向禮貌慣了,別過臉看向黑乎乎的遠方。那東西說,“北冥果然消息靈通。”說著,向身後一指,“看看,我新招的。個個都生猛得很。”
凝絢一偏頭,掃見黑長衫身後高高矮矮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大堆。
見凝絢如此驚愕,血盆大口八顆牙喜滋滋自我陳述開來:“別看這些人,老的上車能搶得了座位,搶不着座位能打人;小的會打遊戲啃老,打不了遊戲弄不到錢就會拿刀砍爹媽;女人會當街扒小三衣服,還有強姦犯殺人犯,多有戰鬥力的隊伍。他們生而猛烈死能嚇人。哈哈哈哈,我很喜歡。”
凝絢看着這些肉身俱全的新死鬼,突然驚住,糟了!他們死而未離魂卻被帶離人間,個個都是歷鬼的好苗子!這個死黑長衫,是去偷得瀕死未死之人吶!
凝絢不等死黑長衫閉上八顆牙,舉劍就往那個東西心口直刺。黑長衫看來並不驚訝,身體向後軟軟飄去,避開這一運了十分惱恨的劍氣,隨手一揮變退為進,一掌向凝絢肩頭劈去。凝絢側身讓過,劍中馭了冰玉寒氣,原本就陰冷的鬼門關前一剎時天寒地凍一般,眾鬼紛紛逃散。黑長衫又暴出八顆牙,凝絢不僅怒道:“笑得那麼難看,還笑。誰給你的自信。”
八顆牙似乎生氣了,猛地增了內力,一時黑雲滾滾,一個霹靂彷彿打到凝絢劍端,女人和男人比內力向來不行。凝絢隨手一抖,收了內力,用劍向前往八顆牙脖子上點去,八顆牙一退一揮,一股強大力量向凝絢當胸劈去。凝絢忙撤到一邊,仙體一晃,幾乎要從八米高直奔鬼地。
那八顆牙卻身形一晃,直接飄到凝絢身旁,一把位住凝絢手臂,輕聲細語地說“小心。”一邊說,一邊摘下血盆大口臉。凝絢看見一張白白的臉,高鼻樑長眉大眼的美男。美男還是八顆牙微笑,“人間喜歡看臉,仙界也看臉嗎?”
凝絢甩脫八顆牙的手,“仙臉一張比一張好看你不知道啊。”
“你自誇呢?”八顆牙用柔情深深笑回道。
凝絢心想:少套路我,我冰雪之神,最不動的就是情,一邊去。
八顆牙說:“我是魔君。”說完,伸出一隻手動動手指向凝絢說,“我還有事,改天去看你哦!”
凝絢默默地送了一個滾字,就見魔君已經駕黑風滾了。凝絢從前也聽說,魔君歷來都是妖艷漂亮的。
桃伽和碩鈹見鬼都散了,碩鈹反倒問新領導,“你和那個妖怪在說什麼呢?好像挺親密的。”
“說鬼。”
凝絢想把手裏的玉冰劍在碩鈹身上戳250個窟窿,心裏比劃着,臉上和風細語地問,“你們倆今天都找到合適的鬼了?”
“我們是去給鬼做思想工作,讓他們不要信小廣告,給他們一人發了一張去北冥的路線圖。”桃伽說得雙眼飽含真誠。
凝絢在心裏覺得應該把她介紹給魔君,多有潛力的一個騙人鬼。
“什麼時候印得路線圖?不給報銷。”
說著,就準備飄走。
“等等等”碩鈹討好地叫着,“領導,你別沒事老飛好不好。要懂得養精蓄銳保存體力。”
“我不飛等妖風把我吹回去?”凝絢已經上了百米高空,低頭看碩鈹,不禁念叨,“我還能保存體力?說不定哪天就被兩個拖後腿累死。”
回到北冥,桃伽和碩鈹連滾帶爬不知羞恥興高采烈地到處吹噓下鬼府的能耐。凝絢打了會兒瞌睡,想着去把魔君手下貼得小廣告都撕掉。桃伽抱着幾大堆書嗖地立在凝絢面前,“你休息了二千年,趕緊把落下的知識先補補。”
凝絢瞅了一眼桃伽,“我覺得現世間除了穿得更不成體統外,沒什麼我不明白的。”
碩鈹也進來,“你臉皮還真厚!波妹哦的車你都不知道。還不多學習。”
凝絢聽了臉皮厚,想着這大約也是漲知識的問題,就回道,“你臉皮也厚。”桃伽說,“都厚。”說著在書堆里刨出幾本,往凝絢面前一推,“看看這啊,以後我們出去也不要飛了。”說著嘩啦啦翻着,“你看,這款老鼠累死,紅色車身,這造型,酷死仙。這個這個車叫笨力,開起來輕盈順手,舒服極了。你買這個爛包的泥,品質不凡。”
凝絢眼睛快速隨着桃伽飛速翻動的手指,“都不好看,給我備輛馬車好了,這樣比較仙一些。”
碩鈹猛灌幾口仙梅仙茶飲,“我的心好痛。”
凝絢盯着另一個叫“發那你”的牌子,隨口說:“大胸妹專治男性心絞痛,請假扣錢。現在可以去。”
碩鈹大叫一聲,“救仙命!”沖了出去。
凝絢隨手一揮,仙風同時將所有的書飛速篇篇翻過,凝絢只是掃一眼就將所有內容強行記入腦中,待日後隨用隨取。桃伽就去再換些書來給凝絢。如此往複死記硬背了一座山,凝絢說,“不記了不記了。”
趕緊出去透透氣。
上任第一天,正經事一點沒幹!好歹也去看望一下這些安靜有修養不鬧事的美好靈魂。
小樓后是一片寬敞庭院,名為“寂園”。這些靈魂心胸開闊,知識豐富,雖然死因不一,但都不願再轉世成人。他們安安靜靜有的在樹葉上參禪,有的在花蕊中進行詩歌創作,有的生性愛好獨處,伏在魂歸處的憩匣中幾十上百年不動。
凝絢進了這空蕩的地方,也不由覺得冷風有些呵呵呵。魂對生面孔無感,反正不用拍馬溜須,也不用擔心沒車沒房,更不怕經濟危機和世界大戰,哪怕世界末日,大不了拼個魂也消散。
凝絢看看花草樹木,在大園子裏慢慢地轉着,見花拜花,見樹拜樹,見石拜石。
希望自己沒有給眾魂留下厚此薄彼的映象。
這大園子樹木千百,凝絢拜完估計得花幾個月。這時,遠遠地聽桃伽在喊,凝絢退到稍遠處輕聲嘆道:“凝絢叨擾,今日不及一一拜見,改天謝罪。”
終於有肯說話的魂,聲音雖然聽着遙遠,卻倒是客氣,“君主心意我們知道,忙去吧。”
聲音從一棵千年松樹上傳來。凝絢沖大松樹拱了拱手退出園子。
桃伽已經找到園子門口,“有人找你。”
“人?我二千多年前可能認識幾個人,現在他們不是骨頭也是鬼。”
“說不定是前世情人。哦,好有看頭。”桃伽無限深情地看着凝絢,吞下口水,“一個是情人,一個是情敵。”
“兩個?人?”凝絢也深情地看着桃伽,“怎麼混到北冥來的?”說著一扳桃伽肩膀,“這個月你們的仙奉,哦,好可惜。”
桃伽在前面帶着路,一邊嘀咕,“你的老相好來了,肯定是你通風報信,知道你上任,來請你喝酒。”
凝絢腳下生風想看看人間帥哥和仙哥有什麼區別。凝絢顯擺一下,踩着小小雲朵,端着仙子架子,仙袂飄飄地落在自己的長榻之上,端正坐定,然後擺出泥塑木雕神像臉,看着桃伽所說的情人和情敵。帥哥果然帥,高高的個頭,穿一套黑西裝,眉目入畫,溫文和煦,不過面色焦急,眼神帶着憂傷。情敵就是個女的,高挑個頭大長腿,粉面桃腮。要說情敵和情人長得還挺像。
憂傷哥看了看凝絢,眉頭更皺在一起,似是有話卻一時不知如何說的樣子。美女輕咳一聲,微笑着打哈哈,“哎呀,您就是北冥君主,果然風采照人。失敬失敬。我們久仰您的大名,千里迢迢特來拜會。我叫鍾離諼,這位是我哥哥鍾離徹。我們沒打擾到您吧。”
凝絢讓仙子進了茶,還是沒表情的臉,心中暗思:不知這兩位前幾輩子祖上是什麼神還是什麼仙家,竟然能以大活人的狀態竄到魂歸之處,要麼?也是像那個什麼梨什麼糖的,自殺未遂?看兩人身體健康,面色粉白像十八歲美女似的,沒有魂離體的呆傻木然。
一般的場景,玩心眼的人都是先不問正題,拐彎抹角地問人家你八百年前的祖上好不好啊?你的媳婦還是你的嗎?你的孩子也是你的嗎?一點一點地套出話來,這樣才顯雙方智力在線。那種直接問你沒事來幹嘛的,不是情商低就是智商低,這是現今人類最怕被人議論的地方。凝絢想桃伽說這兩個是自己前輩子的老情人和情敵,不過自己完全沒有感情方面的記憶。看來老情人說法不好成立。看那個斯文點的精神狀態不好,爹死了?娘跑了?要麼娘死了?爹娶了?出於文明禮貌的要求,也不用追溯他祖上八百年,緩緩開口輕聲說道,“二位辛苦,不知家人可好。”
那個憂傷哥眼圈一紅,聲音“請君主布德施法,救我父親一命。”
果然無事不登北冥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