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春歲月之舊事

認識我和林宇浩的人都知道——我倆是青梅竹馬；熟悉我和林宇浩的人都知道——我倆是“仇人”，是“冤家”。

俗話說：“不是冤家不聚頭！”這句話用來形容我和林宇浩，那是再恰當不過。

從幼稚園裏第一次見面，他搶了老師分給我的蘋果，我給他嫩豆腐似的臉上留下幾串指甲印開始，我們之間就勢同水火，一直硝煙不斷戰火連連。

好不容易幼稚園畢業進入小學，以為苦大仇深的日子結束了，沒想到十幾所小學可選讀，我們卻被父母送進了同一所小學，可悲的是竟然還在同一個班級前後相鄰兩桌。於是，我們不得不繼續我們硝煙不斷戰火連連的日子，甚至變本加厲。

小學畢業進入初中，還在同一個班級。不過，幸運的是因為他個兒高大，被老師安排在了教室最後一排。而我，因為個兒矮小，被安排在了教室第一排。這直接減少了我們互相毆鬥的機會，拳腳相對逐漸演變成了眼神撕殺，以往的“武戰”也逐漸演變成了“冷戰”。

那時的他對待任何人都溫柔可親——除了我，在任何人面前都舉止儒雅——除了我。

初中畢業進入高中，興許是老天故意折難我們，幾十個班級我和他還是莫名其妙的被分在了同一個班。

高一的某天，我收到了一位男生的表白信。

那是我第一次收到來自異性的表白，因為在那之前，都沒有被表白過，所以感覺很激動，很興奮，也很緊張。悄悄地看完信，雖然並不想與寫信的那位同學有所發展，但為了不讓人覺得我冷漠無禮，不近人情，我還是決定給他寫一封慎重而委婉的回絕信。

正當我坐在教室里絞盡腦汁認認真真地寫回信時，林宇浩像幽靈一樣突然從我肩膀旁邊冒出來，猛的一下，抽走了我筆下的信簽紙。我茫然地回過頭，一時沒反應過來，待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時，林宇浩已經大致瞄清了信簽紙上的內容。

“林宇浩，你還給我！”顧不得是否會引起班裏其他同學的注意，我撲上去拼搶。林宇浩一手將信簽紙舉起來，他身量比我高出許多，我踮着腳也夠不着，我跳起來想去抓那張信簽紙，他又換了只手，我再跳，他再換……我連跳四五次，次次都撲空，他反倒得意起來：“跳啊！再跳啊！”

我大怒，跳得越發用勁，不但使上了十八般武藝抓，撓，揪……甚至加上了上不得檯面的動作——扯他褲腰，可“小鬼見大佛”，我的個兒比林宇浩的個兒差一大截，幾個回合下來不但沒搶回信，反而被林宇浩圈進懷裏動彈不得。

他憑藉身高優勢，一手抓着信簽紙，一手強硬地禁錮住我，抬起頭有意無意地瞥向班裏那位寫信給我同學，不失時機尖酸地嘲笑：“居然還有人敢給你寫表白信嗬！”

青春的私密，被人毫不留情的揭露，我羞恥、尷尬、窘迫、憤怒……第一次發現他那張人模人樣的臉讓人厭惡到極致。

而在聽到他當著那麼多同學的面大聲朗讀信上的內容，意圖羞辱寫信給我的那位同學時，隱忍的憤怒、對他的厭惡、對同學的維護……所有的情緒在我心中像火山一般爆發。

我羞憤交加，想阻止，卻手腳皆被禁錮動彈不得……萬般無奈情急之中我做了一件讓林宇浩終生可以嘲笑我的事情：我狠恨咬上了他露在T恤衫外面的胳膊。

那一口我咬得非常的狠，似乎所有的怨氣都集中在了牙齒上，以至於後來林宇浩不得不到醫院去做處理。從那以後林宇浩白嫩嫩的胳膊上被我留下了一圈粉紅的牙印，而我也被他冠上了一個只有他才敢叫的綽號——小白（蠟筆小新里一條小狗的名字）。

後來，我曾惡狠狠地威嚇他不準叫我小白，他卻用他那瀲灧的桃花眼斜睨着我，“不叫小白，那叫小黑？不覺得小白比小黑更好聽么？小——白——”

曾經以為，我和林宇浩之間的關係，會永遠停留在冤家似的同學關係上。

沒想到，一個月朗星稀之夜，一切竟會朝着誰也沒有料到的方向發展而去。

那時才進入高二不久。

那天晚上，夜涼如水，萬闌人靜，平時就不熱鬧的小城已步入夢境。

下了晚自習，像往常一樣，與其他同學分開后，我獨自穿過那條白天很熱鬧夜晚很寂靜但卻從未出現過任何事故的小巷。

這條小巷，每天都要經過。

所以，我做夢也沒有想到：這裏，會遇見那個改變和我林宇浩關係的人；這裏，會成為我和林宇浩關係改變的起點。

騷擾、反抗、救場。

像電視裏俗氣的言情偶像劇一樣，幽暗的小巷，迷朦的路燈，醉酒的男人，被嚇的女孩，英勇的少年，成就了我與林宇浩感情故事的開篇。

沒有特意的裝扮，沒有刻意的粉飾，有的只是偶然與必然。聚書庫www.jushuku.com

因為，到那一刻，我才發覺，我和林宇浩，放學回家的路線，竟然是一致的。

轟跑了那個不壞好意的男人之後，看着林宇浩一手輕捂破裂的嘴角和紅腫的臉，一手拾撿散落滿地的書本，我的心裏，湧上了濃濃的感激和淡淡的欽仰。

“謝謝你，林宇浩，謝謝。”我跑上前去，大聲地說，並撕下一截連衣裙的下擺作為手絹遞給他擦拭嘴角的血跡。

同班十三載，第一次真心誠意地對他說出“謝謝”兩個字，第一次對於他的出現表示出慶幸與感激。

他沒有回應，沉默地接過連衣裙的下擺，擼了兩下嘴角的血跡，然後將其像繃帶一樣纏饒在了手上的傷口上。

“你……疼嗎？”夜色中沉默相對，實在尷尬，不自在的我極力地沒話找話。

他不吭聲，自顧自地撿着地上散落的書本。

良久，當地上散落的書本收拾好后，他抬頭，見我一臉地不自在，方緩緩道：“有一點……剛才……被嚇着了吧？”後面的句子問得有些含糊，靦腆的語氣里竟有一絲小心翼翼。

我抿唇一笑，他居然能溫言細語地表達出對我的關心，太……難得了。

見我笑了，他一愣，隨即也笑起來，笑容有着說不出的好看，象是雨過天晴后的明朗碧空。

燈光如亮暖的輕紗披覆在他的身上，年輕俊秀的臉頰勾勒出悅目的弧線，長睫毛的暗影下，清澈友善的雙眸含着淺淺的笑意，可惜——破裂的嘴角和紅腫的臉頰影響了整體的美感。

“有一點。”我撇開臉，為在那一刻突然發現他長得如此好看而心悸不已。

“這個……你回家……打算怎麼說？”胡亂打量我兩下，尷尬地看着我被扯掉了幾顆扣子的裙子，他皺皺眉，有些擔憂地問。

“不知道……可能……實話實說罷……”紅着臉羞澀地揪緊胸前的衣襟，我垂下頭，心裏萬分苦惱，不知回家該如何給父母解釋自己的衣裙不整。

他站着半天沒動，也沒有急着把書本遞還給我。眯眼打量了一番周圍的環境后他將目光定格在我身上，臉上的表情認真又嚴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種情形下的沉默和注視，我感覺自己似乎都要被他的目光給烤化了，臉上迅速開始升溫，心也開始亂跳，渾身上下泛起微妙的不自在感。

他卻終於開口了，極其慎重地語氣：“要不……就說……搭同學自行車……摔了一跤……免得你父母擔心……”

我驚異地抬起頭，對上他澄亮的眼眸。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個這麼直接要我說謊話的人。雖然是善意的！

“沒關係，我會找借口的，今天謝謝你。”我點點頭，感激地朝他笑笑。

“嗯……那個……”他挑眉，有點為難地咽了下口水，“這個巷子……你一個女生走……不安全……以後晚自習下課……我們一起走吧！”

我有些吃驚，愣愣地看着他，他一臉平靜地看着我，彷彿在等我回答，雖然神色一本正經，眼光中卻有一絲忐忑。我們目光相遇，他微微一凜，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其他，我好象覺得他的表情有點不自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提議。見我直直地看着他，他輕咳一聲，假裝若無其事地抬頭去看天空，淺淺紅暈從他的脖頸緩緩蔓延開來，染上白皙的面頰。

我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飛快地移開了眼神，不敢再去看他俊美卻變了樣的臉。

思慮再三，怕父母擔心，也不想給辛勞的父母增添額外的負荷，我答應了他的提議。

從那天晚上開始，晚自習放學回家，我開始了和他一起行走。

也是從那天晚上開始，我和他之間的關係開始發生變化。

不再仇視對方，不再擠兌對方，不再捉弄對方。

像多年的同學，像多年的朋友，開始了解對方，開始關心對方，開始照顧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