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境
熏香緩緩燃起，絲絲紫煙飄散開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司儀尖細的聲音回蕩在祁王府內。
看着紅光映輝，喜慶盈盈的喜堂和眼前穿着大紅衣裳正在行夫妻禮的二人，雲霓裳神色有些木然。
抬手撫了撫鬢髮，即便是刻意細緻地描繪了一番，也掩不住面上的憔悴之意。
雲霓裳暗自打量着華燁今兒個的模樣，依舊是身形修長，生得俊逸無雙，微微勾起的唇角和大紅色的喜服讓他少了一份肅殺之氣。
“夫妻對拜——！”
聽了這句，雲霓裳淡然的臉上終於有了點點波動，意識漸漸有些恍惚。她身子虛弱，前些年又受了傷未好，原本今兒個是不用出面的，卻被華燁逼着站在廳堂看着他與別的女子成婚，將鎮國府的尊嚴狠狠地踩在腳下。
看着華燁漸漸彎下的腰，虛弱的身子顫抖得厲害。白桃感到雲霓裳有些不對勁，上前一步扶住她，低聲喊道：“王妃?”
雲霓裳搖了搖頭，本欲開口說話，卻不料眼前一陣模糊，支撐不住地向後倒去。
“王妃！”
白桃抱着雲霓裳大喊了一聲，驚動了座中賓客，華燁不悅地抬頭，見到暈倒在白桃懷裏的雲霓裳，心中竟有些擔憂與不安，下意識道：“還不快去請太醫！”
話剛出口，華燁就後悔了，這一請定是又要驚動宮裏的人，可又不能當著滿堂賓客又將話收回去，只得黑着臉走近雲霓裳。
正妃出了事，側妃的婚禮自是不能繼續，沒說是新娘子是個晦氣的也不過是看華燁有着祁王的身份罷了。
眾人看着雨靈兒的眼神都變了樣，礙着華燁還在，便七手八腳地擁着雲霓裳離開，一時間喜堂中只剩新娘子留在裏邊。
雨靈兒雙手緊握，蓋頭下精緻的小臉一陣扭曲。
該死的！該死的！這賤人怎麼還不死！
“師妹。”華燁突然想起雨靈兒還在堂內，又折回了來。
聽到華燁的聲音，雨靈兒趕忙收住蓋頭下猙獰的表情，委屈地喊道：“師兄。”
“姐姐可還好?方前還好好的，怎得偏生最後一拜……”雨靈兒故意不說完，她知道華燁定會想到雲霓裳暈倒是刻意為之。
果不其然，華燁陰沉着臉，咬牙切齒地道：“盡使些下作手段！”
“本王倒想看看她究竟能出什麼么蛾子！”華燁怒極反笑，一想起那個清冷而又孤傲的女子便忍不住一陣心煩。
“師兄……或許……或許姐姐不是那樣的……”雨靈兒假意為雲霓裳辯解着。
華燁見她這般良善，欣慰地嘆了一聲，心中對雨靈兒又多了分愛憐。
“靈兒，難為你了……”
將雨靈兒送回了新房后，華燁便轉身去了雲霓裳的院子，步履看着似是有些焦急。
聽着他離開的腳步聲，雨靈兒死死拽着手中紅色錦帕。
……
“白桃……”
雲霓裳輕輕喚了一聲，悠悠轉醒，白桃聽見聲音，手上一頓，放下帕子趕忙走到床榻邊跪下，低啞的聲音中滿是擔憂：“王妃，可是身子不適？太醫快到了……”
“無礙，扶我起來罷，別耽擱了王爺同雨姑娘的吉時……”
“王妃……王妃不必如此卑躬屈膝的……”白桃鼻尖一酸，啞聲道。
“白桃……鎮國府早已頹敗……”雲霓裳低下頭，掩去眼中的苦意。
“若是……若是老爺和大少爺在……祁王……祁王他怎敢……”白桃抽噎着說道，淚眼婆娑地看着雲霓裳。
雲霓裳垂着頭，想着這幾個月所發生的事，爹爹戰死邊關后，哥哥下落不明，華皇忙於旱災無暇顧及。
鎮國府的擔子一下子便落到了她身上，原以為成了親，華燁必會助她……
可華燁突然轉變的態度，讓她如同一下子墜入了千年寒潭，身心都感到一陣涼意。
好不容易放下了那些情意，可親眼見他違背誓言娶別的女子，依舊心如刀絞……
“白桃！別再說了，扶我起來更衣。”掩去眼中的神色，抬首看向白桃。
白桃知道雲霓裳決定的事，便不會改變，只得低聲道：“是。”
抹去淚水，站起身去扶雲霓裳。
雲霓裳感到白桃為她繫上腰帶時，身子還是一抽一抽的，知道她還在為自己難過，嘆了口氣，故作輕鬆地笑道：“白桃，真沒事兒，你家主子我可好着呢，大可不必擔……”
“雲霓裳！”
話還未說完便被華燁厲聲打斷。
原本就疑心雲霓裳裝暈的華燁聽到她說沒事的時候，想也不想地便肯定了她是故意給他難堪，原本心中那一點擔憂也消失殆盡。
華燁一把推開門，幾步走近雲霓裳，滿臉狠厲的看着她。
雲霓裳勉強牽起一抹笑容，溫聲問道：“王爺怎的這時來了雁卿居？雨姑娘那……”
“啪！”
雲霓裳不可置信地撫着左臉，似是不敢相信剛剛打了她一巴掌的是她許誓的夫君，華燁。
“王妃！”白桃趕忙扶住雲霓裳，轉頭瞪着華燁，剛想開口，便被雲霓裳捏了一下，只得閉嘴，只是那雙眼睛依舊死死瞪着華燁。
“王……爺?”
華燁愣了，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動手，剛想開口說話，便聽到雨靈兒的驚呼聲。
“師兄！你，怎麼能動手打王妃呢！”
雨靈兒急急忙忙的闖進房間，似乎真的急了，腳下一個趔趄，華燁趕忙過去扶住她，柔聲問道：“怎的出來了，還把蓋頭掀了”
雲霓裳愣愣的看着他們，心中苦澀。
他說過，溫柔只留意中人……
白桃見他們當著自家主子的面如此罔顧禮儀，身子一挺，冷聲道：“姑爺如此擔憂這位還未進門的側夫人，不如帶下去好生歇着，這般不懂規矩可不是大家閨秀所為！”
“你！”雨靈兒轉頭看着白桃，眼中殺意一閃而逝，伸出手指着白桃，指尖微微顫抖，如弱柳扶風般的身子搖搖欲墜。
華燁見了連忙摟緊她，眯着眼陰沉的盯着從一開始就瞪着自己的婢女，開口道：“王妃今日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裝暈，想必便是你這賤婢所教唆的！如此卑劣行徑，留在王府也是個禍害。來人！將這賤婢拉下去，賞一百軍棍，扔到教司坊！”
門外立馬衝進兩名士兵，毫不遲疑地走向白桃……
“華燁！你敢！”看到士兵雲霓裳猛地反應過來。
“本王有何不敢？王妃千金之軀，還是迴避得好！”說著，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
“拖下去！打！”華燁冷聲道。
白桃驚恐的看着向自己走來的士兵，下意識開口：“不……”
雲霓裳緊緊拉住白桃，餘光看到雨靈兒靠在華燁懷中得意的笑着，嘴唇輕啟，無聲地對着她道：我贏了。
神色一頓，恍然間士兵已經過來試圖拉走白桃，雲霓裳身子本就孱弱，再加上暗傷未好，輕易便被推開了。白桃也不過是個弱女子，敵不過兩名士兵的蠻力。
“別……”雲霓裳啞聲乞求道。
士兵攔着雲霓裳，毫不憐惜的壓住她的手臂，用劍扣住她。
“啊——！”
白桃被拖着壓到院子正中跪下，小臂粗的棍子落下來疼得她冷汗直冒。
“夫君，夫君！我求你，求求你，別打白桃，一百軍棍……會死的啊！”聽到白桃的慘叫，不知哪兒來的力氣，雲霓裳一把推開壓制她的士兵，鋒利的劍身劃過她柔嫩的脖子，留下一道傷口，雲霓裳卻顧不得這些，慌忙的去拉華燁，卻被他閃身躲開。
許是用力太猛，一下子撲了個空，摔了一跤，額頭磕在了桌角上，鮮血頓時流了滿臉。
華燁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眼中儘是厭惡。
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飾的嫌惡，白桃凄厲的慘叫聲回蕩在耳邊，雲霓裳突然就心累了。
原來，她對他來說，不過是顆有用的棋子……
半晌，雲霓裳緩緩地爬起來，踉踉蹌蹌地向白桃跑去，拉開士兵用身子擋住她。
兩名士兵卻是只聽從華燁命令，冷着臉直接一棍子打到雲霓裳身上。
“呃…”雲霓裳悶哼一聲，死死咬住嘴唇，摟緊了白桃。
“王…妃……不……可……”白桃虛弱地說著，伸手試圖拉開雲霓裳。
雲霓裳閉着眼死死抱着她，深吸了口氣。再睜眼時，只剩下滿眼冰冷：“華燁！我死了，你便永遠也別想得到那東西！”
華燁一愣，抬手制止仍在繼續行刑的士兵。
“在你那兒？”華燁眯着眼，問道。
雲霓裳勾了勾唇，眼底冰冷無情。
“小……姐……”白桃輕聲喊道，不再叫她王妃。
“……我後悔了……”雲霓裳釋然地笑笑，明亮的眼睛逐漸灰暗。
霎時，天地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