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母與子
街口賣煎餅的王大爺每天都會看到一對母子，母親推着輪椅，兒子坐在輪椅上，輪椅上的兒子有時候看着天，有時候看看四周，有時候看到陌生人還會傻呵呵的笑，推着輪椅的母親應該比自己要小一些，皮膚還挺好，但是面容憔悴，頭頂冒出了不少的白頭髮，白髮的周圍夾雜着沒有全變白的半截黑色的、褐色的頭髮讓她看起來有些顯老。輪椅上的兒子看起來二三十歲，圓圓臉，長得倒是眉清目秀，可惜了，是個傻子。
這對母子又到王大爺的煎餅攤買煎餅，王大爺是個實在人，煎餅量足味道也不錯，每次看到這對母子總要多送一張，推着輪椅的母親總是連聲道謝，那個傻傻的兒子會朝王大爺笑，王大爺也會開心的朝他們笑。
這對母子就是陳霞和辛一凡，每天早上起來后，陳霞都要推着辛一凡去公園走走，順路買早飯，辛一凡喜歡吃煎餅，她就每天帶他去那位樂呵呵的大爺那裏買煎餅。
公園裏晨練的人很多，有遛鳥的，玩陀螺的，吊嗓子的，弄空竹的，跑步的，但是老人居多，年輕人很少。
陳霞帶着辛一凡來的次數多了，自然和常來公園的其他人也熟悉了起來，大家聽到辛一凡的遭遇后都是唏噓不已，有勸陳霞想開點的，有替她落淚的，還有主動幫着推輪椅的，也讓憔悴的陳霞難得在這裏有點笑容。辛一凡每天都是那個樣子，不會說話，偶爾對人有反應，一般都是朝着別人傻笑，都醒了快三個月了，兒子還是不能說話，陳霞心裏雖着急，但急也沒辦法。
一天，陳霞和往常一樣推着辛一凡到了公園，然後挽着辛一凡慢慢的走路，車禍對辛一凡傷害最大的就是大腦，除了喪失語言能力和記憶，四肢的協調能力也受到了影響，走路還需要攙扶。今天走了沒幾步，辛一凡不走了，眼睛愣愣的看着旁邊那位遛鳥的大爺的手，還用手指了指，那位大爺陳霞也是認識的，姓關，據說祖上有人當過大官，每天早上都要來遛鳥。辛一凡拉着陳霞往關大爺那邊走，關大爺看到這倆母子走了過來笑着開口道：“怎麼啦，小辛今兒覺得你關大爺特精神是吧！”說完還理了理衣服。辛一凡拉着母親踉踉蹌蹌的來到關大爺面前，指着關大爺拇指上戴的玉扳指‘啊啊啊’的直叫。
“呦！這可不能給你玩，這可是我家傳的寶貝！”關大爺看到辛一凡想要他的玉扳指，趕緊用手捂住。
辛一凡又‘啊啊啊’的叫着，手裏比劃着，還輕輕的做出了一個撫摸的手勢。
陳霞看明白了，辛一凡就想輕輕的摸一摸。
“關大哥，他就想輕輕的摸摸，您就給他摸一下吧，保證不會弄壞您的寶貝。”
關大爺看了看陳霞懇切的眼神，又看了看辛一凡傻呵呵的笑臉，試探的問到：“就摸一摸？”
“嗯，您放心，我會拉着他。”陳霞又保證道。
關大爺才將戴着扳指的右手伸出去，豎起了大拇指，辛一凡像個好奇的孩子一樣，仔細的盯着扳指看了又看，手在上面輕輕的摸了一下，又輕輕的摸了一下，眼睛裏閃着亮閃閃的光。
“喂，孩子，你大爺我手都舉酸了，要不明天再來看，我明天還戴着。”關大爺看辛一凡喜歡他的寶貝，一直看，一直摸，但也禁不住這麼久呀，說完，關大爺收回了手，辛一凡還是一臉不舍的樣子。
“我說妹子，你兒子以前學考古的？”關大爺這時問到。
“是啊，一凡是考古專業畢業的，畢業后就在考古研究院工作。”陳霞鼻子酸酸的說著。
“嗬！我知道了，你兒子肯定是對古董有興趣，你看，你都帶他到公園半年多了，也沒見他對什麼東西感興趣，我這可是祖上留下來的玉扳指，絕對的寶貝，你兒子就看上了，看來他腦子被撞傻了，學了這麼多年的東西倒是沒丟呀！”關大爺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瞅了瞅辛一凡，只見辛一凡還對他的玉扳指念念不忘。
陳霞聽到關大爺這樣說，心裏也沒數，只是今天辛一凡的舉動確實有些反常，醒了幾個月了第一次對一樣東西表現出濃濃的興趣，正當陳霞還沒主意的時候，這時旁邊有人說到：“我說妹子，你推他去古玩市場轉轉不就知道咯。”。
陳霞覺得有道理，就當帶兒子到處轉轉，到哪兒不是轉。
“行，我這就帶他去轉轉！”說完陳霞扶着辛一凡坐上輪椅，推着辛一凡往公交車站走去。
雅園是國內有名的文玩市場，在京城也是首屈一指的地方，眼力見兒好的能在這淘到不少好東西，當然，大部分人都是來交學費的，要不怎麼養活這麼多從業人員呢。
從公園出來到雅園坐公共汽車大概要一個小時，到站下車的時候，陳霞推着辛一凡不方便，這時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小姑娘主動幫陳霞抬輪椅，看不出來，小姑娘力氣還挺大，陳霞趕緊道謝。
下了公交車，陳霞就推着辛一凡往雅園走去，剛好，這小姑娘也是走的這條路。
“謝謝你，姑娘。”陳霞再次感激的說到。
“您別客氣阿姨，您是去雅園嗎？”小姑娘長着梨渦的臉朝陳霞微微笑道，一雙大眼睛看起來乾淨天真。
“是的，帶我兒子過來轉轉。”陳霞回答道。
“阿姨，您是要買文玩嗎？”小姑娘也挺好奇，還沒見過誰推着輪椅來逛雅園的。
“哎，不是，我兒子以前是學考古的，一年前出了車禍成了植物人，幾個月前人是醒了，不過啥都記不起了，話也不會講，醫生說可能是腦損傷失去了語言功能也失去了一些記憶，今天他看到一個大爺手裏戴着個玉扳指，高興的很，是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他們說帶來這裏讓他多看些古董什麼的，說不定對他的恢復有好處，這不，我就帶他過來了。”陳霞對這個樂於助人的小姑娘挺有好感，也就打開了話匣子。
“這樣啊，阿姨，那您可真不容易的。”小姑娘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出言安慰。
“對了阿姨，我爸在這雅園開了間古董店，今天學校放假，我也是過來幫忙的，要不帶你們先去我爸那裏轉轉，畢竟外面人多，您推着輪椅也不方便。”小姑娘聽了陳霞的話后，也挺同情這對母子的，所以就熱心的邀請他們去自己父親的店裏看看。
“那，不會影響你們做生意吧？”陳霞不確定的問到。
“不會，這做古玩的又不是賣菜，看的人多，下手的人少，您放心吧，不會有什麼影響的。”姑娘拍着胸脯說到。
“那就謝謝你了，姑娘還不知道你姓什麼。”
“我叫葉姿蘭，你叫我小葉就好，阿姨您貴姓？”
“我姓陳，我兒子叫辛一凡。”
二人一邊說話，一邊走着，很快就到了雅園。
“陳阿姨，我家店就在這裏。”葉姿蘭熱情的帶着陳霞到了自家店門口，招牌上書“拾遺齋”，隨後跑進去，一邊跑進店裏一邊嚷嚷着：“爸，我給你帶客人來了。”
這時，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短頭髮，穿着一身淺褐色的唐裝褂子，下身是深色的休閑褲，配上腳上的布鞋手上的串兒，倒是十足的文玩范兒。他打量了一眼陳霞母子，然後朝葉姿蘭笑了笑，眼裏露出憐愛，“你今天又跑來搗亂是吧，上周都給我攪黃了幾單生意呢，這兩位是？”
“爸，這位是陳阿姨，這是陳阿姨的兒子辛一凡，我們是路上認識的，陳阿姨的兒子出了車禍，但是喜歡看古董，我就帶她們過來看看咯。”葉姿蘭嘰嘰喳喳的說了半天，她爸被她說的雲裏霧裏的。
這時陳霞歉意的笑了笑對葉姿蘭的爸爸說到：“葉老闆，不好意思，是這樣的…”然後陳霞才把路上葉姿蘭幫助他們母子，又熱情邀請他們過來的事情給葉姿蘭爸爸解釋了，同時也告訴他辛一凡現在的情況。
葉姿蘭的爸爸叫葉正飛，聽了陳霞母子的遭遇后沒有責怪女兒的意思，反而對輪椅上看起痴痴傻傻的辛一凡挺感興趣，心裏也替他感到惋惜，一名燕京大學的考古學博士變成這樣，讓人忍不住生出同情之心，都是做父母的，心總是軟的。
“沒事，陳大姐，你帶着他就在店裏轉轉，小蘭，你帶陳阿姨到處看看！”葉正飛爽朗的說到。
於是葉姿蘭幫陳霞推着辛一凡進了古董店，葉家的古董店有兩層，樓上樓下各八十平米左右，房間的格局呈長方形，進深約六米，長有十三四米，大門開在中間，臨街的牆面用青磚砌成，兩邊各開有兩扇明清風格的雕花窗戶，樓下是大廳式的開間，進門處比較空曠，將樓下分成兩個區域，左邊區域靠牆的位置都擺放着數個高低不等的玻璃展櫃，中間擺放兩個高一米，長一米二，寬七八十公分的玻璃展櫃，兩個展櫃之間留出一米二左右的距離；右面區域只有裏邊兩面靠牆處放有展櫃，區域中間也放了一個高一米的玻璃展櫃，面街這面牆沒有放展櫃，而是做成了一間開放式的茶室。樓梯開在正對門的那面牆上，樓上用玻璃隔出兩間會客室，裏面放桌椅和沙發，葉家主營瓷器、玉器、銅器還有其他雜項。一樓主要是瓷器、銅器和精品的玉器為主，主要展示的是一些大件的古董，二樓多是小一些的物件和其他文玩。
辛一凡進了古董店就兩眼放光，陳霞在一旁觀察着他，果然，古董真的對兒子有吸引力，當陳霞把辛一凡推到一件元青花瓷盤前時，辛一凡高興的手舞足蹈，就要從輪椅上下來準備撲過去，幸好陳霞一把拉住了他。他這一舉動也吸引了葉正飛的注意，看到辛一凡對着元青花瓷盤手舞足蹈，這讓葉正飛很是意外，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元青花瓷盤沒有放在顯眼的位置，但這可是他的鎮店之寶呀！難不成這個小子被撞傻了都還會鑒寶？